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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怒上庐山

刘光世是南宋初年“中兴四将”之一,他创立了淮西军。金军大举南侵的时候,他曾和韩世忠等一同防御江南,立下了汗马功劳。南宋政权稳定下来之后,他厌倦了刀头舔血的戎马生涯,统帅的五万大军也成了“军律不整”的骄兵悍将,朝野上下颇有怨言。刘世光早就看透了高宗的意图,因此赵构还没有开口,刘世光便上书称自己身体不好,希望能安排一个闲职。赵构赏赐给他一些珍宝古玩,刘光世津津有味地把玩到了后半夜。这让高宗十分满意。

但是,刘光世麾下士兵众多,训练有素,让谁来接手这支军队呢?

这时,宋高宗想到了岳飞。一些重臣也都上书表示岳飞是最佳人选。不久,高宗就收到了刘光世自请解除军务的奏折。高宗没有做什么挽留,就同意了他的请求。

随后,高宗给刘光世的部下王德等人写了一道御札,信中说道:“希望你们听从岳飞的号令,就好像是我发布的命令一样!”

这些行动岳飞都已经知道了。素以收复失地、恢复中原为志的岳飞欣喜异常。他每次北伐,都因兵力不足,而成为局部战役。刘光世的部队兵马是自己的两倍,如果真能将这两支军队合并一起,则可大展宏图,收复中原的宏愿更容易实现了。

伪齐的刘豫政权,由于两次南征均以失败告终,士气低落,人心涣散,这正是南宋大举反攻的好时机。

岳飞怀着激动的心情,畅想着美好的前景。为了收复中原一事,他不停地给高宗写奏章,阐述了他对如何收复失地的想法。

高宗阅读了奏折之后,心中也十分高兴,但是高兴归高兴,高宗还有一定的顾虑。岳飞作为一介武将,已经掌握了五分之三的兵力,这不得不让高宗忌讳。在高宗的内心深处,是十分的惧怕武将们权利过于强大的。想当年,宋朝的开国皇帝就是以武将的身份,发动了政变,当上了皇帝,而为了解除后患,又采用“杯酒释兵权”的办法削了一部分武将的兵权,才安安稳稳地做起了皇帝。因此对武将的防范和猜忌,就成了赵宋代代相传的家规。

狡猾的宰相张浚和秦桧就是利用高宗的这个心理,以历史来提醒高宗,不要忘记列祖列宗的教训,免得犯错。他们的目的就是让高宗明白,如果给岳飞太多的兵权,有朝一日岳飞权力达到了顶峰,功盖天下,而一旦起了谋反之心,那么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因此虽然高宗已经给王德等人颁发了御札,也命令他们要听从岳飞的安排,虽然张浚也已经把刘光世的将军、士兵、人马列了清单,等待岳飞接手,可最关键的一点,朝廷始终没有用皇帝的名义给岳飞一道明确的公文,让他去收编刘光世的军队。

只要没有明确公文,岳飞就不能名正言顺地去收编刘光世的军队,如果岳飞贸然前去说不定还会被扣上一个拥兵谋反的罪名。

朝廷中的很多文武大臣也向高宗上奏,说:“既然罢免了刘光世就不应该使用其他的大将,免得将来难以驾驭这些武将。”于是高宗决定依然把刘光世的军队作为一支独立的部队,把王德提升为都统制而归都督府,即由张浚直接统领。

于是高宗亲自给岳飞写信说:“淮西合军,又很多不方便之处,之前我虽然已经写信给王德提起这件事情,但是你必须要得到朝廷的公文,才能够统领刘光世的军队”。高宗的意思很明白了,他希望岳飞放弃合并军队这个念头。赵构为自己的聪明而高兴,他委婉地取消了成命,然后,让张浚处理善后。张浚将岳飞召到都督府,在这两位坚定的、实际上志同道合的主战派战友之间,发生了一次给历史留下深刻遗憾的谈话。

张浚装作不知道高宗之前有意任命岳飞接收刘光世的军队,征询岳飞的意见说:“淮西的士卒们都很服气王德,因此非常拥护王德作为新一任的统领。你认为如何呢?”

岳飞听了之后,知道事情发生了变化,但还是很客气地回答说:“王德和郦琼素来互不服气,这种安排必导致二虎相争。吕祉虽是通才,毕竟是书生,不习军旅,恐难服众。”

这时候张浚又问道:“那你觉得张俊如何?”岳飞回答:“张宣抚性子太暴躁,缺少谋略,尤其郦琼会不服。”

这时候张浚已经十分不满了,但他还是忍住没有爆发,而是拉长了脸问:“那么你觉得杨沂如何?”

岳飞回答说:“杨沂虽然勇猛,但是他和王德差不多,又如何能够驾驭得了这支部队?”张浚终于忍不住了,说出了一句相当伤人的话:“我就知道非太尉你来不可。”

这句话刺伤了岳飞,岳飞当时也十分恼怒,于是说道:“都督您正儿八经地问我,我不敢不据实回答。难道我是为了图谋这支部队吗?”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但是岳飞还是没有死心,他还是把并军的事情寄托到高宗的身上。于是他面见高宗的时候,再次提出请求并军,高宗默默地听着,最后淡淡地问了一句:“照你这么说,什么时候才能收复中原?”

岳飞回答:“大概要三年时间吧。”

高宗听了,十分不愉快地说:“我现在在建康,倚靠的是驻守淮南的军事力量。假如抽调刘光世的部队能平定中原,我当然会把这支军队给你。但是要是因为调动了刘的军队,不但不能恢复中原,反而把淮南这一块地给丢掉了,到时候连建康和临安都岌岌可危,你能担负起这样的责任吗!”说罢,拂袖而起。

岳飞看高宗满脸怒色,知道并军之事已成定局,只好默默退下。

不久,南宋朝廷明确宣布,把原刘光世所率领的部队分为六支军队,接受都督府的领导,并且由王德担任训练诸将军马的任务。

听到消息,岳飞难掩失望之情,岳飞开始了思索,一串串的疑问涌上心头,搅得岳飞心里乱糟糟的。他想起当年,收复襄阳六郡时朝廷不许越出界线一步,攻打伊、洛时不许渡河深入,而此时正当收复国土的大好时机,却又毫无理由地要收回兵权,分散兵力,这一切看似是偶然或是无意的,但其实是别有用心啊。

岳飞对高宗的出尔反尔,异常愤慨,于是上奏请求解除军务。理由是自己与宰相张浚意见不合,没有办法一起共事,当然实际理由并不是这一点,岳飞此举是为了表示对高宗的强烈不满。按当时的封建礼法制度,臣僚提出辞呈,必须要先经过皇帝的首肯,才能够离职。但是岳飞在极度愤怒下,不经皇帝许可,只对随从把军中机密作了一番交代后,就满怀悲愤地离开了建康,奔向庐山东林寺,给亡母姚氏守孝,尽一番孝心。岳飞这一近乎惊世骇俗的“抗上”行为,反映了他刚烈的性格。

岳飞的擅自离职激怒了宰相张浚,《宋史》记载,此后张浚多次上奏弹劾岳飞:“岳飞处心积虑,一心想兼并别人的部队。此次辞职,真实意图是要挟皇帝。”这种不负责任的弹劾,具有极其可怕的杀伤力,岳飞陷入险恶的漩涡中。像狐狸般狡诈的秦桧,竖起两只耳朵,一边倾听高宗的动静和意向,一边也极度热情地支持张浚,一心想整垮岳飞。

岳飞的举动,也令高宗大为震怒。他对岳飞的猜疑也更加重了,但是在众大臣婉转地劝说下,加上和谈还没有获得成功,在军事上还要依靠岳飞,所以权衡利害得失,他按下了心头怒火,派都督府参议军事张宗亢带领岳家军,稳住岳家军。

张宗亢是宰相张浚的心腹,他原来就对岳飞怀有很深的敌意,接旨到达鄂州后,着手统领岳家军。

岳家军对此感到非常担忧,人人心中慌乱,都说:“如今我们已经换了一个统帅,岳相公恐怕是再也回不来了。”后来又由因病告假的张宪出来主持军务,详详细细地向军中各大小将领解释派张宗亢来岳家军的原因,费了好大一番口舌才将全军将士的军心稳定下来。

张宗亢看到岳家军严明的军纪,雄威的军容,昂扬的士气,不禁消解了对岳飞的敌意,从心底对岳飞产生了深深的敬意,禁不住长叹一声:“岳帅果真治军有方啊!”从此尽心尽力地操持着军务。

从后来的历史发展来看,我们不难看出实际上高宗当时确实已经失去了对岳飞的信任。在中国的历史当中皇帝只要开始不信任自己的大将,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剩下诛杀了,岳飞最终也没有摆脱这种命运。

岳飞当时可能是想以赌气的方式引起高宗的重视,高宗却视而不见,但是当时朝廷确实需要岳飞这样的人才,于是高宗写了一封御札,要求他复出。接到皇帝的书信,岳飞仍然不肯回到军营。但是他还是只字不提自己和张浚不合的事情,只是说要为母亲守丧尽孝。

接到第二道御札,岳飞还是不肯遵循皇帝的指示,而是写给高宗第三道奏疏,声明自己的志向在于收复开封,此外并没有其他任何的野心,希望高宗能体恤他。

高宗这回仍然是退回原奏书,并写了第三封御札,说:“我知道你的用心,也很感谢你为国家社稷操持。你是大臣,应该有所担当容忍。”

为了让岳飞复出,朝廷又派鄂州宣抚使司的参议官李若虚和统制王贵,让他们到庐山去请岳飞返回鄂州,要是岳飞再违抗朝廷的命令,不肯回军,就连李若虚、王贵都要一起以军法处置。李若虚等人来到庐山东林寺。岳飞心中的怒火还是没有消除,坚持不肯下山。一直僵持到第六天,李若虚说:“难道你想造反吗?难道让你出来不是好事吗?你坚持不干,朝廷怎么会不怀疑你?想想看,你不过是农夫出身,受天子委托,掌握这么大的兵权,你是不是觉得可以和朝廷抗衡了?如你坚持不复出,我们二人受刑死掉,应算是再没什么对不起你了吧?可你一点都不觉得有愧于国家吗?”

在李若虚和统制王贵苦口婆心的劝说之下,终于岳飞同意和他们一起下山了。

岳飞来到了建康,三次向赵构谢罪,这时,张宗元从鄂州的岳家军营中回来,他告诉高宗:岳家军将领和士兵们都互相友爱,训练有素,人人心中怀着忠孝,这都是岳飞治军有方啊!高宗虽然不满岳飞个人的行为,但是听到岳家军对自己是忠心的,心中自然是高兴的。为了稳住岳飞,高宗告诉岳飞,自己并没有处罚他的意思,只要他能重新回到军中,为国效力就好。

赵构的话说看似不软不硬、实则杀机四伏。一般说来中国古代皇帝在对付他们心中的异己时,很少有手软的。岳飞作为一介武夫,让自己低下头来再三的请求下山,已经违背了君臣之德,但是因为暂时需要人才,所以才忍了下来,后来发生的一切表明,赵构也是如此。

公元1138年,南宋已正式定都临安。岳飞回去后,又上奏道:“临安靠近长江上游建都,亲率六军,监督作战,那么每个士兵都能知道您的心意,每个人必定会拼尽全力啊!”

赵构以手诏回复,表示欣赏岳飞的忠诚,“恢复之事,朕未尝一日敢忘于心”,就同意了岳飞单独北伐。于是,岳飞提起精神,厉兵秣马,准备出击。但是在这个时候淮西兵变爆发了,岳飞梦想收复大好河山的计划再一次被推迟了。实际上高宗早已经受够了岳飞,但是自己目前的地位只能靠岳家军来维护,因此他不得不采取安抚岳飞的办法,让岳飞再次为自己卖命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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