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良王所办的诗宴,一个商人却能站在这里,足够说明他的不简单,想到这里,周鸿神色带了些慌张。
“我并没有看不起商人的意思!”周鸿正当年少,清脆的嗓音带着年青人特有的朝气。
炀骄饮下杯中酒,笑着对他说:“我知道,来,一起观看这绿腰舞。”说罢便将周鸿扯到身边,松木清香伴着酒气充斥在一方天地,炀骄看着下面舞动腰肢的佳人,渐渐觉得酒气上升。
叶经国疑惑的看着炀骄,他不是个喜欢交友的人,平常的时候总是呆在房中,连门都不怎么出,再加上听他们的谈话,这是初次见面,这周鸿真的如此优秀?
怀着这样的想法,叶经国不免朝周鸿多看了几看,发现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而已,如果说不同之处,也就是比其他读书人呆了点。
壶中所装美酒,皆是用水果所酿,入口缠绵,极易上头,在炀骄尝来却更像是葡萄酒,只不过,酒液显碧绿色,与葡萄酒的红色不同。
文人所喝多是这类果酒,所拿的酒杯更是小巧,几壶下去她都非常清醒,更别提如今只喝了几杯,如何能醉,只是,清醒着的她就不是真的她,她代表了荆堂几百口人命,一步走错,死的不是她一人。
在她走出村口,在她走进荆堂,她就不单单是一个照顾夫君的妻子,身为继承人,就要对得起那些靠她生活的人。
她伸出手,将壶中美酒倒入杯中,转身看着边上的周鸿,他正被叶经国看的坐立难安。
杯中酒早满了,可她像没知觉一样,叶经国提醒才回过神来,原来酒早已倒好。她把双手拿起两个盛满酒液的杯子,递给周鸿一个,朝他抬了抬头,说:“周鸿兄,我平生最欣赏的就是你们这样的读书人,只可惜我是个大老粗,不会吟诗作词,就只会喝酒,来我们干一杯。”
说完便将杯中酒干掉,喝的太急太快,呛的炀骄眼泪直流,而周鸿看着她干干净净的杯子,呆了一下后,也豪爽的将酒喝完。
“叶经国,这诗会果真没什么好玩的,我先走了。”
炀骄说完便起身走到良王座前,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之后便走了出去,身影消失在那忽明忽暗的灯火之中。
炀骄走后,对于叶经国来说更加乏味,连酒都淡的如水,更别提那些人软绵绵的性子了,如果不是良王在座,他也想像炀骄一样一走了之。
这诗会上的主人是良王,只要他还坐在上面,这气氛就不会冷下来。小酒喝喝,美人看看,本来还有些拘束的文人们随着酒性上来,渐渐放开性子。清醒时还会记得给人留下面子,评论对方诗句什么的还会专门找些亮点夸上一夸,可酒劲一上来,那嘴就管不住了。
在加上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那性子一来,就吵吵嚷嚷的要进行什么文比,还非得良王出一个题目,这本就是件雅事,传扬出去也是风雅无比,良王就指着那溪水为题,让他们各自画出一幅画来。
平常文比大都是写诗,这回可好,便成做画,再看那些考生会有些面色潮红,怕是连笔都拿不稳,那些老成的人看向良王。见良王面色不变,还给那些起舞的舞娘们打起了拍子,便放下心来。
那些能考到这里的人,别的不说,诗词经义肯定是熟的,要说画画,就要看个人了,有些喜欢拜了高师自是画艺了得,那些只晓得死读书的就只能放弃了。
等那一柱清香烧净,自有伺侯的随从书僮之流将各参加的画卷递到良王观看,每幅画都有随从举着,跪在良王面前,良王边上的内伺偷看良王的眼色,见良王神色没有变化便打拍子,换下一幅。
几分钟能看出什么名堂,只可惜座上之人良王,如果不是他娘亲早故,怕是当今太子就是他了,可惜的是一朝红颜逝,这**里就再没有人能够为他说好话。
年年选秀,选的那些红颜少女个个争姿夺艳,一点点的将圣上对他娘的喜爱夺了过去,虽说生人争不过死者,可埋进黄土内的枯骨也比不过怀中鲜红的肉体,再说,帝皇的喜爱能维持多久。
当一幅仕女图出现在良王面前时,他抬起头,边上的内侍只是止住了嘴巴,跪在地下的人把那画举的更高,以便让坐着的人能够看清。
雪白的宣纸上画了一名少女,画者仅以几笔便将少女的气质勾勒出来,衬着那半明半暗的溪流与随之而流的桃花,显得那少女灵秀鲜活。
“这画是谁所作?”
“陈家那小子。”
“哦,玉芝啊,原来是这小子。”
那些考生见良王有意将这幅画评为第一,本有几人想要争一下,见当选的是陈寒江时,他们把嘴巴闭了上去。陈家现在没有人在朝为官,可敌不过他们世代诗书传家,许多官员都是受过陈家恩惠,更有许多是陈家直接扶上去的。
他们都是想要入朝为官的,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得罪陈寒江,再说了,玉芝这个字还是老圣人所赐,在这个以孝为天的时代,他们更加不敢开口了。
当日的诗会,陈寒江拔得头筹,那些不管认得不认得,都过来敬酒,陈寒江接过别人所敬之酒,也是一口饮尽,只要是酒,他都照单接收,一点都没有以往那种斯文弱气,反而是豪气万干的将众人放倒。
最后周鸿看不过去,将他扶进马车,当周鸿转身下车之时,被人扯住衣角,只见陈寒江举袖掩面,嘴脸颊处却是半行浊泪。
见他这样,周鸿提着心走进马车,把那深色帘子掩好,车厢很大,桌椅齐全,均是檀木所制,空气中散发着阵阵香味,本该是闲情掷棋的时光,此时却深深被掩上一层黑纱。
“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
“什么?”
“我已经好了,没事了,你先回去吧!”
周鸿看着他还是在暗处,还是用袖子掩住面容,只是声调平稳许多,便下了马车。
陈寒江闭眼,听着帘子闭上的轻响,身为陈家人,他永远不是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