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二人睡在王居士这边。
次日早晨,可乘醒来时,王居士还在熟睡。可乘静静地躺着,打量着这间不足二十平方米的房子,地上有各种工具,墙上挂满唐卡,各种姿态的佛陀和观世音菩萨,目光都是一致的,知性、温暖、平常,却令可乘心生惶恐。
不久,王居士也醒了,问可乘:“和尚,今天还去找吗?我奉陪到底!”可乘这才露出一点羞愧的表情,摇头说:“不找了不找了。”王居士坐起来,嘿嘿笑了,说:“看你昨晚上的架势,不把全北京的发廊找个遍,誓不罢休!”可乘自嘲地笑笑,说:“我这人,好冲动!”王居士说:“干脆,今天你也帮我一个忙,如何?”可乘眼睛一亮,兴致盎然的样子。他暗想,有一个理由留在道场,就不用急着回庙里了!王居士说:“有个家伙拿过我不少唐卡,欠我十万元,要了几次都不给。”“那好,咱们去要!”可乘翻身坐起,目光温软。王居士说:“绝对不能打架噢!”可乘说:“不会的。”
早饭之后二人打车赶往东四十条,一路拥堵,终于到了,却发现眼前亮堂堂的,原来的楼房已经拆光了,瓦砾成堆,狼藉不堪,王居士倒像是松了一口气,说:“我前两天还来过,这儿是江南饭店,这边有个店面是专门卖福利彩票的,滚刀肉家就在江南饭店后面。”可乘问:“滚刀肉?”王居士说:“东北话把欠债成爷的那种人叫作滚刀肉,滚刀肉正是东北人。”可乘问:“有电话吗?”王居士想打退堂鼓,心想欠款要不来不要紧,别把一个出家人的清名给毁了。可乘的眼神虽然是柔软的,但却暗含固执,非要把十万元要来不可的样子。王居士心一横,就当场打了电话,对方说搬家了,不过没搬远,就在附近,让王居士等几分钟。王居士心想,滚刀肉之所以态度好,是因为没把我当一根葱。没多久一个大汉从废墟对面走来了,果然人高马大,姿态蛮野,王居士悄声说:“就是他!”可乘眼睛眯了眯,似乎有些怯懦,但还是拽上王居士迎过去了。
双方在废墟中央相遇了。
滚刀肉粗声问:“要钱是吧?”
王居士说:“是呀,我最近打算买房子。”
滚刀肉说:“暂时还没有。”
王居士说:“总不能每次都是这个话。”
滚刀肉问:“你叫我怎么说?”
王居士无奈地摇头、叹气。
可乘说:“你不要欺负我兄弟,他是个老实人!”
滚刀肉转身盯住可乘,说:“我就欺负他,你想怎么样?”可乘简单地说:“就看你怎么欺负了!”
滚刀肉冷笑一声,公然挑衅,呸的一声,将一口唾沫吐在王居士胸前。
“我操你妈!”王居士骂了一声。
“有种你再骂我一句?”滚刀肉逼了过来。
“我操你妈!”王居士又骂了。
滚刀肉的拳头正要挥出去,可乘出手了。
可乘一把抓住滚刀肉挥出去的手腕,同时将脚尖一挑,一根半米长的粗棍子从地上飞起来,再从三个人的头顶落下来,稳稳地落在可乘手里,对方惊魂未定,可乘却要把棍子递给对方,说:“给你,你拿着,我就是这双手!”对方看看棍子,终于不接过去,及时调整了态度,说:“哥们,好样的,我认输。”
于是顺利拿回了全部欠款。
王居士要把其中一半捐作功德,可乘用力摇头,王居士问:“你不是说过,智河住持经常嫌你没用吗?”可乘答:“我是故意没用的,我如果下功夫化缘,不比任何人差!”王居士眼下当然深信此话,但还是迷惑不解,问:“为什么?”可乘说:“庙里的钱足够花的,前几天一个房地产商一次就送来了五十万。听说智河住持准备换车了,他现在开的不是丰田越野吗,刚刚又看上了一款美国军用吉普,叫什么?好像叫牧羊人,六十多万。”王居士说:“让那些有钱人出点血是应该的,和尚们日子过好一点也没什么不对,再说,你们的单费不也可以跟着涨高一点吗?”可乘的态度其实已经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了,还是说:“第一,单费肯定不会涨的!第二,连和尚都做不到以苦为师以贫为乐,这个世界还有救吗?第三,一个和尚有用没用,不该用化缘多少来衡量。”
可乘终究空手回到观音寺,没换衣服就去向智河住持报到,智河住持正专心习字,抬头对可乘点了点头,待可乘转身离去时,递过去一个白眼。可乘回到寮房,换好僧服时才想:哎呀,至少该换过衣服再去见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