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延绵数千华里的大江将淮山划成两半,江南的一半儿是旧城区,古人看重了大江天险,依险建城,遂成江南重镇。后来北方战乱,中原华族为避战乱聚居于此,这里也就成了六朝金粉之地。江南淮山多古迹,每走几步就能遇到一处名胜,几乎每寸土地都有故事。也正是因为如此,近几十年来淮山的的新建筑都集中在江北。尤其是占地颇大的别墅群,基本上全部在江北。
阎景文现在正在江北的一座别墅里,他的对面坐着在江淮一手遮天的人物——吕伟国。吕伟国身材削瘦,两鬓微白,一张马脸总是给人阴沉的感觉,虽然年近六十却精神矍铄,目如鹰隼。
阎景文是傍晚的时候,接到吕伟国的电话叫他到家里来一趟。以往吕伟国接见他总是在办公室,这次突然叫他到家里来,倒是叫阎景文觉得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果然,吕伟国开口就说,“何振东那帮人最近搞了不少小动作,今天你的搭档周正中约见了一个叫陈风的人。这个人你认识吗?”
提到陈风,阎景文顿时大惊,心里乱糟糟的:大哥向来谨慎,这次怎么把自己暴露了?转念又一想:也许情况没那么糟糕,吕伟国关注的是周正中,要是真的知道了真相的话,恐怕早就动手了。阎景文快速分析着形势,拣些无关紧要的说:“听说过一些,好像是冷月堂的头子,露头总共不到一个月。具体的也不大清楚。”
“回去好好查查这个人的来历,这人好像不简单。”
“明白了。”阎景文淡淡的应道。
“雯儿在你那里怎么样?”
“吕小姐工作很认真,任务完成的都很及时。再就是工作也很主动,很上进。”阎景文信口开河的说着套话,天知道是不是真的。一个多月来,除了工作记录,阎景文就没交给吕雯一项任务。即使是出门,阎景文也从来不带吕雯,简直是当菩萨供着。吕雯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要求跟着阎景文出去了一次,也就是那次遇到了陈风,被吓了个半死。从此,吕雯再也不提跟着阎景文出去的事,每逢阎景文要外出,吕雯总是兔子一样的躲起来。
“你就别夸她了。她怎么样,我还不清楚?从小到大都是个乖乖女,纯得一塌糊涂。把她放到你那里,就是让你培养她。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了,家业迟早都得交给她。要是她一直都这么单纯,叫我怎么放心?有些事情,我这个当父亲的不好多说,你就帮****点儿心。教导雯儿的事情就全靠你了。”吕伟国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落寞。
“老书记放心,我一定尽力。”阎景文嘴上说着,心里却不以为然:这事儿,您可找错人了,我巴不得你女儿继续单纯下去呢。
“好了,不说这些了。过几天,我爱人过生日,你和雯儿人一起过来吧。哦,还有把你爱人也带上。没有外人的,只请了你们两口子。”
阎景文并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反倒有些纳闷儿搞不懂吕伟国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在阎景文印象里。吕伟国伟人高傲得很,从没有单独请哪个下属吃过饭,这次居然要自己带着妻子参加他夫人的生日宴会,究竟是为什么呢?
虽然搞不太明白,但是阎景文本能上还是觉得有问题,委婉的回绝道,“她平时很忙,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那算了吧。”吕伟国回答的有些不自然,看得出他不太高兴。
沉默了一会儿,吕伟国才说,“没别的事情了,你先回去吧。好好提点一下雯儿。”
阎景文答应了一声,就离开了吕伟国的豪宅。
看着阎景文离去的背影,吕伟国皱起了眉头,阎景文拒绝了带爱人来参加宴会的邀请,让他感到这里面有问题。他找阎景文来当然不是聊天吃饭的,他的主要目的是要见苏月白。为什么要见苏月白?这话要从很早说起。
两年前,苏惜水在后台坐不住了,踢开了王道秋直接坐上了西凌社老大的位置。吕伟国也就是从那个时候知道苏惜水还活着,而且拥有了巨大的势力。得知这个消息,吕伟国第一个念头就是苏惜水会对自己有所行动,可是一晃两年过去了,苏惜水总是在纵情享受,似乎完全忘记了以前的事情。这让吕伟国稍稍心安,本来他对苏惜水就有些愧疚,现在她不来找自己麻烦,就由她去吧。前一阵子,吕显被杀了,吕伟国觉得有些奇怪。按照道理说,苏惜水杀吕昊才算正常,毕竟苏惜水与吕昊的母亲有着夺夫之恨。这个念头一产生,吕伟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突然意识到,十年前吕昊被杀的事情很可能与苏惜水脱不了干系。他顾不得调查苏惜水为什么要杀吕显了,马上安排人手重新调查十年前的事情。
调查结果令吕伟国大吃一惊,十年前苏惜水已经秘密掌控了西凌社,而且吕昊出事的酒吧也正是西凌社的产业,这更加坚定了吕伟国的怀疑。吕伟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如果自己的怀疑属实的话,那么自己的心腹部下阎景文也脱不了干系,他很可能和苏惜水有着某种利益关系。这个发现叫吕伟国不寒而栗,以阎景文今天的地位而言,在关键时候给他反戈一击的话,问题可就严重了。因此,他开始叫人着力调查阎景文和苏惜水的关系,尤其是十年前两人都做了些什么,两人的活动有没有什么交集。从属下传回的一堆信息中,吕伟国发现这样一条:在吕昊死去的几天以后,阎景文和一个叫苏月白的女人登记结婚。这个苏月白的资料很模糊,社会关系很少,甚至连父母的资料都没有。经验告诉吕伟国,这个女人有问题,所以他绕过阎景文直接到派出所调取了苏月白的户籍档案,果然发现苏月白是苏惜水的女儿。让吕伟国惊讶的是苏月白的出生时间正是他离开苏惜水半年以后,也就是说,苏月白是自己的女儿!
尽管多年的宦海沉浮、权力斗争和黑道杀戮早已经让吕伟国的心冷酷无比,可是这个发现仍然让吕伟国激动的老泪纵横。尤其难得的是女儿这么优秀,不仅一手创建了文远集团,而且还让文远集团跻身于华夏制造业的名企之列,这完全不是死去的花花公子吕昊和性格懦弱的吕雯可比的。不说已经死去的吕昊,就性格怯懦的吕雯来说,她的能力远远达不到撑起庞大的百胜房地产集团的要求。吕伟国为了这个日夜难寐,正当他濒临绝望的时候,苏月白的出现,让他觉得自己巨大的产业终于有了合适的继承人,这种感觉就像一个即将要淹死的人突然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因此,吕伟国有些迫不及待的要见苏月白,为这他连阎景文背后的小动作也懒得计较。在他看来,当年的阎景文还不是个人物,在吕昊被杀的事件里面,顶多充当了一个替苏惜水擦屁股的角色。只要他和苏月白相认了,阎景文就是他名副其实的女婿,以前的那点儿小事可以既往不咎。让他没想到的是,阎景文居然不买他的帐,拒绝带苏月白来见他。
这让吕伟国意识到事情恐怕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从阎景文的态度上看得出,他对自己的忌讳颇深。究竟是怎么回事情呢?难不成他真的完全站在自己对立的一方?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问题还真有些严重,光是淮山十一区的两万警察就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如果阎景文再和周正中联手的话,淮山市很可能脱离自己的控制。吕伟国隐隐的感觉到一场危机正向自己靠近。他暂时放下苏月白的事情,飞快的整理了一下现在的形式,目前可以肯定的是有两股势力和自己完全敌对,一股是西凌社,另一股是以何振东为首的政治势力。这两股势力都和吕家有着利益上的直接冲突,矛盾是不可避免的。另外一股潜在威胁的势力就是冷月堂,这股势力显然已经受到何振东等人的拉拢,很可能插手西凌社和淮阳帮的火拼,对自己不利。最后一股态度最暧mei的就是阎景文了。对自己最不利的形势可能是这四股力量完全结合,那样的话,单凭吕家自己的力量肯定应付不来。不过现在,吕家的背后有了一个更为强大的世家做后盾。想到这里,吕伟国冷冷一笑,何振东也好,苏惜水也罢,想要我吕某人的命,你们还差得远。
吕伟国现在并不着急动手,他在等,他要等到这次所有的敌对势力都浮出水面,然后一网打尽。因为他吕伟国现在遇到了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背后的那个世家需要借助他的力量在江淮省办点儿事。在这期间,吕家要是有难的话,那个世家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吕伟国对那个世家的实力有着十足的信心。毕竟,这三十多年来,吕伟国就是靠着这个世家的恩惠,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今天。
“叮铃、叮铃……”一阵门铃声打断了吕伟国的思路,他从手边监控器里看到来人是他的管家吕福。吕伟国岁随手按了一下身边的开门按钮,吕福就迈着蹒跚的脚步进来了。
“老爷,陈大先生今天又过问那件事了。”吕福用沙哑的嗓音说。
“哦?那你查的怎么样了?”
吕福尴尬的摇摇头。
吕伟国开口安慰道,“这也怪不得你,淮山几百万人口,要找出两个故意隐姓埋名的人来谈何容易?况且,他们还不一定就在淮山。”
吕福感激的看了吕伟国一眼,就不再做声,他是一个很少开口说话的人。
“这件事你先放一放,陈大先生那边我去应付。这几天你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去调查十年前少爷被杀的事情,重点调查阎景文,把他在少爷出事那段时间做过的每一件事情都查清楚。”吕伟国之所以拿阎景文作为事件的突破口,是因为他分析阎景文当年很可能替苏惜水抹去了谋杀吕昊的痕迹。既然这样,阎景文替苏惜水擦屁股的同时就会留下一些痕迹。
“是。”吕福答应了一声。
“你去忙吧。”吕伟国摆摆手让吕福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