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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洪流

中午的时候,雨水猛然间变得狂暴起来,天似乎被撕开了口子,将雨水不要命似的倾倒下来。

村子里的人都开始有点儿不安起来,龙峪河畔很快聚集了大群的村民,望着汹涌呼啸的奔流,指指点点的议论纷纷。

叶林趁着家里人四处忙着帮邻居堵水的空隙,也溜到河口的地方看热闹,像他这么大的小孩,岸堤上倒是有好几个,都是跑来凑热闹的,大人一般也都不怎么管。

村里的书记和大队长这会儿都披着雨衣站在大桥上,望着混浊的河水,年青的大队长大声嘶喊:“董叔,雨要是再这样下的话,就得炸桥啦!你看,都快漫过桥洞了!”

大队长口中的董叔,其实就是村里的书记,叶林得管人家叫大伯,两家倒是有着不远的亲戚关系,这个董书记是叶正祥的表哥,叶林一家能迁到这个生产队来,和董书记倒是有着很大的关系。在叶林的记忆里面,这位董书记就因为这次洪水的缘故,从此之后再也无缘村干部,在村里的威望也跌至谷底,更因为不愿炸桥的一点私心,让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看低了他的人品。

年青的大队长姓崔,叫什么名字叶林却是不大想得起来,是崔家湾迁移到村子里的,不过二十啷当的年龄,曾当过兵,复员后在村里驾驶手扶拖拉机,算得上是一个“能人”,所以当上了大队长。前世中,这位崔大队长后来的命运却是极惨的,改革开放后,买了一辆大卡车跑运输,专门给附近的一家大型热电厂拉煤,没成想就出了车祸,当时一同出车的还有叶林的一个堂弟,崔大队长断了双腿,叶林的堂弟断了两根肋骨。

车祸之后,崔大队长算是彻底残废了,正在学校教书的妻子跟校长有了私情,干脆心甘情愿的做起了情妇,儿子打群架进了监狱,女儿远赴临海打工,被人骗进娱乐城当起了********,当时的叶林正好在临海开心理诊所,机缘巧合中方才把小姑娘救出火坑。

往事如云烟,眨眼间便在叶林的脑海中一闪而过,都说是因果循环,却为何总是好人没好报?叶林轻轻叹了口气,转眼望了望河水,就闻听董书记的声音回道:“炸桥简单,咱们大队办公室不是还有不少zha药么,可你想没想过后果?”

崔大队长大声问道:“啥后果?不就是一座桥么,再重要还能比整个大队的人命重要?!”

河水的咆哮声音极大,这时候又起了风,远远的闻听起来,宛若天际的滚雷一般,因此不光说话的人费劲,听的人也费劲。

董书记摆了摆手:“你不懂!”

说罢回头向北方指了指:“要是炸了桥,河水翻上来的话,咱们大队的庄稼可就要淹掉一小半呢,而且都是二队的地,谁能承担责任?”顿了顿接道:“不炸桥的话,水翻上岸必然向东走,你看看,淹的岂不是成了小韩庄的地?跟咱就没关系了。”

因为这番话说起来声音极大,因此听到的人也极多,这会儿站在桥头的村民基本上都是二队和三队的人,因此对这番话很是赞同,却是谁也没有想到,洪水岂能由着凡人的心愿?而这番话后来也成了董书记人品低下的证据,虽然这个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赞同不炸桥。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座桥后来会把红星化工厂(兵工厂)zha药分厂的巨型油罐给阻塞住,登时将洪水拦腰阻断,汹涌的洪水因而改道,竟然尽数涌入龙峪村,将数百户的大村子变成了一片泽国。

叶林晓得自己人微言轻,这时候即使提醒什么也不会有人听,眼见祸事无法避免,索性不再在大桥之上看水势,转身回家。

街道上的雨水已经淹过了脚踝,不熟悉的人恐怕都不敢在街上行走,谁知道哪里是道路哪里是水沟?

叶林急匆匆的回到家里,却发现除了姐姐叶凤,其他人都没呆在屋里,便问道:“姐,咱爸妈呢?咋都不见人了?”

叶凤道:“东边杨家大伯家里进水了,都帮忙堵水去啦,你跑哪儿去了?看把身上淋得,快换衣裳去。”

叶林拿起炕边放的衣服,一边换一边道:“叶涛跑哪儿去了?”

叶凤这时候正在灶下忙活,闻言道:“大半跑到桥头去了吧,管他野哪儿去了,你换好了没?过来帮我烧锅。”

叶林来到灶房问道:“午饭都过了,你在这儿忙活啥呢?”

叶凤道:“没馍了,我给咱蒸些馍。”

听说叶凤是在蒸馍,叶林心里登时又涌上一种难言的感觉,前世的今天,洪峰过来的时候,这条街只剩下叶林一家的房屋还在,十多户人家都聚集在叶林家门口,似乎那个时候叶凤蒸的馍刚刚出笼,院子里便人手一个,边吃边说要做个饱死鬼。

架好火,叶林拉着风箱道:“姐,我看今天非发大水不可,咱把屋里怕水的家什都架到楼上去吧?”

叶凤揉着面道:“咱俩能架个甚?叶伟跟咱爸妈都跑去帮忙了,就你能搬几袋麦子上楼么,再说了,也不见得水就能跑咱家来。”

叶林苦笑了一声,虽然这场大水终究没能把叶家的房屋卷走,但家里的东西却冲了个净光。

看来得做点儿什么,尽量把家里的损失减到最低,洪水过后也不至于像前世那么困苦不堪。

等叶凤把馍蒸到锅里,接过风箱自己烧火的时候,叶林急忙跳起来道:“我去把麦子掂到楼上,免得屋里真的进了水,却是要泡坏了的,还有洋芋,见水的话可就完蛋了。”

搭好梯子,叶林扛上一袋麦子就上了楼,这会儿家里没有别人,倒也不怕被谁看见了胡说。

叶林快手快脚的就把七八个蛇皮袋子装的麦子扛上了楼,然后开始转移门口堆放的几百斤洋芋,这可是他和母亲辛辛苦苦从山里面拉回来的,说什么也得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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