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自大唐盛世以后,伴随社会发展的整体趋于超稳定,再也没有出现过类似汉武帝、隋文帝、唐太宗般雄才大略的明君改革家。有的只是改朝换代的皇帝,而能够给国家带来生气与新风,使社会焕发活力的明君,再也无法寻觅。
范仲淹改革时,宋仁宗就是一位半信半疑的皇帝。当改革遭到反对时,仁宗对改革马上产生了疑虑。仁宗的动摇,更助长了反对派的气焰,攻击范仲淹为代表的变法者结成“朋党”,“欺罔擅权”,“怀奸不忠”等等。范仲淹及支持新政的官员富弼、苏舜钦等人被“一举网尽”,全被赶出朝廷,新政也随之全部废除。
宋神宗与王安石的关系也很能说明问题。变法初期,宋神宗对王安石很信任,大多数场合都能言听计从,对此,曾公亮曾无限感慨地对苏轼说,神宗皇帝与王安石好得就像一个人,这是天意啊。但随着变法的深入,这种情况一步一步地改变。至熙宁七年,宋神宗因震慑于久旱不雨的天灾和保守派的喧嚣,开始指责王安石的新政。再往后,他对新法一直处于摇摆不定的状态。
清朝康熙、雍正、乾隆几位有作为的皇帝,所作的只不过是女真人统治中原以后,对汉文化为主体社会的恢复和修复。
光绪皇帝在戊戌变法中表现出了晚清统治者少有的血性,但他的个性、知识和素养,实在不适应领导这场改革。光绪皇帝是一个有严重性格缺陷的人,脾气暴躁,缺乏自制力。还是在少年时期,皇帝的老师翁同龢就已经发现皇帝脾气之暴烈非同一般。仅仅从光绪九年二月到六月不到半年间,12岁的小皇帝6次大发脾气,《翁同龢日记》中记载:二月十五日,小皇帝不知道什么原因,在后殿大发脾气,竟然“拍表上玻璃”,被碎玻璃扎得鲜血淋漓,“手尽血也”。动不动就摔东西,甚至有自残举动。翁同龢感觉到这个孩子的脾气十分不祥,在日记中写下了:“圣性如此,令人恐惧”。事实上,面对畸形的成长环境,皇帝的人格始终没有发育好。在成年以后,皇帝仍然表现出幼儿般的缺乏耐心、固执己见,每有所需就立即要求满足,缺乏等待延后满足的能力。《宫女谈往录》中老宫女描述道:“他性情急躁,喜怒无常,他手下的太监都不敢亲近他。他常常夜间不睡,半夜三更起来批阅奏折,遇到不顺心的事,就自己拍桌子、骂混账。”
光绪从小到大蜗居于深宫,受的全是中国传统儒家教育,缺乏对近现代西方文化知识的了解。与当时泰国朱拉隆功国王的经历有天壤之别,朱拉隆功国王自幼接受西方文明的熏陶,即位前和即位后,曾游历、出访亚欧许多国家。1897年,朱拉隆功国王乘御舰“却克里”号出访欧洲,先后访问了意大利、瑞士、奥地利以及俄国等国家,特别是出访了当时在英国统治下的爪哇、新加坡、印度之后,对这些国家的政府和行政措施颇有心得。相比之下,光绪皇帝只会呆在紫禁城里玩玩照相机,给珍妃照照相,还成了遭臣下非议的小节。
更不幸的是,作为戊戌变法政治上最高领袖的光绪皇帝,只是名义上的“九五之尊”。光绪是一个从即位那天起,就瑟缩在慈禧太后淫威阴影之下的儿皇帝,在没有武装力量拥簇的条件下,他表面上的“无限权力”,事实上却是极其有限的,不过是一个提线木偶皇帝。慈禧太后对光绪皇帝的变法,斥责为“徇一人而乱家法,祖宗其谓我何?”以慈禧太后为首的旧势力极力削弱光绪的力量,逼迫光绪在颁布明定国是诏的第4天,连发3道上谕,罢黜皇帝自己的老师翁同龢。皇帝自幼就与翁同龢相伴,闻听雷声躲到老师的怀里,情同父子。光绪连自己的老师也保护不了,只能相对落泪,翁同龢亦知道自己一走,皇帝成了孤家寡人,但是爱莫能助。又规定凡二品以上大臣授新职,要到皇太后前谢恩。这是慈禧在继续操纵用人大权,防止光绪任命维新派为高级官员,扼制维新派进入权力中心。还任命亲信荣禄为直隶总督,统领北洋三军,这是守旧派部署政变的关键步骤。荣禄曾对慈禧太后说:“以皇上任用匪党(指维新派),难保日久不生变乱,京津咫尺,以北洋军可资镇制”。所以,当决战关头逼近,光绪皇帝找不到一只救生之筏,只能把袁世凯当作救命稻草。而当袁世凯把他们出卖以后,从光绪皇帝到康有为、梁启超和“六君子”,也就只能或瀛台被禁,或亡命天涯,或京华喋血,而无力挽狂澜之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