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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劳燕分飞

逍遥三日,恍若一刻光阴;线牵两心,奈何分飞劳燕。

与散采在仙霞洞中度过的这三日,是我修行千余年来最快乐的日子,可俗语曰:“悲痛长多欢愉少。”虽已过三日,但我却恍惚觉得似乎只有两三个时辰之久。

我倚在洞口看那灿然消逝的夕阳,一枚五彩玉佩忽然吊在眼前的半空中,慵懒飘逸的祥云遮掩住半弯上弦牙月,通体隐隐散着五彩流光,一看便知晓是仙家之物。散采噙着一抹微笑,将玉佩挂在我雪白的颈项上,说道:“这块‘彩云追月’是我散家的传家之宝,也是我散家男丁的定情信物……我娘亲临终前将它交予我,她说要是以后遇上真心喜欢的人便赠给他,还说这玉佩是世代流传,等……”散采的笑容突然凝固在嘴边,微微顿了顿,不再下说。我抬眼看他的双眸,心中便豁然明白了八九分,那句“等……”后边是应该接着一句“将来生个大胖小子时再将玉佩传给他,保其平安”云云。这是天下父母亲最普遍而正常的心愿,可我却永远也无法满足散采娘亲这最平凡不过的夙愿。

低下头,缓缓走进洞中,朱唇轻启:“白发娘亲先前愿,且寄孝儿无处寻。登徒子,我们……也许真的错了,我无法给你散家……传宗桃李……你还是……”散采苦笑着走过来,紧紧地拥我入怀,像是要将我冰冷的心捂热,要将我融入他的心里一般地紧抱着我,那心脏稳健的跳动透过我轻薄的衣衫隐隐传来。

“青儿,我甚知你的聪颖,只是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想,在这方污浊的世界中,只有你才是真正最圣洁明净纤尘不染的仙子,也只有你,才配得上这彩云追月,才受得起我散采这一生一世的爱恋……”

两行清泪悄然滑落,****了散采宽厚的右肩,给紫色的衣衫染上一层水印梅花。

天色忽然暗淡下来,一道紫色闪电从天而降,霹雳般击碎了仙霞洞的牌匾,一瞬之间整个昆仑地动山摇,乱石纷飞。散采紧搂住我,施法飞升,降落到山麓那片平坦的草地上。几十道彩光从天而降,一群天将气势汹汹地瞪着我们,中间一位白须白发老者的表情极为严肃,身上的紫霞云袍熠熠闪光,不怒而威。

“你这孽徒!为师这些年来对你的教诲全都白费了!”

“师父,徒儿不孝!”散采双膝猛地着地,连磕了三个响头,青草的碧绿和着泥土的黑黄沾上了他的衣袂,也锁紧了老者的眉。原来,这便是紫霞上君。

散采缓慢起身,对紫霞上君端作了个揖:“师父,徒儿斗胆,已私定了今生姻缘。”散采一把拉过我,“这便是徒儿的姻缘。”紫霞上君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着我,原本深锁的眉头锁地更紧,神色忽然平添几分凝重。我不畏,昂起头直视他犀利的眼对峙着。突然,两道紫光从他眼中射出,直直朝我而来,我一惊,想不到这紫霞上君也是个卑鄙小人,居然暗中偷袭。我瞪大双眼,两道绿光倏然射出,打掉了紫霞上君的法术。

“看来,天界又要遭遇一场浩劫啊!……”紫霞上君微微摇头,“这上古灵蛇的力量果然不容小视,可为何会选定你这妖孽作为主人?你这青蛇精虽然只有一千年的道行,可却有如此大的能耐能打掉我的剑气,而且……你周身透着一股邪气,恐怕……是不祥的征兆……”

“糟老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什么邪气不祥的,那分明是魅惑众生的灵气嘛!我鸡婆子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不像你这老头,人老啦,眼花啦,还好意思再此大放厥词!”熟悉的声音破空而来,锦鸡精乘风而至,化作了一个三十多岁少妇的模样,丹凤眼上吊梢柳叶眉,朱唇皓齿,彩衣飘飘,好一个风韵犹存婀娜妩媚的人间少妇!

“老来俏!……”我咕哝着,“真是老不正经,都几千岁了,还学人家抹粉穿红的……也不害臊!”

“哎!——我说你这小妖精,刚才谁替你讲话来这!真是胳膊肘往外拐,真该替你老娘打你的屁股!”锦鸡精笑着作势要打,散采却抢先一步将我护在身后:“前辈手下留情,青儿还小,不懂事,请前辈您海涵!”

“哈哈……小妖精,你这夫婿可真是疼你啊!看来我说的这魅惑众生的灵气的确不假!”锦鸡精瞟了紫霞上君一眼,笑得花枝乱颤,”好,乖女婿,别叫我前辈,如今你要了青儿,就得叫老娘一声‘干丈母娘’,哈哈……”

“锦三娘,你我可是认识几千年的世交了,今个儿我要处置我门下的徒儿,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老朽希望你不要插手!”紫霞上君扬声说道。

“什么?世交?!我呸!别在这自作多情啊你!想和我攀交情,你还不够格!”锦鸡精一把抓住散采:“这个少年郎现在不仅是你徒弟,还是我干女婿,岂有你想处置就处置之理啊?!”锦鸡精眉尾轻挑,一幅蔑视的表情。

“哎哎哎!你才自作多情,一只小野鸡也想当我干娘?!我看当我的干粮我还可以考虑考虑……”我作势吐了吐鲜红的信子。

“青儿别胡闹!”散采假装生气地瞪我一眼,我嘟起小嘴吞掉还未说完的话语。

“你这小妖精,伶牙利嘴的功夫可真是有增无减,待会儿赶跑这糟老头我再和你算账……”锦三娘拿食指点了点我的额头。

“本仙君可没那闲工夫听你们这两个妖孽在此撒泼,既然锦三娘你不给面子,那就休怪本仙君不讲往日的情面!各路天兵领命,缉拿散采,其余的,杀无赦!”话毕,一把紫色宝剑从紫霞上君的袖中飞出,幽幽地闪着光,隐隐轻吟。

“遵命!”那几十个天兵齐声答道,如雷贯耳,震耳欲聋。

“哼!那倒要看看你又没有这本事!”锦鸡精双手交叉,施放出彩色法术,七彩的光晕在他指尖缠绕,一大群小妖小怪倏然降至跟前。“上!”

“杀啊——!”各路天兵与小妖们乱成一片,不断地厮杀着,兵器的碰撞声和死亡的叫喊声顿时响彻整个昆仑。

“师父!放过他们!我和你走!”散采忽然低头跪下,声音沙哑,字字都似撕心裂肺般疼痛的呻吟。

我失神地跪下,紧紧地拥住他,泪水模糊了天地,也模糊了心。“登徒子……别离开我……你说过的!……”

“青儿,”散采拭去我眼角的泪,“师父的紫电宝剑是紫电神龙幻化而成,能与上古灵蛇打成平手,所以,以我师父现在的功力,你我是根本斗不过他老人家的!只有我跟师父回去受罚,才能救你的性命啊……”散采的声音已接近了呜咽,眼神里写满哀楚与不舍。

紫霞上君朝我和散采飞来,那幽吟的紫电宝剑直直指向我的眉心,愈加靠近。

“当——!”一声脆响,一把通体碧透的宝剑挡住了近在咫尺的紫电,在我额前对峙着。锦鸡精双手持着剑,回过头来大喊:“小妖精!快带干女婿逃走!”我愣愣地呆坐在原地,看着眼前两把对峙的宝剑,忘却了所有。

这把碧透的剑,为何如此熟悉、亲切,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傻愣些什么!干女婿,带他走!”

散采飞速抱起呆愣的我,转身欲逃。

“哼!想走?没那么容易!”紫霞上君一挥衣袖,一口金色的袋子从袖中逸出,瞬间将散采吸了近去。

“登徒子!”我大喊,滚落到地上,声音喑哑,近乎绝望。

“本仙君今个儿就放过你们这两个妖孽!下次!哼,可没那么好运气了!”

“吓唬谁呢!快把我干女婿放出来!”锦鸡精反手架起紫电,吐出一阵紫色毒烟,紫霞上君来不及反应便将毒烟吸入腹中。“你!”紫霞上君抽身,飞往后方,收起金色袋子消失在一片紫云之中。那些天兵也随之消失在万道彩光之中。

“登徒子……”我趴在草地上,眼泪簌簌地下落,滴落到手背上溅起沁骨的悲哀,嘴唇不住地颤抖着,心脏好像被刀硬生生得掏出一块一般,剧痛袭遍全身。

“小妖精……”锦鸡精慈爱地看着我,“别伤心,干娘我自有计策帮你把夫君抢回来,只是,现在还不是时机,你要学会忍耐……”看着锦三娘一脸自信,我吸了吸鼻子,泪眼婆娑,呜咽着说:“你……呜……真的能帮我?……”

“废话,我是你干娘,不帮你我还能帮谁去?!你先别哭,把伤心放下,干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锦鸡精一把抓起我的手腕,施法飞升,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一座仙山,林木葱茏,草翠花幽。

我抬起头,看到一抹紫色的云霞逐渐消逝在东边的天际,不禁紧锁起眉头。散采,等我,这瀛洲,我是闯定了!

彩云追月微微闪出五彩的光芒,像是在昭示着我爱情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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