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晓铮坐在他家楼下的全球快餐连锁品牌沙县小吃里。
我俩面对面坐着,桌上正中央摆着一屉因为长时间不动筷子而失去了刚端上桌时的腾腾热气的柳叶蒸饺,我们俩就这么坐着谁也没说话,我的鼻子里时不时发痒,我不得不频繁地换纸团,脚边的垃圾桶已经快被我沾满血的纸团堆满了。小店老板不满地看着我们,那个不满中带着一种诡异,那种诡异可能只在与精神病人对视时出现过。
晓铮越来越不自在,他率先开口:“你想问什么,问吧”说完后他似乎立刻放松下来,语气里跑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坦然,肩膀和后背也变回了自然的姿势,而不像刚才那样坐得笔直。
他的放松传染了我,我调整了一下坐姿,重新给鼻孔换了一个纸团,好像不流血了。
我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我不知道在一起三个字用得是否准确,但这么问更符合当下的情境,我总不能问“你俩是什么时候搞上床的?”
晓铮淡淡地回道:“三月份”
擦,居然瞒了我大半年了?好吧,这并不是重点。
我挤出一句:“大半年了啊,你们真的是……..”
晓铮看着我,等我说后半句,但我憋了半天也找不出任何合适的形容。
我突然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我没有权利质问他的私事,也不愿意过多窥探他的内心,我很担心他会说出某些因为我而如何如何的话。可是他们居然私下勾兑了大半年,期间没有表现出任何两人交往甚至是认识的迹象,这简直是无间道级别的演技啊!若不是我今天意外撞破,可能他俩会继续隐瞒下去。
可是,为什么会是Coby?怎么会是Coby啊???
这个人品值为负数的肌肉小公主,有什么值得你爱的?
晓铮断续说出经过。
自去年PD上和Coby见过一面,Coby就对晓铮念念不忘。做年终总结时Coby以收录供应商资料为由从我这拿到了晓铮的手机号码,然后他就时不时地发短信给晓铮嘘寒问暖,聊些有的没的。起初晓铮并不在意,偶尔回复也是寥寥几句,但Coby越来越频繁的问候触动了感情空窗期的晓铮,俩人逐渐从手机聊友发展成线下的朋友。
我猛然记起确实有Coby找我拿供应商资料这回事,当时我什么都没想的全给了他,没料到他居然是这个目的,我忽然一阵懊恼,觉得自己是傻叉,同时有一种我亲手把晓铮推入火坑的自责。
“可是他……哎,我去!”我词穷,对晓铮挑人的眼光无语。
“他一直很主动”晓铮有点委屈,“而且那阵子你也很忙,对我挺冷淡的”
哎,该来的还是来了。因为很了解晓铮的心意,我在和他交往时便更注意一些,不太亲近也不疏远,止于能开玩笑能约饭的普通朋友,我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出于避免伤害到他。我一向很看不惯有些所谓品牌和人竭尽全力地消费这个群体,没有底线地跪舔示好只为圈钱或达到自己的目的。毫无疑问这个群体中有不少优秀者,但我更愿意以客观公正的态度去理解他们,因为他们和你我并没有任何不同,基本和你要香葱还是香菜是同一个道理,你不能因为你爱香菜就鄙视吃香葱的人,也不能因为你吃香葱就阻止别人对香菜的热爱。可如果你内心里明明对香菜充满鄙视,却为了向香菜爱好者兜售你的香葱而对香菜高唱赞歌,那不仅让人反感,还会令香菜党长期置身于虚假繁荣的幻象当中,那简直是道德崩塌,利己损人。若不吃香菜,就干干脆脆地告诉对面的人你的口味,然后分出盘子你吃你的香葱他吃他的香菜,而不要碍于情面不好拒绝,到时苦了自己又累了对方。所以若不是晓铮对我有那么一点意思,而我又担心伤害他,恐怕在生活中我们也会更加亲近。
我理理思绪,问晓铮:“你了解Coby嘛?”
晓铮回道:“还行”
我有点生气了:“什么叫还行?了解还是不了解?”
“不算特别了解”
“不了解那你还和他交往?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晓铮有点赌气道“那就了解!”
“了解他你还和他交往?你是不是脑子被门挤了?”
晓铮放下筷子,瞪圆了眼睛嚷嚷道:“你到底什么意思,我怎么说都不行”
我也生气了,把柳叶蒸饺拨到一边,因为太大力蒸笼险些翻到过去,老板又向我们投来不满的眼神。
我说:“他结婚了你知道不知道?”
晓铮不说话了,微微颔首。
我真想大嘴巴抽醒晓铮,我说不出话来,我不仅为晓铮惋惜,更为Coby的新婚妻子悲哀,她上辈子一定是毁灭了整个银河系,这辈子才会遭此大劫吧。
“你这样真的不好你知道么?”我发自内心的觉得晓铮这种明知故犯的行为不道德,“况且Coby刚休完婚假,你们也太那什么了……”我说不下去,懊恼感一阵比一阵猛烈袭来。
我发誓要把晓铮拉出火坑。
于是我把Coby的“光荣事迹”数了个遍,直到口干舌燥,我猛灌了一大杯水。
我观察着晓铮的表情,他几乎面无表情。
我郁闷地问:“你听懂了吗?”
“听懂什么?”
我晕死,喉头沙哑地喊出来:“我说这么多话的意思啊,你还没听懂啊?说白了Coby就是个渣渣啊!你不许喜欢他了!”
“那我喜欢谁?”
我忽然感觉身上一阵灼热,我余光一扫,原来是隔壁几桌人的眼睛齐刷刷射向我,一桌小情侣还抿着嘴窃笑;另外一桌的两个女孩投来艳羡的目光,我想她俩一定也是单身汪;而左边那桌两个打扮时尚帅气的男孩友善的目光和右边那桌戴着红袖章的胖大妈鄙夷的神情形成了鲜明对比,小店老板端着水壶过来默默给我杯子里加满水,冷漠地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晓铮的问题让我原本干涸的喉咙里仿佛又卡进了一根鱼刺,我都记不清这是我第几次被噎得说不出话,这个问题是个坑,我回答不了。
我草草回道:“我没权力过问你的私人生活,但作为朋友我真的劝你和Coby赶紧断了,我和他是同事几乎天天相处在一起,某种程度上我比你更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