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我这是...”
天微微亮的时候,克丽丝提雅才从梦中醒来,揉了揉还有些酸涩的双眼。
空荡荡的房间内,除了她再没有别人,只有那还摆在桌面的棋盘,证明着昨晚那惨烈的一战。
“是吗...我输了。”
抚摸着棋盘上那枚孤独的红王,她低低的呢喃着。还是第一次,在同龄人的身上感受到这种挫败感。
“是这一步吗,还是...这一步,甚至一开始,我就已经落入了算计之中。”
点了一下重放之后,她失神的看着棋子一步步的移动。冷静下来之后,才越发察觉到连恩的强大,以及...自己的愚蠢。
这时,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唉?!等一下。”
‘是连恩吗?’
她下意识整理起自己遮在罩帽下的仪表来。
“咳...可以了。”
然而,进门的人却并不是连恩。
捧着早餐的约莉丝有些尴尬的走进房来,对这个看起来身份颇高的女孩,她实在有些不知该如何相处。
‘连恩那家伙,竟然就这么跑了,扔下这么个烂摊子。’
察觉到眼前女孩那不善的视线,约莉丝只觉得如坐针毡。好不容易,才挤出一点商业性的笑容,她战战勀娔的走上前去,放下了早餐。
“那个...我想你也差不多该肚子饿了,这里有一些餐点,不嫌弃的话,还请...”
“连恩呢。”
然而,克丽丝提雅只是这么问道,对放到眼前的餐点视而不见。
“连恩的话,要去邻镇当米妮小姐和乔的婚礼见证人,所以一大早就已经出门了。”
“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唉,那个,可能一两天,也可能更久,说不定,再也不会回来了...也说不定。”
约莉丝有些悲伤的想到。
这个男人就像一阵飘忽不定的风一般,让人无法掌握他的行动。
“是吗...”
原来,自己根本就没有被放在眼里,别说是对手了,对他来说就连认识的人都称不上吧,她站起身来,递给约莉丝一个徽章。
“如果他回来了,请通知我一声,麻烦你了。”
说罢,她捧起棋盘,有些失神落魄的离开了。
...
“我的女儿这几天怎么样了。”
奎特隆看向还在悠然的喝着茶水的艾德尼禄。
“这么想知道的话,我直接叫她来不就行了。”
“免了吧,我可不想看到自己女儿的窝囊样子。”
“这也不能怪她,以为自己赢了,兴冲冲的跑回来炫耀,结果才发现自己完全是被看扁了,要是当年的我,恐怕会羞愧得自杀吧。”
想到向自己炫耀她的棋路时,艾德尼禄就止不住的一阵苦笑。
已经三天了,克丽丝提雅完全没了往日的活泼,就像是魔怔一般,饭也不怎呢么吃,叫她也没什么反应,就只是静静的盯着棋盘上,那一局的厮杀,
‘经过这一次,她会变得更强吧,毕竟...她还年轻。’
艾德尼禄感慨的想到。
数日之间,她已经发生了剧变,往日那股自大的傲意被彻底打碎之后,留下的是一股可怕的沉静。难看也好、丑陋也罢,那份无论如何也要获得胜利的执着,正是往日的她所缺少的东西。
“化茧成蝶的那一天,究竟会映出怎样美丽的光景呢。”
他茗了口茶,旋儿又有些期待的想到。
...
终于,在第四天的清晨,一枚徽章送到了她的手里。像是触了电一般,她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捧起棋盘就向着那个方向飞奔而去。
‘这一次,我一定要让你的眼里除了我再也容不下其他东西!’
就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心中所隐藏着的那一丝...兴奋。这么多年来,从那些所谓天才的同龄人之中,她所感觉到的只有愚蠢而已,然而,那个人却是不一样的。
那股压抑了数天的欲望越发的高涨起来,让她有如一阵风一般,穿过人来人往的街道,来到了那家熟悉的旅店门前。
“连恩,来下棋吧!”
她打开房门,朝着有些错愕的连恩说道。
看着眼前破门而入的女孩,连恩笑了笑。
“好吧。”
...
既然是‘战争棋盘’,那么连恩自然不会拒绝。
‘看来,这几天,她的变化也不小呢。’
与初次下棋的轻浮相比,如今的克丽丝提雅已经多了一分凝重,看来她终于收起了那份自傲,开始认真的利用起她那惊世艳绝的天分来。
“不过,如果我赢了,你要把你一直带着的面罩摘下来。”
“唉?!”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我可不想和脸都看不到的家伙下棋,还是说,你觉得自己已经输了?”
“你说什么!那么,要是我赢了,你得向我跪下来,为那一天对我的蔑视道歉!”
“当然,要是你赢了的话,要做什么都可以。”
‘和那些驽钝的凡人不一样,这位小公主倒是有着调教的价值。’
他淡然的坐到了对立面,执起一枚蓝子,饶有兴趣的看向斗志昂扬的少女来。
看来这几天已经想好了不少针对自己的棋路吧,红方从一开始便开始集结了起来,看来并不打算像上一次那样全面的进攻,而是利用集结的部队,一点一点稳健的获取优势。
‘伤脑筋,看来是以为上一把那些阴谋诡计就是我的战法了吧,不过,在这种完全条件对等的游戏中...’
他轻轻的移动起前锋的游骑兵。
‘...可没有谋略介入的必要啊!’
...
一个小时后,克丽丝提雅举起棋子的手,已经颤抖着悬在半空。
才到中盘,他却已经发现,自己的棋子已然...无路可下。
“知道你为什么会输吗。”
连恩看向不知所措的克丽丝提雅。
“你太过在意我的计谋了,为了堤防我的算计,反而让自己束手束脚。克里斯提雅,你还不明白阴谋在战争中的定位,阴谋就像是一场豪赌,为了伪造出令人信服的景象,必须以一种先行预支的方式支出自己的部队。唯有弱者才会指望着依靠这种风险极大的手段去打破平衡。”
正如连恩所说的一般,这一盘棋他只是就这么普普通通的进行着,一步一步、一点一点的获取优势,仅仅是这样普通的下着棋而已,就已经将红方的所有胜机给封死了。这不单是因为克丽丝提雅束手束脚,也是因为两方的格局实在相差甚远关系。
‘跟我比运营,你可还早了十年呀。’
“...是我输了。”
克丽丝提雅颓然的垂下了执棋的手,这一次,她输的心服口服,当眼前的这堵高墙变成了难以跨域的山峦之后,留下的,便只是敬仰了。
“那么,我可就要收取胜果了。”
“唉?”
这时,他才忽然想起下棋之前,曾经许下过那样的赌约。
“怎么,你该不会言而无信吧,说好了,你输了就要把这个一直带着的帽子摘下来的,还是说,要我来帮你摘下来。”
连恩有些坏笑着说道。
“你...你别过来,我自己来。”
‘虽...虽然爷爷说过不能让别人看到我的长相,不过...既然是承诺,没办法了。’
她扭捏的用手指把玩着自己的发丝,好一阵子才下定决心,将那厚实的兜帽慢慢的掀了下来。
“哦...”
连恩不禁的赞叹道。
虽说曾经在夜晚偷看过一次,不过,跟如今在光天化日之下的端详却又大不一样。
‘恶魔的血统,会在白天有所削弱,跟《深渊魔图绘》中的说法倒是吻合。’
许多文献都表明,虽然真正的恶魔并不会在意阳光,但是血统淡薄的混魔人却会被阳光的力量所压制。
然而,克丽丝提雅的美貌却没有因此而减弱。
没有了那个晚上的魅惑感,如今暴露在阳光下的克丽丝提雅就像是壁画中的天使一般,有着一股近乎神圣的美感,她的五官在阳光下显得非常立体,却又在棱角处化成了温柔的曲线,被渲染成暖色的银丝下,那双仿佛染着火焰一般的璀璨红眸静静的嵌在白哲的眼眶中,线型的瞳孔就像是燃着火与热的深渊,让人甚至无法移开自己呆然的视线。
‘那是,龙之瞳吗...据说,龙之血脉最是燥烈,一般来说,会将其他的血统彻底吞噬才对,究竟是如何做到和谐共存的!’
难以想象,倘若说蒙娜丽莎的嘴唇是达芬奇倾尽了十二年心血才雕琢而成的话。这个名为克丽丝提雅的女人究竟花费了神明多少年的心血,才能诞生于世啊。
“...太...太近了!”
一把将无意识间逼近过来的连恩推飞,跌到了床上,让那张可怜的木床发出一阵酸涩的哀嚎。
“抱歉,这份美丽实在是太过于完美了,让我忍不住的想要去...触碰。”
他看了看自己仿佛不受控制的手。
“咦?!”
克丽丝提雅白玉一般的脸漫起一股红晕。
“我...我要走了!下次,我还会找你下棋的,你可不许逃跑啊!”
为了掩饰胸中那一股忽然涌起的,让人嘴角禁不住要渗出笑意的甘甜喜悦,她慌乱的把兜帽盖回去。
‘被那双手触摸的话...好像也不...咿!我在想什么呢!’
用力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蛋,她飞也似的逃跑了。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连恩露出了一个成竹在心的微笑。
“对付这样的女人,果然还是正面强攻最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