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连城，57军指挥部。
57军指挥部是设在九连城最大的镇子――郭家堡子中，城镇里面的建筑物不多，最显眼的当属57军的指挥所――军正饭店了。它是三层的小水泥房，门口挂着一个大牌子――军正饭店。
饭店从来不对外营业，它的三楼是军长柳龙和一些军指挥官的住所，但是柳龙很少住在这里面，因为大家都知道，在不远的窑沟镇，柳龙建了一个别墅，里面住着他的第三房夫人。柳龙动不动就往那里跑，因而有些军官也戏称窑沟镇的那幢别墅为“柳军前进指挥所”。
这天中午时分，柳龙还趴在三夫人身上进行着“突击作战”，就听到床头的电话铃声“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妈的，是誰胆子这么大？不是说过不要随便往这里转电话吗？”柳龙不耐烦地起身拿起话筒，问了句：“喂！是誰啊？”
“柳军长，我是值班的老张啊，刚才通讯室收到38军陈永福专列上发来的电报，说是在连山关受阻，叫我们派人增援一下，我当时就调了一个连的士兵叫他们乘火车出发了。想不到才10分钟，辽阳方面的电话就打来了，说专列被暴民给砸了，叫你马上要把专列救出来，不然的话，就……”张副官不敢说出那些太难堪的话。
“哦？老陈那人很少这样的，不知道这回来的又是什么大人物，会让他如此紧张。不过前几天义国公和安公主不是上沈阳了吗？咱们这地方穷乡僻壤的，又地处前线，那两个神仙夫妻怎么有胆子来啊！”柳龙想了一下，就说：“为了保险起见，你再调一个团过去看看，我马上收拾收拾就回来。”说完就挂了电话。
“干什么这么早就走啊？昨晚又那么迟回来，你最近在这里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是不是在外面又找了个相好的？！”床上的三夫人见到男人起身要走，口中不满地嘟嘟喃喃地抱怨着。
“小宝贝儿，上回不是带你上辽阳逛了逛，还买了个钻石戒指给你了嘛！你又有什么不满意的啦？”柳龙见那位开始“起火”了，连忙俯下身子好声安慰。“等这回事情搞定了，我再给你打两串金链子！”
“金链子有什么了不得的？誰稀罕！我听说啊，38军人家送给安公主的可是什么‘观音送子’，可好看啦！而且有人说它能够让结了婚女人早日怀上孩子，我跟了你这么久，你就也送我一个，好让我也给你怀一个嘛。”床上的女人细声细气地说着。
“叮铃铃！”又是一阵急促的铃声，把柳龙刚刚想要说的话给打断了。
“老张你又打来做什么？我说了马上就回去！我们这里又不是没死过人！”柳龙以为是张副官催他，立刻抓起听筒大嚷起来！
“张你个死人头，你不是没见过死人，你这次是想死是吧！”电话中传来更为犀利的叫骂声，是他的原配夫人从沈阳打了电话来，一开口就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夫人似乎还没骂完，又接着骂道：“你这个挨千刀的，在外面包个两房三房的我也就不管了，想不到你的心还真狠，死前还要拉老娘来垫背。”
“夫人，你真是冤枉我了，我哪里是那种人啊！你说什么死前还要拉你垫背啊？发生什么大事了？”柳龙也觉得莫明奇妙。
“我的老长官要来你这里看看，在你们的辖区内让暴民给围住了，你说说，她万一要出了什么事，我们全家还不都是给你害死了！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啊！”柳夫人说着居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不会吧，我怎么都不知道？夫人，你是从哪里听说的？”柳龙似乎还不相信“她老人家不是还在辽阳吗？”
“昨天陈军长打电话到我家，说是老长官要去你那里，我问要不要我陪她一起去，他说老人家不想太声张。刚才38军那边又打来了，说专列出事了。你这个大笨蛋，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全家这下子可都要被你给害死了！你这个扫把星啊！”柳夫人越哭越来气，居然把骂女人的话也搬了出来。
柳龙这一回可吓死了，陈永福只说过他的专列下午会到，但是没告诉他上面坐的是誰。这一回事情要是搞大了，军长的位子肯定是保不住了，搞不好小命都要搭进去。于是他立刻快速地拿起衣物，准备冲出房门。
“誰那么大的面子，让你跑得这么快啊！不许走。记得下回给我带‘观音送子’啊！”床上的女人似乎还没得到柳龙满意的回答，有点不依不饶的跑到门前，伸手拦住了柳龙，还想再讨些便宜。
“滚开！臭婊子！”
接着“啪”地一声，柳龙打了她一个耳光，然后暴跳如雷：“要不是今天到你这里来趴窝，老子才不会误了这么大的麻烦事呢！你这个婊子，真霉气！要是老子出了事，你全家都得来陪葬！”说完，怒气冲冲地冲了出去。
再说连山关的专列附近我被两名士兵按倒后，听到枪声响，就知道大事不妙了。赶紧起身，冲到邓连长面前，叫道：“快叫弟兄们停止射击啊！他们都是普通的老百姓！”
邓连长脸色表情十分平淡，根本不理睬我的请求。我连说了两遍，见无效，就又冲到林小妹面前，大声叫着：“林营长，快叫弟兄们停止射击啊！”
“你没看到他们在攻击我们吗？”小妹躲开一块飞来的石头，然后只回了我一句，接着叫旁边的士兵：“把他给我拉到车上去！”
“是！”两名士兵上来，一下子将我推上了主车厢。雪芬跟着拖住我，不让我再下去。
“你们怎么能这样残忍？啊？”我对着车厢内的女兵们大声地质问着，有的女兵明显受到了影响，手中的枪开始垂了下来。
“你知道什么？他们现在在攻击的是专列，这是对我们大顺朝廷威严的挑战！”长公主见我在外面煽动她的手下，从卧室内出来。
“什么威严？有比人命更重要的东西吗？孟子说过：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们这样屠杀无辜的百姓，会被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的！”我越说越激动，早已经忘记了自己所处在的年代和自己所面对的人的身份。
“住口！这天下是我李家的天下，我李玲，堂堂的晋国长公主，居然会被几万暴民围困在一个小小的车厢里，传了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你不过是个小小的逃兵，有什么资格来批评我？有什么权利来代表历史审判我！要不是看在你与张名同为战友的份上，我早就动手杀你了！”长公主说到这里，转头叫道：“小琴、剑萍，马上把他给我押下去，我在下车前不想再看到他。”
“公主，我来吧！”一直站在我身后的雪芬说着，上来将我双手扭住。我开始还挣扎，但是明显没她力气大，被她拖进了厨房。
“嘭！”地一声，厨房的门关了，里面有四名女兵，见到雪芬肩膀上的银色军衔，连忙敬礼。
“你们都出去吧，我来看着他。”雪芬说完，那四名女兵立刻走了出去。
“你这个人是不是太傻了？那些暴民和你有什么关系？何必为了他们而得罪长公主呢？”雪芬开始劝我。
“你杀过平民吗？”我问。
“没有！”雪芬说道，但是她又补充道：“我要杀的人都不算平民！”
“我见过，就是在这里，五天前的事吧！我看到的那一次，就是他们今天闹事的原因！”接着，我将那天在连山关见到的场景告诉了雪芬。
雪芬听完后，没有立刻表态，只是说：“105军的名号，我们也是知道的，他们一向如此！你是见得少，所以大惊小怪。大顺军中诸如此类的部队，还有许多。”
“但是下面的那些是38军，他们是大顺军中素质最好的，怎么也能像105军那样乱杀索然无辜呢？”我的思想仍然与现实格格不入。
“我以前在宫里的时候也是这样，后来随长公主殿下来到了外面，才知道许多事情都不是我们所能够掌握的，甚至我们自己的命运。”雪芬开始讲起她的看法。
“怎么不能掌握，她是长公主，可以说在整个大顺内没有多少人说话比她有用。只要她一句话，下面的许多百姓就可以不枉死。我刚才过去打探时，他们说只是要上来讨个说法的。”我继续坚持我的观点。
“长公主就算想做什么事，仍然还是迈不过那道坎，这道坎比法律更加厉害，比圣旨还要威严，它就是世俗的观念和皇家的尊严。如果此例一开，以后百姓就可以向我大顺任何一级官员讨说法，都可以聚众向官府施压，那样我大顺还成了什么样子？”雪芬说完，又摇了摇头说：“对于你来说，可能你真的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你的想法与我们这个世界，这个年代太格格不入了。如果你今后还这样坚持，最后只会害了你自己！”
外面的枪声渐渐停了，我想探出头向窗外看，但是就感觉到后颈被人打了一下，立刻晕倒在地上。
雪芬缓缓地放下举起的手，对着昏迷的我说道：“好好地睡吧，残忍的场面只会给你带来更大的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