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禹王朝和裕十七年七月一日,皇帝沿袭郭达祖定和侯封号给郭珣,命他为驱蛮都督将军,待命边关。
七月二日,皇帝命鲁宣王萧致逸为驱蛮元帅,率领大禹精兵三万远赴大梁城边境驱逐南蛮。
同日,皇帝以“危害皇室成员”为名怪罪澜江王第二子郭绥,命刑部押他赴京城服罪。
朝堂上本有人求情,皆被皇帝“再求情视为同罪”一律压制了。
七月三日,萧王率铁骑百人赴京祝贺自家小郡主及竿之喜。
曾经的萧王府邸现在已变成郡主府,因为茹笑已经及竿的缘故,所有不便再住在皇宫里。可是,人要是真想干什么,随便一个借口都可以去做,例如和裕帝说要体察民情,可又没时间出宫,便特令茹笑郡主以回报民情为由特赐她金牌一枚随时都能进宫面圣,所以这样一来,那座“关雎宫”才是茹笑真正的府邸,而郡主府只是一个别院。
三日,夏风徐徐,院中满池荷花竞相绽放,夏虫悠悠,青草油油,在黑夜中都泛出淡彩光芒,今夜郡主府灯火辉煌,精致夜灯高高挂在翻新过的屋檐下,府内每一处抛尘崭新,更在府中荷花池上修建了一个精致得美轮美奂的小亭,名为云月亭,取自洛神赋中“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一句而命名。
宴会上最大的沸点是皇帝送来的礼物,天下独一无二的“拂尘珠”,国宝中的国宝,它是大禹高僧破尘圆寂后留下的佛舍利,据说有进化污浊之物的神奇力量,破尘一生的佛理精华全融进了这枚舍利里面,传言得到它的有缘人便能通晓世间佛理,进入神的境界,所以“拂尘珠”也被称为“仙境钥匙”。
当茹笑打开九重佛塔取出“拂尘珠”时,屋内所有的灯火骤然灭了,佛舍利发出耀眼光芒,那些空气中的尘埃便向流水一样,一股一股地被吸进珠子里,然后珠光灭,灯火又骤然亮了起来,屋内空气一下清新宜人了像雨后的早晨,令人精神一振,桌上还有斑斑露水。
在场所有的人为之震撼,无不赞叹“拂尘珠”的确是神物啊~
可茹笑郡主有点哭笑不得,宝贝的确是宝贝,只是送她似乎有些别扭,就像送给和尚一把梳子,拿来没用,她向来不懂佛理,也不想成仙,唯一想到的就是这珠子还有吸尘的作用,只是,这么宝贝的东西要天天拿出来吸尘,还要有人守到,丢了指不定脑袋搬家,麻烦又危险,所以她端着九重佛塔犯愁了。
“呵呵呵呵。我就猜到小竹桃一定会有那样的表情。”荷花池上的“云月亭”内传来阵阵笑声,一个身穿白衣银云绣,头戴碧玉发冠,面若冠玉,眸若繁星的中年男子正倚在亭台上清啄杯中佳酿,听着穿绛红色衣裳的男子叙述茹笑事迹时开怀大笑。
“玉清!”绛红衣裳的男子有点无奈了,“我是怕她弄丢了那珠子。”
“绍熙,你也不要担心过了头。小家伙看上去不靠谱得很,其实是很聪明的孩子,鬼机灵鬼机灵的,像极了遥儿,”白衣男子念及那两字,脸上总是温柔的笑容,“她可是你和遥儿的孩子,岂会差?我的萧珏寒萧大王爷?”
萧王叫萧珏寒,字绍熙,因为从小和和裕帝为玩伴,所以两人说话一直都是直呼名字。他叹口气,眼神忽然很轻佻,冲着白衣男子邪邪一笑,“那两个无法无天还不是你宠的。皇帝陛下。”
“咳咳,低调一点,今天我可是微服出来。”这个白衣猎猎的男子正是大禹王朝的最高统治者和裕皇帝百里耀。
原本皇帝想亲自来祝贺茹笑及竿,可是萧王却死活不让说这样下去女儿会更加不好管教,所以他只好作罢,只单单地换了便服隐秘召见宝贝干女儿。
茹笑见了他又搂又抱,亲切得连自己亲生父王都有些吃味,脸色变得有些阴霾,频频以咳嗽来提醒女儿,谁知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家伙完全不理会他的提醒,好在皇帝自知说是有礼物要送她,这才送走了茹笑。
皇帝和萧王说了一会家常话,整壶的佳酿去了一大半,空气中带着微醉的气息。因为郡主府靠近冷湖,“云月亭”的水有大半取自冷湖之水,所以这湖面吹的夏风带着丝丝清凉,一吹头脑便清醒了。
皇帝端着酒杯,眸子里映出杯中佳酿旋转倒影,眼底带了一层薄薄的水色,“酒啊,还是大梁城‘锁香楼’的‘红娘’最香,最带劲。”
萧王一愣,一口饮尽杯中酒,总感觉酒里有点苦涩,“已经……确认了吗?”
“出淤泥而不染,所谓莲,”皇帝起身看向满池荷花,负手而立,口气轻柔,眼神仿佛飘离了很远,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雁州大水,派去的粮食和救援经费几番折腾竟然不到所有物资的十分之一。御史几经周折才掌握证据,没想到回京途中竟被人杀害,连带他的全家,共七十来口全数被杀,抬出来的尸体具具都有被拷问的迹象,什么都做的滴水不漏,可他们没想到,那份折子一共有两份,假的他们拿了,真的已经到了朕的手里……”
手上稍微用了点力,酒杯里漾出点点酒水,顺着皇帝那双纤长的手滑落,“朕没想到那份折子上竟然出现了他的名字……朕不禁在想,堂堂一个齐王,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萧王没有说话,眸子漆黑如夜,再饮下一杯略带苦涩的酒,缓缓道:“那要怎么办?”
“废了他。”三个字那么轻,却含着沉重枷锁的分量。
“…沈傲心高气傲,这样做就是逼他反……”萧王起身和皇帝对视,眼底飘过一丝说不清的情绪,对面的帝王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于是,心中有了答案,“……已经决定瑜儿为太子了吗?”
皇帝点点头。
萧王叹口气,闭上了眼,再睁眼时跪了下去,换了一种口吻,“臣…定当为皇上效尽犬马之劳!”
齐王早年虽忠心效国,可到了晚年渐渐有了不臣之心,皇帝决定百里瑜成为太子,为了让他顺利登位,便借雁州贪污事件一并铲除齐王党羽,削藩巩固帝位,沈傲孤傲,怎么能容忍,定当起兵反,只是……要是有那么一点点希望也好,“齐王要这么多钱未必是有异心。”
皇帝想了想,半响才说,“不好驾驭的鹰隼最好射杀了好。”
萧王身体一怔,反复嚼着这话,终于……淡淡地问:“今日是齐王…什么时候是下臣?”
皇帝猛地转身,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有惊讶,有懊恼,有无奈,最后化作一抹微笑,如春水般温柔,“永远不会…绍熙,我说过……宁愿和你交换的……况且她会同意吗…”
萧王闻言,嘴角泛起了苦笑,“你我之间她成了纽带,终逃不开的宿命……你真是个傻子。”
皇帝笑了,看向前方热闹的前院,里面有丝竹之声隐隐约约地传出,“从来不后悔……一如开始…”
追忆当年金戈铁马,和裕皇帝初登帝位便大扫朝中异心官员,后有亡国雁国犯境,大禹局势动荡不安,为了天下苍生,帝王诚心邀约三人共定安国计划,互称兄弟,不仅铲除了朝廷毒草,还大军挥下一并灭了当时和大禹同时雄霸天下的雁国,一举成为了天下唯一的帝国,而那时同桌的三人便是,萧王萧珏寒,齐王沈傲,还有死去的定和侯郭达祖,那时是在“锁香楼”,喝的酒便是“红娘”。
只是物是人非,一个已经进了黄土,一个有了异心,另外两个正在密谋,唯一幸运的是他们爱上了同一个人,所以生死永共。
萧王坐在“云月亭”,端着一杯酒犹豫该不该喝,虽然心情烦闷,却又自知之名,他是不擅长喝酒的,忽闻一阵清香袭来,没有回首,眼底是像碧潭清泉一般的宁静温柔之色,“遥儿,这酒该不该喝?”
身旁的妇人丰姿绰约,长裙曳地,荷花袖口上缀着亮丽的珍珠,抬手之间华光四起,她乌珠顾盼,粉唇微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即便过去,即便将来,即便那人不败的痴恋之心,我都不会离开你……
第二天,皇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颁布了三道旨意。
和裕十七年七月四日,皇帝以彻查贪污受贿之名,招齐王沈傲入京面圣,齐王未作回应。
同日,皇帝为百里瑜皇子指婚萧王郡主萧茹笑,三年后成婚。
最令人意外的是最后一道诏令,皇帝特封左相之女单之容为从二品昭仪,入主皇宫“春晖殿”。
萧茹笑拿到这份旨意还没来得及进宫质问百里瑜时,一道身影就抢在了她前面抢进了马车扬长而去。
茹笑望着分秒内跑得无踪无影的马车尴尬地说:“呃…娘亲,什么都该讲个先来先到吧……”
萧王妃在削藩事件上,不仅仅只是作了一次文艺演员的煽情表白,并且以她惯有的风格火爆地抢进了皇宫皇帝的勤政殿。
宫侍见是她来,都知她身份特殊,不加阻拦。
在萧王妃刚刚踏进殿内,皇帝便抢先说道:“瑜儿要成为太子。”
咦?呃,哦。萧王妃脸上闪过这三字,皇帝见了轻轻一笑,星眸一闪一闪的,放下手中的笔走近,歪头看看,然后手指点上了萧王妃的额头:“慌慌张张,小心摔跤。”口气宠溺。
“那是因为门槛很高,”萧王妃对上皇帝的眼睛,看着,轻叹一口气,“随你吧。”
“还记得当年的约定吗?”皇帝忽然问道。
萧王妃眼珠一转,笑道:“刚才好像见小竹桃要出门,呃,抢了她马车,不好办…”说着转身欲往外走,踏出门槛之时淡淡地道,“我一直没有忘记呢。”
皇帝闻言脸上荡起了春水一样笑,像灌了蜜般,抚上额头转过身,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她没有忘记,还没有忘记,长年的爱恋至少有了点点安慰,依稀中,一个乌珠顾盼的女子笑着说,伯玉,当皇帝很累的,要防这个除那个的,你啊坐上那个位子意思意思一下就赶紧交给儿子坐,别累着自己了,到时咱们三人一起去游历,一起到处看看,这世界很大是你没想过的大,行吗?……一定要答应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