伴随着莫格的轻声道歉,这一杖重重的落下。
“呃!”
饶是林木再怎么能忍,这一下也痛得他哼了起来。
‘干,还有六棍怎么遭得住,得想点办法才行。’
就当他实在忍不住,想要喊停的时候,一个看起来和现实世界完全不搭调的橡木为底,金边描框的提示忽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成就《受虐》
在杖责之刑下存活:14/20
成就奖励:解锁技能‘心灵震爆’
“...?!”
一瞬间,仿佛连痛苦都远离了自己的身躯了一般,挺直了本来下意识的想要逃开痛苦的脊背,硬接下了这一杖。这令执邢的莫格大吃一惊,他作为行刑者以及三十多个年头了,因而在刚才全力的两下打下去后,林木的脊背下意识的收缩想要逃避的动作并没有逃脱他的眼睛,换言之应该证明他已经承受不住了才对,没想第三下还没下去,他却居然不知道为何回复了自信一般,又再次挺直了腰板。
“嘿!”
莫格暗自吸了一口气,手上力度又再次大了一分,身为这个小城里专业的处刑人,既然德雷格下达了不留活路的暗示,倘若自己没打死林木,那么德雷格的怒火恐怕会毫无保留的宣泄在自己身上,想了想家中还等着他的父母妻儿,他心中默默祈祷了一番。
这一棍打下去的声音,令得围观的人都几乎感同身受一般,默默的摸了摸自己发凉的脊背。而被女仆们紧紧锁住四肢的布丽姬特更是肝胆欲裂,疯了似的一阵哭喊挣扎。
“...你楞什么,还有四下吧!”
然而,当时的林木竟然痛哼都没有,甚至还回头看了一眼有些愣神的莫格说道。一瞬间,众人尽皆膛目结舌。当然不会有人知道,林木心里想的是
——你特么快点,不要挡着老子做成就!
“这...!”
这下,就连莫格都慌了,这么多年来,被他打死打残也不下十数,但是像林木这么反常的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受了这话一激,他的杖击再也没了一开始那带着表演性质的挥动间隔,而是如同暴风骤雨一般,一下紧接着一下的猛击下去。
砰!——砰!——砰!——砰!——
一时间,杖击之声不绝于耳,余下的几杖,竟然短短的一瞬间便尽数倾泻在了林木的脊背上。当他喘息的提着刺杖退到一旁时,林木已经像是一滩烂泥似的,无力的躺在了地上,那沉重的倒地声在一片寂静的厅中显得尤其的刺耳。
“啊!”
就连看着布丽姬特的女仆也在一瞬间看着林木失了神,淬不及防之下,被布丽姬特一口咬在了手上,吃痛之下被布丽姬特给挣脱了出来。小女孩就像一阵风一样,钻过了人群中的缝隙,扑倒在了林木的身前。她甚至悲痛得说不出话来,像是哑巴一样,从哭喊得干裂的嘴中发出几声夹带着哭腔的悲鸣,就在身旁的崔格文想要安慰他,却发现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拉走她,莫格。”
看到众人不善的脸色,以及自己至亲至爱之人那看着陌生人一样的眼光,德雷格捏了捏自己的眉弓。
‘我所做的并没有错,这都是为了维护家族的利益。’
看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的崔格文,他心想道。
“你们...能不能别搞得我好像死了一样啊。”
血流满地的林木忽然出声,着实吓了众人一大跳。
“什!...”
看到林木别说是死了,竟然还有能开玩笑的闲暇,德雷格难以置信的站了起来,被自己抖落的茶水给撒了一身。
“医...医生,还不快带连恩下去治疗。”
他强自镇定着向医生打了个眼色,想要把林木带下去,决不能让他在这个场合把要求说出来,此时,德雷格头一次感觉事态超出了自己的掌控。
“不必了,我还遭得住。如今行刑既然已经结束,是不是也该到我说出我的要求了!”
林木手一摆,制止了想要上前的众人,朗声说道。
“...连恩,如今你身受重伤,这样耽误伤势,万一出事了,那可如何是好,快,带连恩下去疗伤!”
德雷格亲自走下台来,摆出一副慈父的样子,伸出手便要拉林木起来,然而,他的手被林木狠狠的给甩开了。
“说话,可要算话,德雷格家主大人。”
林木用冰冷的眼神看着这时候还想给颗糖就把他打法掉的德雷格。开玩笑,老子特么装个逼差点被你给打死,现在你还指望我就这么给你个台阶下,做梦!
‘完了。’
德雷格仰头望天,闭上了双眼,此时别说周围的下人了,恐怕连自己的妻女,都是站在林木这边的吧,在这一刻,林木毫无畏惧的用硬扛杖责之刑换来的这个人望,远在他德雷格?伯尔之上,无论他提出什么,自己都再无反抗的余地了,只会徒增人们的厌烦而已。
“德雷格?伯尔,我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
看着一幅万事休矣的德雷格,林木一字一顿的说道,随后举起双手,像是演讲一般面向了众人。
“我的要求其实很简单——希望布丽姬特成年之后若她有了自己所追求的梦想,你们能够尊重她的意见,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
他静静的说道。一瞬间,德雷格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这...这就是你的要求?”
“那么,你以为呢?父亲,心怀善意的人,看到的自然是别人的善意,而心怀恶意的人,却只能看到别人的恶意。”
用尽自己的最后一点力气,林木狠狠的呛了德雷格一番,而后,看着他青一阵紫一阵的脸庞,他的视界变得漆黑一片,像是断了线的人偶一般,直直倒了下去。
等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背部朝上躺着林木撑在床上的手一用力,想将自己的身体撑起来,立马从似乎被小心被包裹起来了的背后马上传来了一阵刺痛。
‘唔,不是能随便乱动的状态呢’
林木叹了口气,扭头看了看四周,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并不算很大的床沿上,整整齐齐的排列着艾琳、布丽姬特以及...崔格文。
‘我擦,这母女花就罢了,崔格文躺这里是几个意思。’
也无怪林木这么吃惊,要知道崔格文跟自己向来不和,每次见面都阴阳怪气的一番冷嘲热讽。
“连恩,你醒了?”
似乎是被他的动作所吵醒的吧,本来坐在床旁椅子上的艾琳站起来,关心的问道。
“艾琳阿姨,抱歉,吵醒你了。”
“你这孩子,这时候了,还说这种话,别乱动,你背后的伤很重,若是不注意,很容易留下隐患的。”
看着想要站起来的林木吃痛的样子,艾琳赶忙按住了他的肩膀不让他乱动。
“连恩,很痛吧,都是德雷格的错,也不知是发了什么疯,竟然...”
她难过的垂下了眉头,恐怕她还不知为什么德雷格忽然会痛下杀手吧,毕竟莫格第二次行刑那个力道,看不出问题的人才是有鬼。
“发疯,他‘聪明的很’呢。”
可以加重了几个字的音调,他冷冷的说道,本来嘛,连恩也就想毁一波德雷格的形象也就算了,没想到这会儿。
“这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到连恩这副样子,艾琳疑惑的问道。
“倘若你置身处地,好好想一想德雷格这个人,在那一刻最惧怕的。是我有可能会提出的什么要求,那么答案自然也就很明了,也怪我当时没有多想,忘记了这一点。”
“最害怕的‘要求’...难道...”
一瞬间,艾琳想到了那个可能性。
“没错,他害怕我会夺走崔格文的继承人之位。在那种情况下,别说围观的众人了,恐怕就连艾琳阿姨你,说不定也会支持我的呢。”
林木淡然的说道,其实这件事确实是他装过了,因为有着真言术?盾的保护,再加上起先莫格下手还算是有分寸,因而令他错估了这个刑罚的恐怖性,那可是毋庸置疑可以令人致死的刑罚呀!对于德雷格来说,这个嫡子豁出性命也要得到的东西,也就只有‘那个’了。
“这...仅仅因为一个猜测,就要把你活活打死吗?这...”
这太过分了,艾琳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出口,以她善良的心性,恐怕是难以理解这种事情的。
“对于德雷格而言,可并不是猜测,要知道,德雷格的本质乃是商人,身为一个追求利益最大化的人,在他的世界里,在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的当下,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那时显而易见的,倒不如说,提出这种要求的我才是一个异类呢。”
林木看着布丽姬特毫无防备的睡脸,宠溺的抚摸着她有如金色的河流一般撒在床上的发丝。
“...”
仅仅因为这种可能性,便能够对自己的儿子痛下杀手吗?艾琳的双手紧紧的握住床单,忽然,感觉到那个熟悉的丈夫一瞬间变得陌生起来。
‘没错,他就是这么一个坏蛋,快分手吧你们。’
林木看着艾琳,心里一阵的幸灾乐祸,本来嘛,他也就打算毁一波德雷格的形象,让他做这种离间夫妻感情的事,他是做不来的,但是现在莫名其妙的被往死里打了一顿,别说是林木了,就是佛都有火啊!
“那...为什么你要提出那个要求呢?正如德雷格的想法一样,当时的你,要什么都可以得到满足吧,为何要提出那个...奇怪的要求。”
艾琳不解的问道。
“...艾琳阿姨,你觉得现在的布丽姬特幸福吗?”
“林木,我觉得布丽姬特现在很幸福哦,不用为了衣食住行而烦恼,也不替的未来未来担忧,而且不是还有你陪着她吗?虽然你说的我都懂,可是我觉得布丽姬特现在就已经很幸福了,追求梦想什么的,对于她一个女孩子而言...”
艾琳沉吟了一会儿,郑重其事的说道,就连她此时也觉得林木是多此一举吧,布丽姬特现在的生活,可是多少连饭都吃不上的人做梦都想不到的。追求梦想什么的,那是男人该思考的事情才对。
“是啊,就连我,也不得不承认布丽姬特是幸福的吧,但是,那真是就是一件好事么?艾琳阿姨,我来跟你讲一个故事吧。”
林木不顾伤痛,转身坐了起来,静静的开始说起故事来。林木是一个非常会讲故事的人,这一点艾琳是知道的,睡前的布丽姬特可说是每天都缠着林木给她讲故事,而林木也从不会拒绝,而艾琳也常常在一旁聆听,有时候,就连她这个成年人,都会不自己的被故事中的情节给吸引,陷入那有着小矮人、美丽个公主、以及往往恶毒至极的皇后的童话世界中。
然而,今天这个故事却并不是那种讴歌着美丽、善良、勇气的美好故事。
“从前,在很遥远的地方,有一批人犹如囚徒,世代居住在一个洞穴之中,洞穴有条长长的通道通向外面,人们的脖子和脚被锁住不能环顾,只能面向洞壁。他们身后有一堆火在燃烧,火和囚徒之间有一些人拿着器物走动、火光将器物变动不居的影像投在囚徒前面的洞壁上。囚徒不能回头,不知道影像的原因,以为这些影子是‘真实’,用不同的名字称呼它们并习惯了这种生活。直到有一天,当某一囚徒偶然挣脱枷锁回头看火时,发现以前所见是影像而非实物,当他继续努力,走出洞口时,眼睛受阳光刺激致使他什么也看不见,只是一片虚无。他不得不回到洞内,但也追悔莫及,他恨自己看清了一切,因为这给他带来了更多的痛苦。”
伴随着林木显得有些低沉的声调,故事的全貌,便就这么渐渐的展现了出来。说完这个短短的故事之后,林木看着陷入莫名的惊惧中的艾琳叹了一口气,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小故事,在上一个世界,柏拉图的哲学王思想标志着古典希腊城邦公共政治生活时代的结束,哲学与宗教时代的开始,对于此刻久居深闺的艾琳,就正像是把洞穴中的囚徒放到外面的世界一般,被那炽热的太阳烧灼着眼睛。
“...身为囚徒的他们难道有觉察过自己的不幸吗?并没有,因为对于他们来说,那些影子便是真实。布丽姬特亦是如此,活在黑暗的洞穴中,就连什么是幸福也不知道,只是对着墙壁中的影子‘幸福’的活着。”
故事讲完了,林木重新恢复了沉默,而艾琳,就像是雕塑一般脸色苍白的定在原地,许久许久,才回过神来。
“...连恩,没想到,在我心里还像是孩子的你,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她神情复杂的看着林木,似乎想要反驳什么似的欲言又止,然而终究还是闭上了嘴巴。
“我想要静一静,连恩,好好休息...”
林木的话就像是针一样,狠狠的扎进了她的心里,简直就像是在否定了她的人生一般,看着她失魂落魄的背影,林木轻叹了一声。
‘艾琳阿姨,其实你比任何人都要更热爱自由才对。’
当年的艾琳随着德雷格私奔,恐怕并不是因为她有多爱他,只不过是追寻叛逆与刺激的昏招而已,如今已然忘了那份初衷的她听了连恩这一番话,会受到多大的冲击又是可想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