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钢
2003年9月，我作为一名新教师，接手了一个新班——机电033班，这是一个援助性质的对外招生班。班上学生38人，整体素质偏低，其中一名叫小远的男生尤其让我头疼。他常违反纪律，班上很多同学很讨厌他，在刚开学的一个月里他就跟宿舍同学发生过两起打架事件。每次他做错事，我总找他谈心，但效果很不理想，或许是因为当年我自己教育经验不足吧，总之他对我这班主任很不屑一顾。
一个月后的班会上，我实在难以忍受以小远为代表的几个“坏分子”的所为，就“开坛作法”。我对同学们说：“现在我们班总有一些无心向学的同学捣乱，不但损坏了我们班的形象，而且自私地霸占了积极上进的同学的学习权利……下面大家一起来做一个决定自己人生去留的游戏，做完游戏后大家再想想自己今后的人生规划。游戏规则是这样的，我手中有38张纸条，写着37个‘留爷字和1个‘去爷字，拿到‘留爷字的同学可以留在咱们班级，拿到‘去爷字的同学就离开吧，当然已经决定选择‘去爷的同学可以勇敢地选择‘去’字。”我一说完，班上炸开了锅，同学们都在思考、怀疑、讨论，甚至指责，那些“坏分子”更害怕我直接当众把“去”字的那张纸条送给他们，整个班会气氛开始凝重起来！
十分钟后，小远直奔讲台对我说：“老师，把那张‘去爷的纸条给我吧。”当时，我的心情很复杂，想他走又不想他走，毕竟我的本意并不是真想赶走他，而是以此激发他潜心向学。我思考片刻，跟他说：“好，你的命运还是由你自己来选择，你抽纸条吧。”但他跟我较劲说：“我就要拿‘去爷的那张纸条，给我！”现场气氛很紧张，我妥协了，把整叠纸条都给了他，说：“你拿去吧！”他很冲动，一定要找到那张“去”的纸条，彻底翻了三遍，没找到，他说：“老师，您戏弄我们呀？都是‘留爷的，根本就没有‘去爷的那张！”我平静地回答大家：“学校和我的本意都想大家留下，老师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学生。我发给你们的每张纸条都是‘留爷字，没错，就是想表达我真心希望你们每人能踏踏实实地留下来！至于那一个‘去’字，每个人都可以勇敢去拿到，但拿之前一定要对自己负责，要给自己一个合适的理由。明白吗？”很多同学好像开学一个月来第一次听懂我的心声，都答：“明白了！”我再转身对着小远说：“你找到这个理由了吗？”小远不回答我，掉头回到自己座位上，在思考些什么……
班会课后，小远递给我一张请假条，说：“老师，今晚和明天我想请假，在宿舍里思考我的去留问题，请批准。”我允许了，签字后答道：“好，明天晚上晚修时间我来宿舍找你。”次日晚上，我来到学生宿舍301，第一次和他真诚无压力地聊天。一开始我故意东聊西聊不奔主题，大概半小时后小远憋不住了，说：“老师，我们讨论我的去留问题吧。您实话告诉我，是想我走还是留？”我马上打断他：“班会上我已说过，去留不是我说了算，决定和行动的人是你呀！你还不明白吗？”小远回答我：“老师，我明白。我在职校的一个月时间里很矛盾地生活着，心情非常烦躁，是我爸逼我来这里读书的！我就是由于没勇气反对他，才在班里给你惹了很多麻烦，对不起了。昨天的班会点醒了我，我今天才有勇气跟我父母沟通。既然我心早不属于校园就应该出去社会闯闯，爸爸说我长大了并答应借我两万块钱回高明开小卖部。第一次得到他们对我想法的认可，我真的真的很开心啊！老师，是您救了我！您能支持我吗？”小远很激动，声音颤抖着，眼睛充满泪花，那是真诚的眼泪！我拍着他的肩膀，给他力量，说：“支持！永远支持！”
这个故事的结局毫无悬念，小远辍学了。关于我那年这个举动的对与错，我一直在思考着。但2004年5月3日，我去高明家访时看到他很充实开心地生活着，我感到异常的欣慰，也解开了我心中埋藏多年的疑惑。
点评：教育应该是有利于学生的教育，学校教育对于学生来说，是否起到作用更多是看学生在以后工作和生活中反映出来的态度和方法。该个案想表达的更多的是一种思考，对教育深层次的思考。教育应该是对学生终生有益，还是只是停留在学校阶段？
（边相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