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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咫尺天涯

武夷山。

阴坡的树叶早已枯黄,秋风轻抚,满山的黄叶便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宛若一场叶雨。不知不觉中,原来已经深秋了啊。

小毛孩一路撒着欢冲进了光秃秃的树林中,不断地拾取着地上的黄叶,然后悉数交给苏晗,让苏晗给他做叶勺。我向小毛孩讨了一个叶勺,放在掌心,那原本毫无生气的落叶被苏晗的巧手折成了一个精巧的勺子的形状,叫人看着便顿时心生出几分欣慰来。

清霜的龙吟声逐渐强烈起来,指向了阳坡的方向。

“应该快到了……”我转过头,望着身后的银狼说道。

银狼半信半疑地望了我一眼,疾步走了上来,“你的这把清霜宝剑到底有什么玄机,怎么能够感应到妖魔的存在?万一要是不准,我们不是白走了一遭……”我淡淡一笑,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暗自啧啧赞叹银狼的机警。不愧是神兽,居然能洞透出清霜的诡异能力。

“这个……哎呀,你放心,清霜的感应是不会有误的!快走吧!天黑之前一定要赶到阳坡下面的山村里……”

翻过阴坡,一望无垠的绿意瞬间映入了眼帘。漫山遍野的树木皆是一派夏日炎炎的勃勃生机,树叶青翠碧绿,在晚晴的斜阳光辉里尽显妩媚娇柔。

“呀!真漂亮——”苏晗不禁赞叹着,小毛孩早已一头扎进树林中,享受着这秋日里的别样美景。这武夷山,的确是个孕育着灵气的地方。高大的山体挡住了北来的寒风,虽然阴坡早已染上了秋的金黄,但这背风的阳坡,却依旧停留在夏日的碧玉之中……一座山,居然能同时拥有这两季美景,妙哉,妙哉!

葱郁的树木挡住了我们的视线,只隐约看到山麓下边的一点儿城郭,像是个镇子的模样。我们一路飞奔而下,穿过浓密的树林,惊起了一排飞鸟,银狼施法,缩地成寸,不一会儿我们便来到了山麓。

原本兴致极高又蹦又跳的小毛孩在见到城郭的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呆呆地立在原地,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纹丝不动。苏晗急忙走上前去,牵过他。

一队身着白麻粗布的人从城郭里缓缓走了出来,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悲伤和惊悚,还有几丝不安和惶惑。前头的两个人额上束着根白布带,不断地往空中抛洒着纸钱,后边的八个壮士抬着一副红木棺材紧紧地跟着,几个女子带着白帽,一路哭哭啼啼。

一抹淡淡的瘴气从红木棺材中飘散而出,掠过了我的鼻尖。我推了推同样皱着眉凝视着棺材的银狼,投去一个复杂的询问的目光。唉,真是不方便,还没恢复到五百年的功力,根本看不穿棺材,辨不出妖魔鬼怪。

“被一个厉害的鬼怪挖去了心脏……”银狼俯到我耳边,低低地说道。

我忽然响起了乌君那日在西湖湖底和我说过的话,魂,心,血,这三样东西是噬天魔尊恢复功力的必须品。豹妖和龟精是负责收集魂魄的两大香主,那么,如此看来,这个镇子里必定藏着专门负责收集人心的两个妖魔了!

银狼疾步上前,拦住了队伍最后的一位老者,“请问老伯,这儿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佝偻着背的白发老者看了我们一眼,叹了口气,“你们是外乡人吧……唉,老头劝你们还是赶快回去吧,别在清水镇逗留……这儿……闹鬼啊……都死了好几十个人了……全是被挖去了心脏……我们已经筹钱去请了好几个道士了,可是……那鬼是在是太厉害了……前去收他的道士……全都被他杀死了……现在弄得全城都人心惶惶,根本没心思下地干活……这好好的地,全都荒废了……唉……”

“不种地,哪来的粮食啊……你们怎么不集体离开呢?……”苏晗拽紧了银狼的衣袂,小声地问道。

“全是靠去年收获的粮食来填饱肚子……我们清水镇是武夷山的宝地啊,土地肥沃,粮食出产很多,所以每年都囤积了很多的粮食,还是足够全镇人度过今年冬天的……离开?哪敢啊……那魔鬼厉害着呢!前些日子有些青年人逃走,可是刚逃出山口,便被那魔鬼发现,全都被挖去了心脏……后来还是一个樵夫发现了他们的尸体,用牛车给带回来的啊……所以自打那以后,便没人敢逃了……全都躲在家里烧香拜佛,希望能得到神仙的庇佑……”

我疾步上前,拉过那老者的手,指了指苏晗,“呐,大爷,你甭怕,你眼前站着的这位公子,可是个法力高强的世外高人呢!有他在,不出三天,那魔鬼必定会乖乖上门来投降!”

我噙着一抹邪笑看着银狼,一个妙计涌上了心头。与其辛辛苦苦地去找那只厉鬼,还不如设下个套,让他自动送上门来!

那白发老者一把抓住苏晗纤细白嫩的手,用颤抖的声音乞求道:“活菩萨啊!你可要救救我们清水镇啊!再这样下去,这整个镇子,都要完了……”如此声泪俱下,让闻着无不动情。苏晗为难地皱了皱眉,正欲开口解释,我立刻朝苏晗使了个眼色,苏晗一脸无奈地望着我,点了点头。

“嗯……那个……好吧……我一定会尽我所能来帮助你们的……大爷,你别伤心了……”苏晗吞吞吐吐地说道,小毛孩躲在苏晗身后,探出个小脑袋来,眨着两汪水灵的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

“好好!老头立刻带几位菩萨到镇里休息,请随我来……”那白发老者擦干脸上的泪痕,一脸欣喜地在前边带路,领着我们走进了清水镇。

银狼愠怒地瞪了我一眼,走上前去,揽苏晗入怀。我朝他做了个鬼脸,牵过小毛孩,一齐走了进去。

这个镇子不算大,但是街道很宽敞很干净,只是路上的行人皆是来去匆匆,且人烟稀少,带着一股紧张的气息。

“大爷,你们这个清水镇有多少个人啊?”我装作一脸好奇的模样随口问道。

“嗯……大概,一千多口人吧……”老大爷略加思索,回答道。

一千多口……正好合适啊。那魔尊是要九百九十九个人心吧……那么,杀光这整个清水镇的人……正好合适。我心里想着,忽然打了个寒颤。我似乎已经看见那血流成河,整个清水镇成为一座死城的悲惨画面……

约莫走了一会儿,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那老大爷领着我们走进了一家客栈中,一进门便高兴地高喊起来:“于掌柜,快,给我四间上好的客房,让这四位活菩萨好好休息一番,这回我们的镇子有救了!”

“我说刘老爹,你哪回不是这么说的?!前几次那几个道士来,你也给他们住天字一号房,可结果怎样?!还不是都被哪魔鬼掏了心去!”那位于掌柜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我和苏晗一番,抿着嘴摇了摇头,“唉,我看这回也是凶多吉少噢!你看他们,都是长得细皮嫩肉的,这胳膊腿儿又细又长,哪有什么力气,还带着个小孩!”说罢,那掌柜瞥了银狼一眼,忽然眼前一亮,“哎,这位公子还算壮实!看着气宇不凡,兴许真的会那么两下子……好吧!我就再破费一次,小李子——天字一号房伺候着!”

“于掌柜破费了……我们四人,住一间房就好了!”我急忙插话,拉过苏晗和小聪便往楼上奔去。银狼跟着上来,放下了行李包袱,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各位菩萨,小的送酒菜上来了……”那个小李子带着几个伙计,端着托盘进屋,将一盘盘菜肴悉数摆放在了铺着红色织锦的圆桌上,又一个个退了下去。

我合上房门,招过苏晗和小聪围坐到桌边,死死地盯着银狼,“怎么样,有没有隔墙耳?”

银狼缓缓睁眼,摇了摇头。

“好,那我现在先给大家说说我的计策。待会儿天一黑,我马上到大街上到处大喊,就说已经请来得道高人,也就是苏晗,今晚必定能将那恶鬼收服!然后,苏晗就在房间里等待,小聪躲在床底下,银狼就隐了身形,暗中保护苏晗。等那恶鬼一现身,银狼便马上现形狠狠地教训那恶鬼一顿。”哈哈,我望着天花板,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小聪和苏晗已经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银狼也早已动筷,完全不理会我。

“哎!你们三个听到没有!”我一把扯过一只兔腿,一口撕下一大块兔肉,津津有味地大嚼起来。

小毛孩嘴里塞满了食物,想开口说话,可只是发出了几声模糊不清的声音来。

“你想说什么?!咽下去再说!”我指了指小毛孩的额头,解决了一只兔腿。

“他是想说,我们都干完了,你做什么?!”苏晗挑了挑眉,投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小毛孩不住地点头,笑得灿烂。

“我嘛!当然是堵在窗外,防止那恶鬼逃跑啊!”我笑得奸邪。银狼瞥了我一眼,冷笑了一声。

美美地饱餐了一顿,我抽出怀里的竹叶青帕,擦了擦嘴,忽然愣在了原地。这块手帕,沾满了散采的泪水,带着一股散采特有的味道。我推开房门,给银狼使了个眼色,噔噔下楼,走到了街道上。诺大宽敞的大街上空荡荡的,唯有路边的一排灯笼,在孤寂的夜色中散发着微黄的烛光,几个神色慌张地行人匆匆的走过,一个晚归的樵夫挑着两旦柴火一颠一颠地走着,月光拉长了他的影子,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大家都不用怕!都出来吧!刘老爹已经请来了得道高人来收那恶鬼啦,今夜一定能成!大家以后就都不用害怕啦!——”我扯开了嗓子大喊道,声音传遍了整个镇子,就连山谷那头也传来了回声。

我满意地清了清嗓子,等待着人们蜂拥而出欢腾雀跃的时刻,可是约莫等了半刻钟,整条大街上还是只有我一人,那些村民们都像是聋了一般,躲在家中根本不出来。难道我的计策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真是奇怪。

我转过身,正欲打道回府,一阵说话声瞬间从身后传来。

“娘子,小心路滑!”熟悉的声音,低沉而明朗,青涩又不乏魅力。这个是……

“呵呵……你这偏心鬼,你是担心我肚里的孩子吧!怕我一不小心摔着了,把你的宝宝摔掉了不是?”甜美细腻的女声,嗔怨声中尽显娇柔。

“这……你可真的是误会相公了!我两个都担心!绝对没有偏心的!我保证!”声音愈加靠近,那微微带着些沙哑的低沉透着一股莫名的吸引力,让人不自觉地沉迷。这是……

我蓦然转身,一张英俊熟悉的面庞瞬间映入了眼帘。宽方额角,浓眉大眼,这个是……散采!我呆愣在了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昏黄的灯火更衬出他眉宇间的勃勃英姿,而此时的他,正搀扶着一位貌美的女子缓缓朝我走来,胶着的目光一直落在女子的身上,不曾移开,那灿若星辰的眼里,装满了怜惜和疼爱。

近了,更近了……他始终没有看我一眼,擦肩而过的瞬间,怀里的彩云追月倏然间闪耀,五彩的霞光亮彻了半片天空,刺得我眼睛生疼,泪水簌簌地便流了下来。

“散采……”我轻轻唤道,尾音哽咽着,嘴唇不住地颤抖。

散采回眸,望着我,有一刹那间的恍惚,旁边的女子扯了扯他的衣角,他又瞬间回过神来。

“请问……这位公子,你可认识在下?!”散采作了个揖。我低眸,不经意间瞥到了那女子的腹部,已经微微隆起。

我咬了咬下唇,抬起头,直视着他的双眸,“那……你可还记得我?……”黑云遮月,一阵阴风幽幽地吹了过来,路边灯笼里的蜡烛开始摇曳起来,灯火忽暗忽明,在眼眸中反射出悲伤和哀愁。

散采略加思索,像是抓住了什么,却稍纵即逝,理不清头绪来。

“我……不记得了……我有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也许……我曾认识过公子你吧。又或者,你是我从前的好友也不一定……”散采喃喃地说道,憨憨地冲我笑了起来。

不记得了……原来你,全都不记得了……一丝莫名的绞痛从心口传来,隐隐传遍了全身。

“相公……我们走吧……我有些累了……”旁边的女子用手指点了点眉心,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阴风更甚了,吹干了我脸颊的泪痕,可新的泪痕又缓缓划出。我轻阖着眼,死死地咬着下唇,不想让自己在他面前崩溃,可眼泪却不听话地决堤而出。

“这位公子……起风了……你也早些回去吧……”散采柔声说道,搀起那女子便要离去。

忽然,一道青色的风瞬间从天而降,拦住了散采的去路。一阵绿色的光芒闪过,一个打扮妖艳华丽的青衫女子便立在了街道中,柳叶细眉,眼角微微上扬,嘴唇丰厚而莹润,鲜红似雪。

散采的娘子瞬间挡在了散采前边,她朝散采吹出一口金色烟雾,将散采的意识催眠。我大惊,擦去了眼泪,定睛观察着。

“花无情,你答应过我不找我和我夫君的麻烦!难道你忘记了?!”散采的娘子高扬起下巴,高声说道,语气中尽显威严。

那叫花无情的青衫女子舔了舔长长地指甲,一脸媚笑着看着散采,“哎哟,龙三公主真是好福气啊!在这浪漫柔情的夜晚和如此俊俏的郎君花前相会,我哪敢扰了二位的雅兴?!……”

龙三?!我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散采的娘子。怪不得!虽然散采被抹去了记忆,但是他肯定还是和银狼一般,在心底有着我的模糊影子!全是你这龙三公主在一旁迷惑散采,要不然我早就能让他记起我来!

龙三回头瞥了我一眼,露出了一个得意的邪笑。

“我今日来呀,是来会会那个‘得道高人’的!”花无情忽然妖艳地笑了起来。龙三指了指我,讽刺地说道:“呐,那个‘得到高人’在那呢!去吧,我可得先走一步了!”

真是够狠毒!我咬了咬牙,恶狠狠地咒骂着。

“慢!”花无情伸出手,挡住了龙三的去路,“那个小妖精,我一会儿再收拾也不迟……只是嘛,我今日才知道,一颗神仙的心可抵得上一百个凡人的心呢!龙三公主,你也知道,魔尊再过几日便要来我这取人心了……而小妹我现在才取了不到一百颗人心,这着实是另小妹为难……你看……”

“哼,我看你不止打神仙心的注意,连千年内丹和七彩菩提也一样不落吧!”龙三恶狠狠地说道,大喝一声,“没门!”一掌便向花无情打去。

花无情赶紧闪开,飞到了房檐上。只听见一声巨响,客栈的窗户瞬间被冲破,一个黄衫女子从窗户里飞了出来,落到了地上,银狼随之而出,朝天长嚎。我看得目瞪口呆,这怎么……怎么会有两个厉鬼!

“哟,姐妹俩个一起上啊!我龙三今儿就废了你!看你敢打我夫君的注意!”龙三厉声说到,凌空飞起,直直冲着花无情飞去。

“快动手——”花无情大喊一声,跟着龙三公主一前一后消失在夜色里。

那黄衣女子飞速飞到散采身旁,张开尖锐的指甲,一爪刺进了散采的心口。我大惊,一掌打过,青色的法术直接劈中那黄衣女子的胸口,将她震出十几丈远。

“花无意,你逃不了了!”银狼追着那黄衣女子消失在街道尽头,我赶紧上前,扶起缓缓倒下的散采。嫣红的血不断地从他胸口涌出,我赶紧用手按上他的心口,施放起淡青色的法术,暂时止住了血。

苏晗拉着小毛孩跑了出来,俯下身子,试图帮我抬散采进屋。几只小妖奸笑着从天而降,包围了我们。糟糕,这花无情花无意两姐妹也太阴险了,居然还请了帮手!要是实在不行,我只能唤出清霜,拼死一搏了!

一道白光刹那间一闪而过,两只小妖应声而倒。思雪倏然站在我跟前,对付着渐渐聚拢过来的小妖。

“思雪!”我高兴地大叫,“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不管的!”小毛孩挡在苏晗跟前,施放出几团三味真火,逼退了从后边靠近的小妖们。

“你别自作多情!我是不会原谅你的!”思雪恶狠狠地看着我,说道:“我这次来,只想给你报个信,欧阳世白他快不行了!你赶紧去救他!他就在北边山腰处的山洞里!”

一句话,让我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凝固。一边是散采……一边是欧阳世白……我该如何取舍?……

(呀,不写了,写了一整天,手都酸了。大家提意见啊提意见啊啊啊啊!收藏,支持,推荐,多多益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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