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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夜黑风高

夜已深,风渐凉,而我的心更凉。“夜黑风高杀人夜”这便是我现在境况的最好写照。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的参天大树,幽幽的月光穿过树间的缝隙倾斜而下,投射在矮小的灌木丛上,影影绰绰。

听说这片诡异非凡的森林是南苑狩猎的地方,不过这长夜漫漫的,我们这十来个人当然不是来打猎的,而是“跑路”来了。

据说南苑的出口都加强戒备,只有这里防御最为薄弱,穿过它便能逃离清兵的搜查。天色仿佛更暗了一些,远处响起一阵奇异的风声,好像是风卷叶落般的“沙沙”声,又好像是夜行生物在草丛里穿梭的声音……

“王公子,你确定这里没有什么狮子老虎之类的?”我紧张地望了眼身旁的王炯。我宁愿被清兵抓,也不想成为野兽的食物啊。

王炯眼里有掩不住的笑意,“你说呢?狩猎难道只猎什么野兔、野鸡之类的小动物吗?”

是哦,好像小说里电视上都是猎什么老虎啊,狼啊……不是吧!“你别吓我,人吓人,吓死人的!”我下意识地抓住旁边这人的衣袖。

他眼里的笑意更浓,“放心吧,这里是皇家猎场,狮子、老虎、黑熊之类的猛兽都会圈养起来,只有小动物才会散布在林中。别多想了,快走吧!”

我手上一暖,他没有看我,只是拉着我向前走。我迟疑地看了看在前面不远处同别人说笑的凝香。

哎,长路迢迢,吉凶难辨,有人愿意牵着你走总比一个人孤独跋涉强。

也不知过了多久,前面的人脚步慢了下来,一个黑色劲装打扮的男子转身朝我们走来,我心虚地抽出手。

“公子,周小姐说应该已过清兵的搜查范围,可否稍作休息再赶路。”

“连城,你什么时候成香儿的传声筒了?这丫头不准备跟我讲话了是不是?”

“公子,属下……”那个叫连城的青年有些尴尬,还想说什么却被王炯打断了。

“好吧,传令下去,原地休息,卯时再出发。”

生好火,大家三三两两地靠近火堆席地休息。我拣了个不算太远的地方坐下,靠在树上补眠。

“不冷吗?怎么不坐近些?”我睁眼看了下来人,赶了这么远的路,他怎么一点儿也不显累呢?

“明知道别人不欢迎自己,还贴过去?”

他笑了一下,在我身旁坐下。“其实香儿只是小孩子心性,你不要介意。”

“我没有介意,你也不用向我解释。只是何必搞得大家都不开心呢?”

他笑了笑,突然脸色大变道:“别动!闭上眼!”哼,这人今天是不是耍我耍上瘾了。

“你叫我不动就不动,多没面子啊!”你说不动我还偏要动呢,我就是要把眼睛睁开,看你怎么样!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突然拔剑向我劈来,同时说道:“蛇!”

“呃!?”本来看到他突然拔剑挥过来,我就吓出了一身冷汗,又听到他说有蛇,我恨不得立刻晕过去算了。

一提到蛇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而现在那生物被王炯砍成两截,刚好落在我身上,脖子凉飕飕,滑溜溜……

“啊!”我彻底暴走,本能地用手去抓,荒乱地跳起来。

哪知这荒郊野地里满是枯藤,脚下一绊,突然失去重心,整个人朝后倒下。而后面居然不是平地,于是顺理成章的,我开始表演自由落体运动。

正当我满以为小命休矣的时候,忽然一个人纵身一跃,牢牢地抓住我的手。不过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连带着把他也拉下了山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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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阵泥土的清香扑鼻而来,我睁开眼睛,从落崖的震骇中慢慢回过神来。我没死?!往上一看,一片云雾缭绕。天啊,看不出来是这么高的山崖,我还真是命大。

我赶紧动了动,一切正常,没有骨折,内脏好像也没有不适,只是有些擦伤,果然是命不该绝!咦,身下怎么软绵绵的,对了,好像王炯跟我一起掉下来了,不是吧!

我赶紧爬起来,啊,还真是他!不过他好像比我伤的重,一动不动的,不会死了吧!我连忙俯下身,又是推又是拍。

“喂,醒醒啊,醒醒!你没事吧?没事吧?”我越喊心越慌。

“你再这么拍下去我就不能保证自己没事了!”他终于开口答道。

我顿时松了口气,“没事你不早说,被你吓死了!”

我轻轻地扶他坐起来,“感觉如何?有没有伤到?”

他动了动,轻轻地低低呼一声,皱了皱眉,答道:“右臂好像不能动了,可能骨折了。”他抬头打量四周,道:“看来只能等他们来救我们了。”

“天要亮了,他们应该很快就会下来的!”不过看上方雾蒙蒙的,我怀疑上面的人如何下来。

王炯没有开口,算是默认,过了一会儿才戏谑地说道:“你怎么这么怕蛇?”

“哎,没法子,怕是不需要理由的……”

他有些好笑地看着我。

“还笑?!都怪你,要不是你把蛇砍到我身上,我怎么会吓得掉下来?”

“忘恩负义了不是?如果不是我,你可能就被蛇咬了!”

“那也比困在这里强啊,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找到我们。”我有些气馁地说。

他不再说话,撕了一块衣摆开始包扎伤口。看着他用一个手包扎的笨笨模样,再对比他平常光风霁月的样子,不禁好笑。活该,谁让你总是想看我笑话的。

不过想到落崖那一刻,他伸出的坚定的手,心下忽然柔软起来。以前看《神雕侠侣》,看到杨过纵身那一跃,便想着如果有一天有个人也像杨过待小龙女一样对我,那该多好啊。没想到,真的有人不要性命地救我,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说心里不感动肯定是不可能的。

“我来吧!”说着,我抢过他手里的布,又看看他的伤势,除了骨折还有好多划伤擦伤。我又撕了半截裙摆,先替他擦拭。

“嘶……”他轻吸一口气。

“很疼啊?对不起啊!”我连忙放轻手,“弄疼了你跟我说,我尽量轻点,不过伤口要清理干净,不然很容易发炎,到时候像白求恩那样就惨了。”

“白求恩?”

“哎,反正就是要清理干净伤口再包扎,不然可能会有性命之忧。”我赶忙转移话题,起身去附近拣了几根树枝,帮他把右手简易地固定起来。

“材料有限,先将就吧!不过千万不要乱动噢,否则,骨头可能会长不拢,手也可能会长歪噢。”我看着自己的杰作,超有成就感,多亏野营的急救知识,看上去还不错。

“你……”

“嘘……”王炯做了个静声的手势。我心里顿时紧张起来,你不是要告诉我背后有老虎、豹子之类的吧,我的心脏可经不起再次惊吓了。

“你闻……”他的面上露出难得的轻松。

“你不要总吓我行不行!”我一边埋怨一边深吸了一口气。

“啊,是花香!”我环顾四周,不远处一片红色花海朦朦胧胧,一弯小溪顺着山谷流淌,花木扶疏,桃柯掩映,在这云山雾海之中若隐若现。刚刚只顾着给他找“夹板”居然没有注意这样的美景。

“怎么会?现在是秋天!”望着眼前的这片桃花源,我心里惊喜莫名,早就忘了我们现在的处境,兴奋地奔进桃花林里。

桃花灼灼,争奇斗艳;桃果累累,缀满枝桠,太不可思议了,居然能见到花果同树的奇观(注1)。

微风袭来,淡淡花香,沁人心脾。缤纷的花雨化作粉蝶起舞,我也不禁扬手轻舞起来。等冷静下来的时候,王炯不知道已经在旁边站了多久。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我,突然开口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我的脸有些发烫,心有些慌,嘴上却镇定地说道:“这可是贺新嫁娘的诗,我看现在吟‘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更恰当些。”

“‘别有天地非人间’?是啊,这里的确是不似人间的桃花源!”他终于把目光移到了潺潺流水之上。

“对了,现在已经快十一月了,桃花怎么会这个时候开啊?”我望着满目的桃红疑惑地问道。

“大概是谷底因为浓雾笼罩,温暖潮湿,让桃花有了春天到来的错觉吧!”

是啊,只是错觉而已。我松了口气,渐渐稳下心神。“喂,你左手还能动吗?”

“怎么?”

“当然是摘桃子啰,这么高,我又不会爬树。”我指指树上的桃子。

一抹青色的身影一晃而过,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两个桃子已经出现在我面前。哇,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吧,长见识了!

“好吧,那就有劳王公子多摘几个了,我去别处看看又没什么其他的惊喜。”

“小心点,别走远了!”背后传来温润的嗓音。不行,我要快点冷静一下,这家伙干嘛无缘无故念什么情诗啊?这不是吹皱一池春水么?

“知道了。”我急忙往别处走去。

注:

1.花果同树:即秋天果树开花。秋天天旱,果树如果缺水或遇上病虫害,叶子就会发黄、脱落,然开花、发芽、结果,生长过程跟春天很相似,形成花果同树的奇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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