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狂风呼啸,在茫茫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深林中,所有巨木生长的极其扭曲而相互缠绕,若是以人族的目光来看,几乎是与天齐高,枝叶繁密到如同成千上万张蛛网缠在一起,几乎瞧不见阳光,地下潮湿的黯淡灰土却时不时燃起近似透明的白色火苗。
一只拥有黑铁般鹰头,扭动中巨山似的黄金蛇身,身环纯净灰色火焰的巨禽缠在一颗巨木上,微微鼓动刻满黑红相间玄奥花翼,盘旋在上空,便是狂风大作,遮天蔽日。随后低头沉沉向着身下满是迷雾的深林发出一声浑厚久远的咆哮,深林之中,无数飞禽走兽无不伏地颤抖,如同天威。
深林最外围有一座此地最高的山峰,名为齐天峰。每一面都布满层层有序的黑色环纹的台阶,从远处看就像立体的一圈一圈的锥形巨木年轮,肃然且宏伟。传闻此地能够朝见神魔,而朝见神魔之时,若是站在越高的台阶之上则代表,其心越诚,其意越坚,神魔便会降下福泽。
而此时有无数的人族从远处的黄色土砖的矮屋或是黑红色木屋里不断的涌向此地,每个人的兴奋与肃穆都从心底喷涌而出,无法抑制的呈现在脸上,向极了一群黑压压蚂蚁举着食物回归巢穴的兴奋。然而不同的却是,卑微的人族是带同族作为祭品来瞻仰他们的信仰。
信仰着诸天之上冷漠注视世间的神魔。
能够给予世间饕餮、贪婪、懒惰、****、傲慢、嫉妒和暴怒的神魔。
神说:“吾予世间光明,予尔等智慧,尔必还吾以虔诚的灵魂。”
魔笑:“吾予世间灰暗,予尔等力量,尔必还吾以鲜美的肉身。”
于是人族从不知名的上古便开始信仰神魔,甚至不惜以祭祀同族的灵魂与肉身为代价,也要从站在诸天上的神魔身上得到微不足道的垂怜。
越来越多显得黑压压的人群开始从齐天峰的底部沿一条直线从神纹环绕的台阶一步一叩首,缓缓往顶峰前进。很多人都扶持着自己最为亲近与信任的人往上艰难前行,甚至为其可以驻足不前。但更为极端与触目惊心的却是对周围同族陌生人的漠视,有身怀六甲的脸色苍白的妇人不慎滚落,却被踩踏致死。有年轻力壮随意的青年孤身前行,与人争抢混斗。有白发苍老的浑身病痛拄着拐杖的老人,被人挤落下山峰,引得无数野兽啃咬,尸骨无存。
也或许对亲人友人的爱护,在这个没有温和与善意,人人只为活下去的蛮荒时代,也只有踩在同族人的尸体上,才能带着淋漓的血迹,酣畅尽兴的表现出来。
自神魔现世以来,人族内乱不休,处处燃着战火狼烟,遍地横尸,部落中也大多互不相识的缘由只有一个,因为你认识的死光了以后,你真的还愿意去认识更多的人吗?
神魔之下,对错缘由这种只存在于人族之中的东西,比起活着与活得更好来说,太不重要。
因为不适应神魔法则的人族,是活不下这个时代的。
每个年幼的孩子,不分男女,在他们十岁的时候都会对着神像或者魔像宣誓:“我以人族一员向伟大的神魔们宣誓,我会踩着同族或异族的头顶活着,以此证明我信仰的虔诚。必要时刻,踩过同伴与亲人的尸体,背上同族的血海深仇,我也会一定会向神魔献祭上丰厚的灵魂或是肉身!”
日月轮回数次,站上齐天峰的人族越来越多,也逐渐开始有人登上了顶峰,虔诚的人们笔直跪在台阶之上。上半部分的齐天峰白雪皑皑,冰寒刺骨,此时也洒满了血迹,分不清是因争斗还是失足。疲惫的人们沉默无比,如死亡一般寂静,当然,并不是为死去的同族默哀,因为死亡又能比在在这个时代活着要沉重多少?
不可确定的活着在这个时代带来的最多是恐惧,恐惧着也许某一天就会被另外一群同族作为祭品放上神魔的餐桌。
没错,这个人人敬畏的齐天峰,就是神魔的餐桌之一,顶峰之上,是一个向里凹陷进去的望不见底的深渊,传说如果能把这个深渊填满,这位魔王便会守护人族直至天灭。可是一片汪洋大海,又岂是人族这只小鸟扔几块石子能够填满的?
深渊正中心,有一根从深渊底部直通天际的青铜神纹的黑色圆柱,人族奉其为圣柱。
而我,更愿意形容它为神魔餐桌上的一只蜡烛,蜡烛点燃之时,便是神魔的盛宴开始。
而此时,黑云密布,天色灰暗到伸手不见五指,这只神魔餐桌上的蜡烛,已然缓缓燃起纯净到不染一纤尘的透明火焰。
一位站在齐天峰顶峰的老人,缓缓上前,从一条冰雪冻成的细长笔直的独路,走到了深渊中心,跪在了圣柱最近的地方。老人的兴奋溢于言表,手舞足蹈放声大笑的说道:“魔王大人,卑微的仆人来向您请安,我是部落族长苏锋,您已经感受到了我们的虔诚了吗?这是我们近十年来数万次献祭,您唯一的一次回应啊!我们的伟大的魔王大人啊,请您好好享用盛宴吧!”
越来越多的祭品,被送上顶峰,推下深渊,长长的无数血河,从深渊底部倒流出来,流淌在皑皑白雪上,流下至齐天峰底部,被洒过同族血液的人们,跪的越发虔诚,面色越是兴奋。这些被捆绑的****着身体的男女老少,面色平静,有一位少年还笑了笑,挥手对旁边压着的中年男人说:“你有没有想带给魔王的东西呀,我被吃掉之前,一定会像魔王大人提上你的名字。”中年男人哆哆嗦嗦的从背上提出一个用粗绳串起来的几个小孩的脑袋,挂在少年身上,随后还来不及说话就被一群兴奋至极的同族直接推下了深渊,中年男人焦急的向深渊自豪的大喊:
“我是部落的猎人领队刘善,你可一定要记着提啊。”
此猎人,自然是真正的猎“人”,为了本部落的人活着与活的更好,以保护亲人同伴为名,猎取部落外的一切同族。
深渊里,传来声声不绝的惨叫声,顶峰上人们相互击掌庆贺,也不知过了多久,深渊里恢复往常的寂静,此先如同天威的那只巨禽,从深渊底部蛇身缠在青铜圣柱之上爬了上来,张开遮天蔽日的双翼,高高在下的俯视下面的人族,其声如雷天威:“吾为魔王座下,天妖将“铭”,尔等诚心,魔王已然知晓,特赐尔等,活能无病灾,死能入冥河,百年里,部落将沐浴在魔王的光辉下,无灭族之危,部落男女老少,皆可修青山境,站的越高,修行越顺。
一时之间,齐天峰所有人类喜极而泣,相互奔走拥抱,哪怕是刚刚推下你亲人的仇人也会相互亲吻,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数以亿记得部落之中,能在寥寥几座魔神处,得到这份魔王的难能可贵的恩赐,是有多么不容易,这份恩赐能带给他们的也不仅仅只是表面。
“铭”轻蔑的笑了笑,黑红相间的双翼微微挥动便是远去几万里,渐渐熄灭的圣柱下面的老人,艰难的直起身子大笑不止的喊道:“恭送神使,”对着过来扶住他下山的人,越发大笑的说:“以后我们每天都要向这位魔王大人,进行朝拜,你们可要好好表现你们对魔王的虔诚,魔王的恩情,你们要谨记在心啊,此为我人族立生之本。”
几经日月轮回,下山以后渐渐远离此地的老人苏锋,却一个人站在部落的最后面,像个小孩一样,似若癫狂的痛哭起
来,老泪纵横。
“人族啊,人族啊,我等人族为何沦落至此啊,背上同族血海深仇的我,承担部落生死的我,盖上族长面具的
我,只能教给族人愚昧的我,怎么才能求一仁,求一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