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如果说康健把利刃插进记者胸口之前在他心里还没完全想清楚的话,那么当他透过刀柄感受到那个尚在颤动的躯体,看着殷红的血渐渐渗透出来,扩散开去,清新的气味充斥着他的鼻腔时,那一刻他恍然明白了,在他内心深处一直想要的就是这个。这种气味,这种掌控。他不由得又把刀柄向里推了推,那个原本神气活现的躯体已经完全不动了,只是一瘫废肉堆在那儿。
记者的脸上露出的是那种因为被突发事件吓到的恐惧。是的,他原本有机会成功,并且这种“敲诈”通常也很容易成功,但那是在别人那里,很多人愿意用钱来解决问题。遗憾的是,他选错了对象,不是那些别人,而是康健。
对别人来说做人体试验这事儿只是桩生意,只是获得金钱的一种渠道,但对于康健来说不是,这是他生命的一部分,是他掌控生命的一部分,他不能允许自己的生活在一次落到别人手里,只要在他的能力范围内,他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绝对不会。
对,这就是他想要的。让那个曾经以为掌握了全部隐秘的人在他的手下扭动,呻吟,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他,里面还有绝望。就是这用这双眼睛,在不久之前还微眯着透出一种骄傲,还好,它现在已经不再那样了,现在它要为他的轻率和无知付出代价,象现在这样。
愚蠢的记者没能说出一句话,只在喉咙深处发出几声回响,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只一会功夫就咽气了。以这种方式结束别人的生命是康健第一次,以前都是在手术室里,循规蹈矩的按着规定的步骤去做,生生死死根本就没法激起内心的一丝波动;这次不同,这和用手术刀划开那些皮肤不同,他不用考虑方向,力量……只管用力,伸向他躯体里最柔软的部分,不需要止血纱布去处理涌出来的血,一切都是那么简捷爽快。康健突然明白,这就是生活。
记者抽动了几下,不动了。
康健松开手,拉开记者对面的椅子,坐下,看着他。午后的阳光斜照进来,白雪反射后显得更刺目。仿佛一副油画,康健想不起来在哪儿看过。一个被刀刺死的人斜歪在椅子上,半张着嘴,眼睛无神的望着下方,可能是因为死前的痛苦,他的脸扭曲的有些变形,很难看出他本来俊俏的模样。
阳光下它是那么的鲜艳,渗出生命的力量。那一刻,所有一切都静止了,只有它,只有它,还在静静的流淌,无声的,浸透每一寸纤维,在衣服的边缘和他的之间滴落下来,用轻到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跌落到地面,变成一朵朵四射开的花,一朵,两朵……
康健陶醉在这种美境里,置身画中。之前他从未想过这种原本应该血腥恐怖让人作呕的场面居然会有这样一种别致的美,一种从感觉到视觉都能充分满足人类各种yu望的美,原始美。他为自己体味到这种真正的美感到惊喜,继而心跳慢慢加快,呼吸也急促起来。他张开嘴,想呼吸的更顺畅些,他看到自己开始起伏的胸脯,他抬起右手,放到眼前,上面只沾了不是很多血,冬天的衣服比较厚,血没喷溅到他身上,只袖口沾了点。他把手又放近些,他能看清在记者的血液下面自己手掌的纹路,纵横交错,再近些,他想看的更清楚些,再近些,他觉得自己已经看见了里面的红细胞,白细胞,血小板……这一切,都在他手上,都在手上。
他的脸上又露出那种诡异的笑,也许只是神经作用并不是他有意识的想这样。
他还沉醉在自己的作品里不能自拔,他还在想自己怎么就突然间有了这种能力,不用借助显微镜就能看见无数的细胞在他的手中跳动,他们仍活着,象一群精灵,顺着他的纹路前行,不时的作出奇怪的表情。他不敢相信,他的心越跳越快,几乎不能控制。精灵们的动作也越来越快,从这条纹路到那一条,整个手掌渐渐被浸成诱人的鲜红色,它们是那么轻盈,欢快,充满生机。是的,这就是它们要找的乐园,它们找到了,它们在慢慢的渗透,不断的渗透进他的皮肤。。
康健可以感觉到他的整个手掌就像块干渴的海绵拼命吸吮着养分,透过他的毛孔,血管,把它们带到身体的每个角落,包裹住每个细胞。现在他终于理解蜘蛛人在被蜘蛛咬过之后是如何具有超凡的能力,以及拥有这种奇妙的力量是多么愉快。他相信,他的DNA也正在被重写,不也许更准确的说是原来那些在他基因里的隐性特质被激发出来,他原本就意识到自己具备这种特质,只是缺少机会,缺少机会。它现在来了,他抓住了它,现在他已经变成了和之前——就是这一刀之前——完全不同的人,虽然在表面上看来没多大变化。只是基因,对,他在内心里跟自己说。
他已经感觉到受到鼓励后的细胞在体内迅速分裂,膨胀就要充满他的整个胸腔,他大口喘着粗气,他快要压抑不住这种快感,可能下一秒,他就会被这种“幸福”炸成碎片。
他的嘴角又抽搐了一下,看起来真的像是在微笑,他作出一个不可思议的举动。他慢慢伸出舌头,轻翘起舌尖,整个头向右手靠过去,他的舌尖触到了那片红色,他舔了一下,稍微停顿几秒,大概是在品味美味,这是他品尝过的最好的饮料。从他沉醉的表情就能看出来,那些可爱的红色精灵已经彻底跑进他的体内,积极的参与他的基因改造。
他看了看斜歪在椅子里的记者。他已经知道自己具备了非凡的力量。
他不必慌张,更不用害怕,能看出来这个乐于敲诈的记者不会把他的行程告诉任何人。没有人会乐于和他人分享自己的横财,这里面包括记者的妻子或者情人,作为男人康健很清楚这点。他更愿意选择在成功之后拿着成沓的钱在女人面前炫耀。从这个愚蠢记者的脸上康健就知道,他并没有为自己的这次行程做最坏的打算,可能他以前成功过,用过类似的方法,可惜他这次没有碰到类似的人,很可惜。
一个记者的失踪,尤其是这种不入流的记者的失踪很难或者说根本就不会引起警方的重视,几乎没有人会追查到这儿来,仅仅为了个失踪案。如果很不巧他在某个地方留下什么线索让警方查到这儿的话,也不会是近期的事儿。康健早就打算冬天过后把房子重新装修一下,现在看来要推dao重盖了。到时候无论警方拿什么仪器都不可能找到任何痕迹,更何况他们根本就不会来,他很肯定。他才刚刚发现原来他对其他人的了解远远超过对自己。他是个医生,在做清洁方面有着比别人更多的优势。
在陈湘的帮助下完成了后续工作,一切都很完美。陈湘是个很好的助手,他们两个在各方面的配合都一直天衣无缝,在各个方面都是如此。
只是在对头骨的处理方面他们有了一点,只是一点小分歧。陈湘认为应该和其他肢体碎块一起扔到山里,但康健对它爱不释手,他也能感觉到自己已经迷上了这个可爱的家伙。陈湘则背对着他说,你是爱上它了吧。
结果还是把它留下来了。陈湘说的对,它是个最好不过的证据,看来在这个房子推dao之后,它也应该和它的那些伙伴们一起回归大自然。
有些时候还是要放弃些东西的。
房间里充满着一种奇怪的味道。做完一切后,他和陈湘坐在沙发里一人点着一颗香烟,空气里的血腥味,空气清新剂味,和尼古丁的气味搅在一起,有点让人窒息。
陈湘没问原因,接到到的电话就迅速赶过来。场面让他有点吃惊,不过很快恢复镇定。他马上带上手套,把尸体搬到不易被人从窗外看到的角落——虽然不会有人擅闯进来,但如果有人经过,看到白天的时候拉下百叶窗更会引起别人的好奇。爱管闲事的村民反而会趴着窗户或者哪个缝隙往里看。小心,总不会错。
这个倒霉的家伙血还真多,一直沉醉在幸福中的康健这才意识到,他身体里的红色精灵在他厨房里散落的到处都是。
“小陈”康健吸完一颗烟,把烟头按灭在烟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