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听闻少女独自嘀咕,斑白眉宇间,闪过几丝不自然,晦涩难明,似乎是无奈,但更像是愧疚。
“紫姑娘,不消多久,他定然会再次下山的……只是此事,关系到本尊犬子性命,要让姑娘遭受委屈了!”
“嘻嘻,听闻周胜乃是离恨天下第一弟子,不但修为高绝,而且品貌无双,魔尊看上的人,怎么会差到哪里去呢?而且魔尊救我一命,不用惭愧的。”
魔尊看着这让人心生无数怜爱的娇容,闭着眼,用劲甩了下头,如此反复,似要将什么念头驱逐出去一般。
他的脸色,也因此逐渐变得冰冷,淡淡道:“一切完结之后,紫姑娘便与本尊两不相欠……”
瞬息,那苍白的脸,变得几分残忍,更多的,是扭曲的畅快。
“……不过,到那一刻,那自居为正的离恨天,也是它灰飞烟灭之时了!”
仙姿少女,未有半点害怕之色,似乎,在那绝世倾城的容颜之上,本就不存在世间所谓的惧,畏,恐,惊。
“此事不用再提的……只是魔尊离开多日,可有打听到什么消息么?”
魔道魔尊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皱纹舒展,脸色渐渐平静下来。
“清霄真人晚年之时,最后所去之地,确实是西北古漠,如若所料,他定然是接触了那消失了九百年的诡道神兵……”
飞仙镇,人熟睡,夜更深,梦难醒。
“魔尊怎么不把此消息告诉门内护法呢,单独寻找,可是渺茫的呢……”
魔尊身影,变得几分梦幻。
“紫姑娘相信长生么?”
纱裙少女淡眉微挑,后做认真思考之状,显然,生与死之事,最是让人困惑。
半柱香后,少女抬起精致倾城的容颜,复又看向前方,轻轻道:“我自是相信的呀……”
“哦?”
少女认真的模样,让人感到莫名的心疼,这般倾城绝世,本不该被任何事所羁绊。
“世尘之人,在世百年,今修道者,也有两三百年尚存,上古先人,更传九百一千岁者数不胜数,或百或千,皆能存有,那看似缥缈长生,又有何不可呢?也许它近在咫尺,只是我们没有好好努力呢!”
魔尊听罢,忽然叹了一口气。
“本尊曾自不信这空妄噱头,可十几年前本尊到南巫之时,偶然看到一口漆黑古鼎,忽然有了一丝期颐,也许残经中提到的长生道匙,真般存在……”
“呵呵,本尊自然不奢求什么长生……只期道匙的力量,拖延这死气缠绕之躯,能亲眼看着离恨天,一步步变成绝望死地!”
纱裙少女玉立不语,看着前方,安静聆听着,显得十分乖巧。
或许她天生乖巧聪明,亦或许,她也仅仅是习惯了罢。
魔尊苍老病白脸上,渐显激动,而更多的,是一种残忍嗜血。
“据历代殿主遗载,道门内第一代先辈死灵老祖,曾于彷徨古城外郊满是怨灵的葬断仙峡之底,得一诡道凶物。不知为何,之后死灵老祖忽然疯癫狂乱,丧失心智之下,忽然举剑砍杀道门内弟子。最后,老祖癫狂不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冲出宗门,屠戮千万里,血染天地,成就我修罗殿赫赫威名……”
“没想,隔了百年,道门内先后五十年间,又有两位前辈突然癫狂。其状,竟是与那死灵老祖一般无二,搅得神州天翻地覆,一时腥风血雨,天哭地呛,奠定我修罗无上圣威之道!后来道门内殿主彻查其中蹊跷,才发现是两位先辈寻到了死灵老祖留下的无数问道古物,定是取了其中诡道凶物,才异变至此!”
“到后来,历代殿主将死灵老祖所有遗物封存起来之后,果然,再也未发生什么异常,直到九百年前……”
魔尊脸色忽然变得几分难看,显然对过去道门旧事,有几分难以启齿。
“据殿内详细记载,九百年前,西北古漠天降异变,上古问道异宝奇珍出世,神州无数修士纷纷前往,甚至连蛰伏万里之遥的南巫巫族,也忍得不住掺和其中……神州局势,风云变幻,而离恨天,此时三大镇派神兵在手,更是联合另两大正道寂灭天与昆虚天,我修罗圣道道门,与黄昏门以及分离出去自立门户的情崖,根本不是对手,最后,不得不解封死灵老祖遗物,将其尽数动用。”
“奈何,还是败了,离恨天撼地神剑掀起百丈黄沙,诛魔之剑屠戮千里……圣道,大败!”
“老祖遗留古物,几乎尽毁,而那隐藏其中的诡道凶物,也因此下落不明,成了本道门隐秘之谜……”
“本尊去得南巫之地,偶然听闻了离恨天退隐掌门清霄真人也去过了那蛮夷疆域的消息,暗晦之中,悄然是在打探上古问道逆求长生而大乱覆灭之因!”
“他晚年之时游历天下,定然是寻到了什么密辛才会如此,之后本尊追寻其踪迹多年,却是发现他已然归隐无名荒野。不解之是,他被莫名诡异缠身,状态极度不稳,而透出的那股阴冷气息,本尊查了道门古载,竟与死灵老祖三位先辈透出的古怪气息几无二致,只是奇怪的是他却未疯癫……”
魔尊声音一顿,脸色渐渐笼罩了层层深暗阴霾,让人感到一股狠毒噬骨的寒意,和一丝极深的恨怨。
“之后,离恨天举力而出,不远万里突袭我修罗圣道,屠我弟子,杀我妻女……本尊拼了生脉尽断,才堪堪守住……其后,本尊为得震慑那些个虎视眈眈的魍魉之辈,以保我两个三岁犬子,不得不再入南巫,前往各个巫族寻找续命巫法……”
冷风吹起玄色长袍,几丝斑白发丝,也随之飘飞。
提到离恨天,修罗殿殿主魔尊盯着前方离恨天弟子院落,脸上一阵扭曲,阴沉如滴水一般,几乎欲全屠之而后快。
情不断,人已逝。
情之悲,人也悲。
久久,风止。
“本尊到了鬼术巫族,无意之间,却是看到了一口漆黑古鼎,死怨之气凝聚不散,邪异非常,是巫族九百年前古漠天降异变之时所得问道遗物之一。而诡异之是,听闻巫族族长所述,用巫法秘术查探此鼎,发现其竟是天地自生而成,成形之期,并非万古之前,而恰恰是上古问道时期!详问之下,却无再多消息,只是又闻得那清霄真人,居然也曾来过此处,还待了很长时RB尊思来想去,总觉清霄真人推测出了什么惊天线索,在寻找途中,才沾染上了诡异气息。而他那与死灵老祖一致的气息,定然又是与消失了九百年的诡道凶物有莫大关联!只是,清霄真人云游多年,行踪飘忽不定,也不知离开鬼术巫族之后,他又去了何方……”
四周安静不止,但那屋顶之上,不时传出那时而平淡无波时而低沉咆哮的声音,让周围增添一股惊悚。
“续命巫法,果真是逆天道之举,让得本尊苟且尚存,可终究不够,不够本尊亲手葬送离恨天!”
苍老的声音,忽然变得几分凄凉,如那夕阳残照的垂暮老人,等待死亡降临之时,忽然看到一丝不可企及的曙光。
很遥远,也很飘忽。
“呵呵……本尊居然有了一丝期颐,或许长生以及那缥缈长生道匙,本不是虚幻之妄,清霄真人所寻,也极有可能是它……”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否是自我执念,而产生了幻觉,以及毫无厘头的猜测,以至于所谓的期颐,仅仅源于绝望。
若是换了另外任何之人,恐怕早已认为此面色渐显平静的老头,其实早已失心疯了,沦为不可理喻彻头彻尾的疯子。
只因上古问道时期,尚不存什么长生,何况灵气大损的今朝。而那所谓的道匙,几千年来无数奇人异士,前仆后继,踏遍神州寸土寸地,也未能找到什么,即使真是存在,恐怕也早已毁于上古问道时期,成为过去。
噱头,毕竟众所取乐之说,当对此认真之时,便是成为了笑柄。
不过,纱裙少女仍旧恬静听着,不论那令天下之人闻风丧胆的魔尊如何阴沉、愤怒、恨怨,以及或有或无的疯狂,她依然如旧,灼若仙紫芙蕖,亭亭玉立。
过去之事,亦真亦幻,还有了太过痛苦之事,使得神色恨怒苦怨不断变幻的修罗殿主魔尊,又过了许久许久,才渐渐冷静下来。
他转过头看了纱裙少女一眼,声音忽然变得几分缓和,继续道:
“据清霄真人异常行踪,本尊猜测与那南巫古鼎,与消失已久的诡道凶物,必有一丝莫名的联系!只是九百年前因无数奇人异士以及小道散修,甚至是南巫的掺和,古漠混乱一片,也不知那诡道凶物究竟是被毁了还是被人带走,茫茫神州,漫无边际的搜寻,无异于大海捞针。而此时凑巧之下,清霄真人却是不明不白卷了进来,所以本尊近年来不断探寻其归隐之前的行踪,直至今日,方才确信了,他最后行踪便是出现在神州西北。想来那古漠之中,另藏密辛,本尊是否命不该绝,就看此次机缘了……”
冰冷的气氛,融化开来,魔尊脸色,变得面无表情,仿佛一阵轻风吹过,已将过去的一切拂平。
过去,终究成为过去,无法挽回,更不可能改变,而如今,还能做点什么,那便做点什么。
哪怕,灭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