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到达救济粮发放处,发粮的军士架着秦老汉,站在救济粮发放处的正中,祝典站在一旁不显眼的位置。陈洪亮和展卓俊都是习武之人,看祝典灰白的脸色,便知他内伤复发,虽然心里担心,但也只能站在一旁尽护卫之责。
每有饥民前来领粮,发粮军士便会一一询问。
“前日可有看到和这位老人家一起领粮的年轻人?”
“画像中的姑娘眼熟么?”
“提供线索者并核实无误者,赏银十两,找到画中之人者,赏金千两。”
那日花骨朵儿和秦老汉被发粮军士盘问有不少人看到,十两银子对于马王山的饥民更是天文数字,因此不少看到的、没看到的饥民为了领取银子,都纷纷提供线索,发粮军士也不敢含糊,凡声称见过二人者,均仔细盘查。
“军爷,草民前日看见一个年轻人和这老叫花子一起领粮,还被军爷截住问话哩。”
“那年轻人可是画中之人?”
“乍眼看去,草民还以为是个小伙子,但是再一仔细琢磨,模样和画上的姑娘还真像,草民当时还奇怪,男子哪能长得那样粉嫩……”
“可有看见他二人一起离开此处?”
“那年轻人跑得快,草民看见这老叫花子追了上去。”
“看见他二人去往何处了么?”
“这个……反正是那个方向……”提供线索的饥民用手比划比划。
表示看着秦老汉和花骨朵儿一起离开的饥民越来越多,展卓俊上前,恶狠狠的对秦老汉说:“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
秦老汉耷拉着脑袋,不喊冤,也不争辩,只想多活一时是一时。
这时,又有人前来领粮。
“哎呦,这画上的姑娘不是那日在广进斋门口打架的那个年轻人么?”
这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祝典不知不觉中身子微向前倾,侧耳认真听起来。
“军爷,前日广进斋的狗腿子想对这个老爷子和那姑娘动手,咱们正好在广进斋门口要饭,起初还以为那姑娘是个男子,而且还会些功夫,只是广进斋店大欺人,叫了十几二十个伙计、打手出来一起动手,那姑娘后来好像受了伤,不过人真是好样的。”
祝典心一紧,刚要上前细问,可是体内一股寒气逆流,险些又呕出血来。
展卓俊就站在救济粮发放处,听有饥民如此说来,早已忍不住问道:“那姑娘伤得严重么?”
“想来是不重,杨帮主要给她瞧瞧,她不肯。”
“杨帮主?杨帮主是谁?”展卓俊大惑不解,脱口问道。
范文儒从小跟随祝典,祝典深沉难懂,但要说最了解祝典之人,非他莫属。即使别人不查,范文儒此刻也能够感觉到祝典全身绷紧,散发出的若有若无如丝如缕的寒气更加让人担心。
杨帮主……杨帮主……西南花子帮帮主……不久之前和张庭之相约密会。不知这一切是巧合还是阴谋,如果是巧合,那杨帮主便会肆无忌惮,花姑娘美貌,恐怕……如果是阴谋,则必然会对王爷不利。此行凶象难料,此地不宜久留……
“杨帮主就是咱们西南花子帮的帮主啊,那日就是他路见不平,出手相助,为画上姑娘和这位老爷子解了围。”
“你可有看到那位姑娘去往何处?”展卓俊紧接着问道。
“他二人似乎是和杨帮主一起离开了……”答话的饥民看了看秦老汉,神色疑惑,显然是不明白当事人明明在场,为何还要问他们。
“老爷子,你这就随本王到花子帮本地分舵走一遭吧。”祝典低声缓缓开口。
事已至此,去了分舵也是死路一条,秦老汉没脸见花骨朵儿,更不想再回分舵。
“凉王爷,您要杀要剐,草民悉听尊便,分舵请您还是不要去了……”
范文儒顾念祝典安危,此时也出言阻止,“王爷,此事甚是蹊跷,请王爷以安危为念,不要贸然前往,让属下先派人查探清楚再议不迟。”
“不迟?”祝典冷冷丢下一句,脚步已动。秦老汉虽然不想和祝典去花子帮分舵,但话语间却肯定了花骨朵儿人在花子帮分舵的事实。即便秦老汉不同意引路,一个花子帮区区分舵所在,岂能难倒祝典……
正午将至,监牢内没有日夜,不分时辰,花骨朵儿只能根据送饭的时间粗略估摸,同时时刻保持警惕。监牢外,孙明珠依然扮作送饭的伙计,热络的和狱卒套着近乎。
“官爷,小的来送饭了,请您开个门。”
“怎么还是你啊?那死老头子病还没好?”
“回官爷的话,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再说他一大把年纪,要是他像官爷您一样身强力壮,也不至于一病不起……”
孙明珠拿出自己讨饭的本事,捡顺耳好听的话说,目的就是让狱卒放松警惕。
“我看你这小伙子比那老头子灵光多了,他这病要是好不了就趁早说,以后换你来送饭我看也不错。”
“官爷真是说到小的心坎里去了,小的正有此意,还请官爷和上边多多美言几句……”
狱卒一听,这是明摆着有求于自己,知道孙明珠还有“后文”,于是故意摆起了架子。
“这些可都是县老爷定的,咱们当差的想要往上递个话,那一层一层的都需要打招呼……”
孙明珠早有准备,笑嘻嘻的从食篮里取出一壶酒,又取出酒杯,将酒斟满,装出一副溜须拍马的样子递给狱卒,“官爷,小的明白……您看这酒啊,就是专门给您备的,祖传的手艺,上等原浆佳酿,您尝尝,要是喜欢,小的以后天天给您备一壶……”
狱卒没有伸手接酒,反而露出微怒之色,让孙明珠心里一紧。
“毛头小儿忒也不懂事……你当官爷这么好打发?”
孙明珠赶紧陪笑脸:“官爷哪儿的话……”随即从腰间取出一锭银元宝,又递到狱卒手中。
狱卒见了银子,立刻变了脸,露出笑模样,用手掂了掂银子,笑道:“这还像点样子……给班房送饭,那也算半个公家差事,给公家办事有给公家办事的规矩,那些官老爷都尊着哩,手脚不勤快不行,心眼儿不够使更不行,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