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脸容……眉若远山之黛、刀刻峰峦,清眸流盼,双瞳剪水,素齿朱唇,宛若轻云出岫,风度浑然天成。花骨朵儿还没消喘,便呆怔在那里。她生长在这深谷荒村,十四年来,未曾出谷,见过的只有村人二三十和寥寥过客,竟不知世间还有如此周正的男子。
那男子身体浮肿之症已消了大半,脸色苍白,但斑疮已褪。
借着晨曦微弱的晓光,祝典也看清了这闯进来的小姑娘,十三四岁模样,粗衣布鞋,头上随意挽了个发髻,就是个田村小丫头。
从进了门眼睛便瞪得大大的,木蹬蹬的姿势站了半天,可偏偏眉目间一股子灵秀劲儿,看起来可爱又可笑。
“来得好早,以为要候你半天。”祝典昨夜虽然毒发,但神智尚存,且一向警敏,朦朦胧胧中知道是个女子将他救起。
祝典见她半天也没动作,还是那个木蹬蹬的姿势,着实有趣,便又对她笑了笑。
谁知道却见这小丫头也跟着笑了开来,眼睛还是一眨不眨的看着祝典,脸颊和嘴角却荡漾了开去,看得认认真真,笑得津津有味,且就这样看着笑着,一发不可收拾,仿佛祝典不是一个恹恹的病患,而是一出极有趣的木偶戏。
花骨朵儿只觉得眼前的男子,那一笑比熏风还暖和,比初阳还灿烂。村里人都没有这样看着她笑过,钱伯伯没有,他只凶巴巴的逼她练功,玉姑姑没有,她只冷冰冰催着她采药,叶叔叶婶没有,他们只在她每每犯错误的时候狠狠责罚她,村里的其他人更没有。她不懂他们欲言又止的神情,避而远之的举动,她多希望每个人都给她这样一个暖和的笑容。
“咳……咳……”寒气又起,肺气不足,祝典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嗽声让花骨朵儿打了个激灵,三步并两步的上了前,待祝典重又抬头,花骨朵儿已经扯了他的胳膊,细细诊起脉来。
祝典心下好笑,这小丫头,真是宜动宜静啊,静时呆若木鸡,动时竟也是敏如脱兔啊。
诊了一会儿,花骨朵儿放下祝典的胳膊,蹲在一边,双臂环膝,枕着下巴思考起来。
祝典无奈,这丫头不知又要发多一会儿呆,他这毒上到底又是怎样。扶着墙略坐正些,祝典对着花骨朵儿深作一揖,这沉默只能由他打开:“在下朱典,承蒙姑娘救命之恩,敢问姑娘贵姓芳名。”身在宫外,祝典习惯易名,以图行事方便。
花骨朵儿促狭起来,只觉得和眼前这公子云泥之别,和他说话也会让她不安。
“花,骨,朵,儿”小姑娘一字一字认真的答道。
祝典笑出了声来,这是谁家的闺女,父母忒也图省事儿了
花骨朵儿把头重新埋回臂窝,好像眼睛不看着他,心里就不会那么不安。
“令尊姓花?凉州一带以蒋、曹、金、范姓居多,花字当真少见,祖上可是自南边迁移此地?”祝典并不是敷衍,心里想知道,嘴上便问了,只觉得在这个小丫头跟前无需遮掩。
“我没有见过我爹爹……”小姑娘话音极轻的答道。
祝典看她凄凄惶惶的神情,心里猜出了七八,余下的没忍心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