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们进来,手里拿着茶具,向着茹笑和查长汀一礼,开始摆弄起来,没一会,房间里四溢着淡淡的茶香。
茹笑时不时拿眼瞟着查长汀,心想,莫不是查家没人了,怎么会让一个孩子担任城主?又或者是,他根本不是查长汀,只是他的儿子或者侄子?
可是,官员们的臣拜又不得不让茹笑面对城主是个小孩的事实。
查长汀端过一杯茶,放在茹笑面前,笑道:“郡主请用,此乃臣自家种的,不知合不合郡主口味?”
茹笑浅酌一口,眼睛一亮,随即笑道:“清甜爽口,既不浓郁也不淡然无味,尝过唇齿留香,久久不散,城主,这茶果真是好茶。”
查长汀浅笑,看着茹笑微皱眉头,“郡主……这里有茶水。”他指指嘴边,竟然笑着伸手抚上了茹笑嘴角,给她抹去茶水。
茹笑大惊,眼睛蓦地睁大,不可思议地盯着他,这小家伙跟谁学的,年纪不大竟敢吃起本郡主的豆腐?!要不是看在他年龄过小的份上,茹笑早就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
“对不住了,臣失礼了。”小朋友可能意识到什么,站起来向着茹笑一礼。
茹笑见他这样,也不好再拿脸色出来,再怎么说人家只是一个孩子。
褚宁扫一眼,眼底闪过什么。
查长汀说了这几天的行程。出使队伍大概两天后出发,经过野山丛林,穿过戈壁沙漠,过了国境小溪就进入了大月氏的领土范围内,再由西走上五天,便能抵达王庭,就是大月氏的都城—昭武城。
大月氏虽是游牧部落,却采用筑城定居和游牧迁徙的模式,所以定都昭武城,以前叫“张掖城”,经过数年的成长扩疆,大月氏扩充领土的同时也重建了都城。如今的大月氏已经成为西方的一霸。
一个官员过来敬酒,查长汀笑笑,一口吞下。茹笑傻眼了,扭头问茶茶是不是宝全城内的孩子都这么早熟,八岁竟能喝酒?声音不大不小,正好所有的人都能听见。
查长汀笑了,眼睛弯成两轮新月,再次饮下一杯酒,说道:“也难怪郡主会如此惊讶,怪只怪臣没有告知郡主。”茹笑疑惑地盯着他,查长汀站起来走近冥川,也就是那个像影子一样保护他的侍卫,往上指了指,“等到臣春天来拜见郡主时,我已经这么高了。”和裕皇帝下旨,茹笑郡主一日不回大禹,查长汀就每年要去昭武城拜见她。而现在是秋天,秋去冬来,冬去春来也不过短短半年而已。
茹笑呆了,眼睛使劲地眨,望望冥川,再望望查长汀,这两人的身高差距都能赶上万丈沟壑,怎么可能半年内长那么高?!
“哈哈哈哈。”茹笑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眼泪都快出来了,这小朋友实在太可爱,说起话来完全不打草稿,她扯过查长汀,狠狠地捏下他的脸,笑道,“小朋友不能说大话。你看看,冥川哥哥这么高,你怎么能在半年内长这么高了?岂不是成怪物了?”
霎那间,房间里发出几声倒吸,官员们纷纷垂下脑袋,使劲地眨巴眼,咬咬嘴唇,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来!
查长汀理下刚才被茹笑弄乱的衣袍,笑着拉住茹笑的手,眼底划过凌厉的光,“臣倒不是怪物,只是练功走火入魔罢了。很快,就会好的。”
练功?走火入魔?那不是……茹笑大惊,猛地缩回手,大眼定在查长汀身上,“你是……男人?”
查长汀笑了,又想去拉茹笑的手,他发现这丫头的手柔软得像绸带。
褚宁闪身挡在他面前,眼神森寒,“城主自重!”
查长汀一愣,重新坐上了座位:“郡主请恕臣无礼。长汀也不是故意隐瞒,只是郡主先入为主。”
原来,查家有本传世语录,上面记载了上千种武功心法。查长汀选了一种叫春签术的心法修炼,正当他即将练成的时候,竟被人暗算,导致走火入魔,一下子变成了小孩的模样,本来以为这辈子都毁了,谁知道仔细查看,竟然有意外的收获,原是这春签术就像冬去春来一样,有了舍才有报,因此他因祸得福,竟然练成了春签术。他说这话的时候,茹笑看见冥川脸上闪过的痛苦神色。
酒宴到了尾声,天空竟然下起雨来。官员们在侍者的护送下回了家,查长汀让茹笑今晚就住在驿馆里,明天再回客栈。茹笑点头答应,回了房间休息。
“冥川咱们走吧。”冥川蹲下来背起查长汀,撑起油伞跨出了驿馆。
每当下雨的时候,宝全城内会刮起大风,街上少有百姓走动。空旷的大道上,只有零星的灯笼,随着风摆动,时不时落下一个,一眨眼就不见了。
冥川走得很快,几乎在奔跑。
突然,他一个起跳,高高地跃起,脚下飞来一把铁骨刀,打着圆圈直直地往上飞去。
冥川在空中翻了一圈,用力踩上铁骨刀。查长汀跳下来,顺着刀锋用力一踢。铁骨刀朝着来时的方向飞了回去。
一个人影跳出来,长剑一挥,将铁骨刀打在了树上,“哎呀,武器榜上前十的铁骨刀也不过如此。”
“什么人?”冥川大喝。
巷口走出一个男子,素蓝衣衫,长剑手握,脸上挂着和煦如阳的笑。
“是你!”查长汀皱眉,“郡主该不会是叫你来请我回去品茗吧。用这样的方式。”
褚宁大笑,带了深深地嘲讽,“品茗?原来狗也喜欢喝茶啊!我以为查家只会……舔主人的脚趾头呢!”
一股气流奔来,褚宁点地而上,侧身避过。
“春签术吗?也不过如此。”褚宁说道。
查长汀冷笑,周身爆出浓郁的杀气,“杀了你我想郡主也不会怪我。”正当他准备上前时,褚宁掏出一把小刀,飞射了过来。
查长汀打下,一晃眼,看见刀身上刻着的双翅图,那是雁国的国徽,脸色顿时大变,垂下的手有些颤抖。冥川很疑惑,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查长汀露出这样可怕的神情,就为了一把小刀,不,应该是一个人,就是眼前这个笑容和煦的男人。
看着查长汀这般反应,褚宁笑得更加放肆,笑声弥漫了整个小巷。
“放肆!”冥川大吼道,抖开剑指着褚宁。
褚宁看一眼查长汀,眼神落在冥川身上,“想不想拿回属于你的东西?”
“什么?”冥川惊道。
褚宁拿出一个瓶子,里面装着浓稠的液体,笑着看查长汀,“还记得这个吗?奴役查家几十年的东西,浣衣水。就是这样一小瓶,就能让一个家族忘记最重要的东西,他们的姓氏。一个连姓氏都不知道的人可不能称为人呢。冥川,就是这个让查家奴役你家的啊。”
冥川猛地后退,拿剑的手渐渐放下,从醒世开始,就时常听见家人说要拿回姓氏的话,他们什么都记得,唯独忘记自己姓什么,所以长久来护着查家,无非是想在临死的时候,查家的人告诉他们的姓氏……
“你是谁?真实的名字?”冥川问道,慢慢地朝着褚宁走去。
“冥川,不要去,他会毁了你!”查长汀想去拉,冥川回身砍来,他只好后退。
“你很在乎我是谁吗?不管是谁,只要能救你不就行了?”褚宁递出了瓶子。
“不要,冥川!”查长汀大叫。
“喝下它吧,想起你重要的东西来。”褚宁笑了,大雨中一双眸子晶亮。
冥川接过瓶子,看着褚宁,“为什么给我这个?”
“我不喜欢强迫别人。”褚宁笑道。
“我心甘情愿。”冥川扯开瓶塞,一口喝下,跪在褚宁面前,捧起他的衣角,“你是我新的主人。”
褚宁笑了,只是浅浅的一笑,扶起冥川,“我很高兴你成为我的人。想起自己姓什么了吗?”
冥川点头,转身看向查长汀,恨恨地说:“我姓呼延,叫冥川。我才该是这宝全城真正的主人。是你,查家,背叛了我们,偷了我们的姓氏!”
查长汀怔住,看向褚宁时带了仇视的眼神,“究竟你是谁!”
褚宁微笑,“你的长辈提过络纱公主吗?那个可怜的被你们欺骗的少女。”
络纱公主?这个名字这么遥远,却很清晰,小时候常常听祖父说起,身带异香,精通谋术兵法,是当时雁国皇帝唯一的掌上明珠。在大禹攻入雁国皇宫时,踏入大火死了。
“你是他的……”
“杀了他。”褚宁说道。
冥川跃起,举剑朝着查长汀砍去。
查长汀后退,对着冥川大吼:“冥川,不要相信他。他会毁了你,他是雁国遗皇,不会有好下场的!”
冥川一个横切,划开了查长汀的衣服。因为身体还没有恢复的缘故,查长汀一身的本领不能使出来,只能不断后退躲避。
几个回合下来,他已满身是伤。
冥川拿高了剑,闭上眼睛,朝着他心窝捅去,“再见。”
“嗖嗖”几个破空响声,射来几支飞箭。
褚宁和冥川猛地后退,一个人影闪来,抱起查长汀消失在小巷。
“现在怎么办?”冥川问道。
褚宁捡起小刀,收回长剑,看一眼四周,“查长汀受了伤,明天不会出现了。你去接待郡主,暗中跟着我们到昭武城。拿上宝全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