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元年七月,徐达、常遇春征西大军由临清沿运河北上,连下德州、通州。元顺帝携后妃、太子等逃奔上都开平。
八月二日,徐达、常遇春一举攻占大都,改为北平府。稍事休整即又挥军西进,攻取山西。与精锐的扩廓帖木儿军进行了艰苦的搏战,平定山西。
洪武二年三月,西征军马不停蹄的进攻陕西,元将李思齐由凤翔奔临洮,力竭投降。
正当大军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时。元顺帝乘明军主力长驱秦晋之机,命丞相也速率军向北平反扑,不消数日兵锋已抵通州,北平府告急。
接到军情的常遇春,不顾连番征战的疲累,匆忙与李文忠率步卒八万、骑兵一万连夜驰救北平,元军闻讯旋即向北逃奔,常遇春率军追奔千里,大获全胜。元顺帝带着残存的数万残兵,躲进了开平城内。
此时,常遇春的军队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连番征战,又加上奔袭千里的追击,虽说元军一触即溃,但是大半将士也都或多或少的带了伤。草草的吃了干粮和休憩后,常遇春做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决定。
元军几番打败,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只差最后一击,便可瓦解他们所有反抗的欲望。而开平是他们最后的防线,攻占此地,就彻底绝了元军对北平甚至中原的威胁。为了覆其巢穴,常遇春下令,三军整装,径取元上都开平。
但是,这一战必是决死之战。开平城防御不可小觑,他们没有火炮的辅助,只能靠血肉攻城。而负责攻城的将士此去便是九死一生。若是往日的征战却也无妨,军人身在战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可今日不同,开平城一旦攻下,这天下就太平了,这些舍生忘死的士卒,便可以衣锦还乡,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负责攻城的部队,就成了太平盛世前最后的牺牲品,身为主将的常遇春时难抉择。最终,他帐下的副将孟九帮他决绝了难题。孟巡在数万士卒中,号召了整整九千人的敢死军,这些士卒纵使一死也要夺下开平城,让家中的亲人和大明的百姓过上太平的日子。
常遇春含泪接受了这些将士的请求,是夜,他在军中为这九千将士践行。亲手将赤红色的布条,系在将士们的右臂之上。并让军需官将刻着这些将士籍贯姓名的甲片收集起来,纵使他们死在开平城,也会带着这份最后的“家书”回家。
次日黄昏,九万大军逼近开平城下。元顺帝吓得慌了手脚,随便派遣了一些守军之后,便带着亲信家眷,一路逃到应昌府,回到了那篇熟悉而又陌生的草原。
而开平城内却成了另一个人间地狱,在轰鸣的炮声下,在“大明永昌,死战!”的口号声中,九千敢死军发疯般的冲向城墙。滚木雷石从墙头扔下,在前面的兵士被重重的砸落。有的直接被砸的脑浆迸裂惨死当场,有的则是摔断了手脚,但只要还有一口气,这帮将士便悍不畏死的冲向城墙。
前排的战士死了,后排的直接用前排的尸体当盾牌,顶着箭矢和刀枪劈砍冲上城头,进来后一通疯砍,在身中数刀数枪后倒在血泊之中。可城头的元兵害怕了,他们仿佛看见了一群从地域里爬出来的恶鬼。他们浑身浴血、面目狰狞的冲向自己,明明中了那么多箭,明明砍了那么多刀,明明手臂都被砍断了。可他们还是冲了过来,用他们的牙撕咬着,用他们的身体冲撞着,就算死也要抱着一个元兵跳下城墙。更有一些明军士兵,竟然在身上绑着火药,冲入人堆后便引燃火药,巨大的爆炸,卷起一团血雾和残肢断臂四散飞溅。
这就是我们大名的将士,这就是我们无畏的军人,他们用鲜血和生命,用那不屈的军魂为大明奠定了最终的胜利。
几个敢死军的将士进入城内,顶着数倍元兵的劈砍,冲到城门内侧,在涌上来元兵惊恐的目光下,他们引爆了身上的火药。随着一连串震天的爆炸声,坚固的城门被炸得四分五裂。城内援军透过四散飞落的碎屑和渐渐散去烟雾,看到了数万冲向开平城的明军。
“为兄弟们报仇啊!!!”震天的吼声四处响起,明军将士愤怒了,这份摆在眼前的胜利,是数千兄弟的生命换来的,他们绝对不会放过眼前的敌人。
元军终于崩溃了,在哭天喊地的惨叫声中,守城的援军疯狂逃窜,而冲过来的明军毫不留情的展开了屠杀。
刀落,血溅。枪挑,人飞。
带着满腔愤怒的将士,风卷残云般屠杀着残存的元兵。冲天的火光映红了漆黑的夜空,不到两个时辰,大元朝最后的防线,开平城,就这样被攻克了。
可是,也有七千六百多将士永远长埋在此,有的连尸骨都找不到了。
常遇春带着无比沉重的心情夺取了开平,全歼留守元军两万三千余人,缴获车万辆、马三万匹、牛五万头。
这一仗,奠定了最终的胜利,元顺帝一蹶不振,再也无法掀起反抗的波浪。
而常遇春将军,也在凯旋而归的的途中,不幸病故在柳河川。至此,一代名将,鄂国公常遇春常将军,走完了他辉煌且传奇的一生。
可是,军需官却在慌乱之中遗失了装着敢死军将士们名牌的箱子。
“而这,就成了这开平王府闹鬼的最终原因。”我师父平静地说道:“伯仁的魂魄不全,一是因为这十多年的消磨。二是因为,有一部分的魂魄,此时还在柳河川徘徊。”
“那,那该如何是好?”常茂将军急忙问道:“刘世伯,我安排人去柳河川寻找那箱子甲片可好?”
“不可不可。”师傅阻止道:“贤侄啊,你如今刚被陛下收了兵权,此时不应为自己招惹非议。而且,这事普通人不宜插手。那箱子名牌,此时凝聚了数千亡魂的怨念,搞不好已成了祸害。恐怕,只有我等道门众人,才有办法处理。”
“刘道长。”一旁的兰夫人微微欠身,“老身只求我家老爷可以安心,求道长千万莫伤及他啊。”
“夫人放心,伯仁与我是故交,我绝不会为难于他。”说到这,我师父面露难色:“可是,伯仁一个人的魂魄倒是好办。可是,问题的关键是那数千将士的冤魂。这恐怕需要常茂世侄帮个小忙。”
“刘世伯请尽管吩咐。”
“那好,这件事恐怕需要当今陛下帮忙,但此刻我身份尴尬,不易亲自出面。可是,以我对陛下的了解,直接将事情如实相告,只会为大家带来灭顶之灾。”
“事到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人,方孝孺。”
“方孝孺?”常茂面露疑惑:“世伯,你找这个书呆子有何用?”
“呵呵,你可别小看此人。”老道士故作高深地说:“他现在或许没什么实力,可是他身后的人,却有着可以左右当今陛下的能力。”
“世伯是说···皇长孙,朱允炆?”
“没错!允炆这孩子不仅天资聪慧,更是仁义心肠。陛下有意传位于他,此事如果做好了,可以为允炆拉拢民心,更是让军方旧部和天下百姓看到一个未来的贤君。只要他肯帮手,那么万事俱备,只欠我去吧那数千将士,带回应天府。”
“可是,方孝孺与我并无深交,我要如何劝他?”
“这个不难,我与他的父亲有些交情,我书信一封,你交与他便可。剩下的事他会安排你怎么做,在我离开应天府这段时间,一切的事,就看你和方孝孺如何安排了。”
“世伯放心,小侄必定不负所托。”
“好了,稍后我会让我徒弟把书信送来。另外,伯仁盔甲上的那个甲片,我就先带走了,没了它,王府内就不会再有异状。而我也需要他,才能找到其他魂魄,安抚那数千冤魂。”
一番寒暄过后,我跟师傅离开了王府。
回到破庙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想到方才师父说的话,我不禁询问起来。
“我说便宜师傅,我没听错吧,那可是六千多亡魂啊!?我只听过有道士能驱赶数十冤魂的,那就已经是宗师级别的了。您老人家,一个人行不行啊?”
老道士没好气的瞥了我一眼,然后死死盯着面前的火堆,幽幽的说:“是啊···道爷我一个人可是不行呢···如果那个人能出手,或许还有希望。”
“那个人?哪个啊?什么人这么厉害,能驱动数千亡魂?”
“呵呵,那个人的话,何止数千亡魂啊,数万亡魂他都不放在眼里。”
“他爷爷的,那还是人么?”我听得嘴巴张开老大。
“这个,就连我也不知道。那人与你也有点渊源,可是他神龙见首不见尾,更不知如何寻找他。此事恐怕来不及了。”老道士沉思片刻:“不过,道爷我还有办法。明日我多写几封信,广邀同道好友。我想,总会有人愿意同我一起处理这件事,为那些忠魂将士们做点事,为这个天下做点事。”
“我说便宜师傅,处理这么多冤魂,会不会有危险?我还需要跟着去么?”
师傅看着我嬉皮笑脸的样子,抬手就要打。我慌忙滚到一边,唯唯诺诺的说:“好啦好啦,我去还不行么。”
“不过师父,为啥不能直接把这些亡魂都打散掉,反正他们都成了厉鬼,身为道士,我们的职责不就是斩妖除魔么?”
“话虽如此,可这人世间的事,有可为,也有可不为。虽然都是鬼魂,昔日与你同住在庙中的鬼魂可有伤害过你?”
我摇摇头。
“那就是了,鬼魂生前也是人。他们死后变成这样,也是天道使然,并无违反天理。而那些化成厉鬼的冤魂,有的,也的确是情有可原。如果不分好坏一律打杀,那我们与那些滥杀无辜的恶人有何区别?”
“这鬼魂也分好坏,妖怪也是。只要以正道修行的妖物,就会修行出仙气,那都是天地孕育而生的灵物,我们怎能胡乱打杀?”
“我们修道之人,更需明辨善恶,用我们的法术,去惩治作恶多端的邪物,感化超度那些情有可原的冤魂,这才是吾等修道之人应该做的事。道法自然,善恶本就相生相克,你我并无权利制裁,只有那些破坏平衡的邪魔药物,我们才可以替天行道,将其斩除。你,听懂了么?”
“恩···反正就跟人一样,鬼怪,也有傻的、有命苦的、有被冤枉的。遇到这种我们就帮帮他们。遇到那些不干好事儿的,就出手教训一顿是吧。”
师傅吧嗒吧嗒嘴,无奈的点头称是。
“还是徒弟我聪明白,一说就懂。不过师父啊,真的要我跟去么?那么多厉鬼,我怕我顶不住啊。”
“哼!不成器的混小子,跟着师傅才能学到东西懂不?道爷我时间本就不多了,你还想偷奸耍滑。”说到这,他沉默了一下:“不过,这件事多少是有点危险。但只要师傅在,你就不会伤到半分。要想让着数千亡魂安息,恐怕···”
“恐怕什么?”
“没什么,早点睡吧,明天起,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夜,渐渐地深了。带着无数的往事,无数的回忆,慢慢的,沉入深深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