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将詹思元领进书房,萧璟对钟琴示意一下,钟琴退了出去,将书房门合上。萧璟快速的站起来,詹思元神情中闪过一丝激动:“宁王殿下!”说完倒头便拜。
萧璟快步上前,一把扶住他:“先生不要多礼!本王不便出门相迎,还请先生不要怪罪!”
两人落座,詹思元细细打量萧璟,叹道:“快四年了,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当年分别之时殿下方及弱冠之年,如今已然风采过人!若是齐王殿下还健在,定然十分欣慰。”
萧璟神色一暗,目光中划过一丝厉色:“皇兄的仇,我一日也不会忘!”
詹思元道:“当年我与薛影拿着金针和账簿去见您,您让我们分别带上东西隐姓埋名远遁他乡,临行之前您说了两个条件,一是封地,二是宠妾,您说当这两个条件都具备的时候,我们便可以来见您。这几年来,冯氏的追杀从没停止过,我一度以为自己等不到这天了,总算老天有眼,让我不辱使命!”
萧璟站起来,深深一礼:“先生高义,萧璟铭感于心!”
詹思元急忙阻止:“齐王殿下对我先有知遇之恩,后有倾心信任,为了两位殿下,我即便是肝脑涂地,也万死不辞!”
萧璟叹道:“可惜薛影至今没有音信,若有什么不测,我难辞其咎。”
詹思元笑道:“薛影一身惊人武艺,定不会有事,殿下不必担心!”
萧璟点点头,詹思元问道:“当日我对殿下的决定十分不解,几年以来反复思量,总算明白了殿下的苦心。如今一切是否顺利?”
萧璟冷冷一笑:“沈氏的人频频相邀,我再三拒绝不过,半月前前去赴宴,对方明示愿助我争夺太子之位。”
詹思元神色一紧:“殿下如何回复?”
萧璟一笑:“自是拒绝。佳人相伴、花前月下,本王过的是神仙生活,要那龙椅何用?”
詹思元抚掌道:“不错,殿下因风liu之名而回到封地,现在接受沈氏还缺一个合理的理由。”詹思元眉毛一扬,笑道:“不过——若是殿下心仪之人死于冯氏之手,伤心痛恨之下,再接受母族势力的拉拢,则是再合情合理不过。”
萧璟眼色一暗,詹思元赞道:“殿下当年的布局可谓深谋远虑,几年的忍辱负重,不仅化解了冯氏的猜忌,打消了皇上的企图,还消除了沈氏的戒心,如今只要最后一步,便能拉拢沈氏的力量,利用他们角逐帝位……思元对殿下佩服得五体投地!”
萧璟目光晦涩,沉默不语,詹思元露出疑惑的神情:“殿下,可有什么不对?”
萧璟沉声道:“先生猜的不错,当年我的计划的确如此,不过如今想来,也有些许不妥之处。刺史梁皓代行都督之职,依附者众,他是冯氏亲信,从他下手不仅可以激怒冯氏,还能拿回我封地的军政大权……”
詹思元面色一变:“万万不可!他手握重兵,一个不慎恐危及殿下安全!何况此举极可能引起沈氏疑心,功亏一篑!”
萧璟面色变幻,詹思元脸上闪过一丝惊疑之色:“我在途中听说殿下对一个妾室宠爱无比,为救她不惜当面忤逆皇上,半月前又为她处死其他姬妾……我一直认为殿下只是假意做作,现在看来,莫非竟是动了真情?”
萧璟目光一暗,沉声道:“我对她承诺过不会害她性命。”
詹思元不以为然:“承诺乃是男子之间肝胆相照的约定,对一个卑贱的妾室随口说说,殿下何必当真?”
萧璟低头不语,詹思元还待再劝,门外突然传来钟琴的声音:“殿下,清夫人求见!”詹思元脸色一变。
书房是萧璟办公的地方,通常来说姬妾是禁止进入的,但是他为“爱妾”开了无数例外,这个当然也一样,平时秦清是可以随意进出的。不过钟琴觉得今日情况似乎有点特殊,殿下连他也赶了出来,所以还是先通报一声比较好。
屋内好久也没有回应,钟琴垂首静候了许久,才听见萧璟说道:“让她进来吧。”
秦清款款走进书房,行礼道:“妾身见过殿下。”萧璟半天也不叫免礼,秦清知道他是要找回面子,于是也不心急,恭恭敬敬的屈着双腿保持半蹲的姿势,眼睛望着地面,心里向瑜伽教练真诚致谢。
萧璟凝视她良久:“免礼。”
秦清露出一个标准微笑:“谢殿下。”慢慢直起身来,一抬头,发现书房内还有一个从没见过的人,不由多看了几眼。
那人四十多岁的年纪,文士打扮,身量中等,长相普通,一眼看去是那种放在人堆里会立刻被淹没的面孔。但是他坐在红木椅上,姿态随意却不放肆,恭敬却不拘谨,和宁王府平日的来客大大不同。
那人虽然浑身上下毫无特色,却有一双特别明亮有神的眼睛,转动间精光四射。而这双眼睛此刻正肆无忌惮的打量她,深不见底的目光中透出一丝鄙夷、探究还有……杀意。詹思元根本不屑于掩藏这种杀意,秦清心里一凛。
萧璟神情冷淡:“你求见本王,有何要事?”
秦清微笑:“殿下说笑了。妾身不过是太久没见殿下,心中挂念不已,这才冒昧求见。不知殿下近来可还安好?”
秦清的目光停留在萧璟的脸上。半月未见,他的面孔还如从前一般俊美绝伦,冷峻的表情更衬得五官线条完美无缺,透出让人心悸的魅力。但是近两月的朝夕相处让秦清太熟悉这张脸,她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同了。
他的眉间依旧蕴藉风liu,却少了一分嬉笑多了一分恼意;他的唇线依旧美好蛊惑,却少了一分张扬多了一分忧虑;还有他的眼睛……深邃的双眸里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秦清忽然想起落水那日萧璟毫不犹豫跳下来的样子,想起他焦急哽咽的呼唤,还有不住颤抖的双手。她的目光渐渐柔和下来,注视着他的眼神里多了分真切的关怀,柔声道:“许久不见,殿下好吗?”
萧璟看着秦清,她习惯性的微笑着,白玉一般的脸庞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他凝视着她的双眸,她的目光清澈温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就像当日在小巷里那样。
半月来,萧璟心里担忧、彷徨、恼恨、烦躁,各种情绪越积越多,越来越混乱,很多时候他不知它们从何而来,也不知如何才能驱散。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在她湖水一般的目光里,那些阴霾就好像阳光下雾气,随着晨风轻轻的消散了。
萧璟依旧绷着脸:“本王再安好,也不如清呐,半月不见本王,清过得可是自在悠游,愈加神采焕发、美丽动人了!”
秦清噎住,刚才一进门便看见他莫名其妙的一脸不满,难道就是因为嫉妒我比他过得开心?秦清心里想着说辞,一缕头发忽然从鬓角滑下,她本能的伸出手来,将发丝捋到耳后,萧璟的目光随着她的手落在发髻上,微微一怔。
秦清眼珠一转,抿嘴笑道:“妾身今日梳的这个新发式,殿下觉得怎么样?”
萧璟唇角一勾:“的确很美!不过……以你的手艺竟能梳出这样精致的发髻,实在令本王惊讶。”
秦清撇撇嘴:“殿下这么了解妾身,真是让人泄气呀。”展颜一笑:“这是今日王府新买的一个丫头梳的,妾身正想请求殿下将这丫头赐给我做婢女呢!”
萧璟扫一眼她灿烂的笑脸:“清想要一个丫头还不简单?月霞绝不会拒绝,不用亲自赶来书房求本王吧?”
秦清嗔道:“妾身这不是为了找个理由好来探望殿下嘛……”话未说完,便见萧璟挑起一边眉毛,做出满脸受宠若惊难以置信的表情。
一大段阿谀奉承的话还没出炉就夭折了,秦清讪笑:“妾身是真的想要这个丫头!只不过……”
萧璟斜睨着她,秦清嘿笑一声:“不过她家里出了点事情,总是心心念念的,妾身担心她不能安心留下,所以想求殿下帮个小忙……”
萧璟看她两眼,突然唤道:“钟琴!”
钟琴应声而入,萧璟问道:“你去问问侍卫,走失的那个仆役找着了没有?”
钟琴一愕:“这个……”这种情况算是找着还是没找着啊?
秦清笑道:“殿下果然英明!一点事情也瞒不过您。”
萧璟横她一眼:“不用再巧言令色了,到底什么事,直说吧!”
秦清眨眨眼:“说来话长啊……这丫头就在门外,不如殿下听她亲口说?”
小姑娘很快便被带进书房,跪下行礼:“民女见过宁王殿下!”
萧璟说声“免礼”,小姑娘起身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珠在房内骨碌碌的一转,流露出惊讶赞叹之意。她的目光最后定格在萧璟脸上,大概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俊美的男子,小姑娘一脸毫不掩饰的惊艳之色。
秦清不禁笑起来:“小慈,你的表情还真是坦率啊!”
小慈一脸率真:“宁王殿下真好看,小慈再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人了!不过清姐姐也好漂亮,你和殿下就像庙里的金童玉女一样!”
秦清敲敲她的脑袋:“你这丫头!就会哄姐姐开心,叫人怎么忍心不帮你呢?”詹思元目中露出轻鄙,秦清视若无睹,对萧璟甜甜一笑:“小丫头虽然乱说话,但绝对是对殿下最真诚的仰慕哦,殿下就帮帮她吧?”
萧璟看着她笑得花儿一样的小脸,摇头叹笑:“一个比一个会拍马屁,你们还真是合得来!不让她给你当婢女真是可惜了……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小慈走到萧璟案前,噗通一声跪下:“请殿下替民女一家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