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段海升通过刘剑平的秘书把晚宴的时间明确约定在六点半,但刘剑平却并没有准时前往“金河酒店”赴宴。相反,他刻意的晚到了15分钟。所以,当服务员为他推开“青云阁”雅间的门时,早已经等候在里面的段海升,立即起身笑脸迎了上来。
这是刘剑平平常做事的一般规律,也可以称作是他为官的一种哲学。平常无论是开会、剪彩之类的公务活动,还是说参加一些私人性质的活动,他都会刻意的比约定的时间稍微的晚一点到。他这么做,主要是为了让别人都稍微的等一等他,以突显出他的重要性。因此,假如要是有人比他还晚到的话,那么此人定然是会受到他严厉的苛责。
当然,刘剑平的这种行为习惯,通常都只会用在三江市里。如果是在场有更高级别的领导,或者是有他摸不清楚背景的人在场,他则不会遵循这个惯例,而是一定会按时按点出席。
“青云阁”是整个“金河酒店”里最大的、装修最豪华的雅间,名字也是在酒店建成之处,段海升亲自命名的。经过了这么多年的社会洗礼,特别是长期和官场中人打交道和周旋,段海升早已经非常熟悉官场里的哲学了。
段海升之所以将这个最好的雅间命名为“青云阁”,目的就是为了满足像刘剑平这一类的官场中人的“特殊心理”。“青云阁”取“平步青云”之意,是大多数官场中人都梦寐以求的境界。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三江市官僚体系里的一些大大小小的人物,只要是有机会到“金河酒店”来消费的话,无论是公务应酬还是私人请客,通常情况下都会选择这一个雅间。
雅间里偌大的一张圆桌前,只坐着刘剑平和段海升两个人,既显得略微有点空旷,同时又显得十足的气派。待刘剑平落座之后,服务员就开始“走”菜了。不一小会时间,偌大的圆桌上,就摆满了一道道精致而奢华的菜肴,差不多都是“金河酒店”里的特色菜,价格自然也就都不菲。
服务员挨着上完菜之后,分别给刘剑平和段海升倒满了酒,然后就“知趣”的退出了房间。
段海升并没有立即去端桌子上的酒杯,而是从身上掏出了一个信封,必恭必敬的递给了刘剑平,同时非常诚恳的说道:“刘书记,这里面有张卡,密码还是你的生日,算是兄弟的一点心意,请你务必要收下。”
刘剑平并没有马上伸手去接段海升手中的信封,而是刻意的“呵呵”的笑了两声,有些打趣的说道:“老段,你这是做什么啊?我今天到你这里来,只是说兄弟之间久未见面,一起坐坐,共同叙叙旧,可绝对没有来你这里敲竹杠的意思。你现在来这么一手,反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听刘剑平竟然厚颜无耻的这么说,段海升忍不住在心里面咒骂道:“老狐狸,****你妈,何必在那假惺惺的了?你之前从我这里拿走的还少吗?何必每次都要像这样虚伪的谦虚一番了?现在你虽然拒绝,但是到最后的结果,你还是会收下,那你何不如干脆让我们彼此都省事一点了?你今天说要到我这里来,确实没有说是来敲我的竹杠,但如果我连这么点事理和情势都不懂的话,估计你老人家回头一定不会给我好果子吃吧?平常我请你来,你都总是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推托,今天我没有请你,你却主动要来,那还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吗?”
段海升心里面虽然感觉很不舒服,但脸上却还是始终挂着灿烂的笑容,以一种尽量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刘书记,你这是说到哪里去了?我们都是老朋友了,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可谓是亲密无间的盟友,生活当中理应相互帮助嘛。我知道,你最近打算再‘进一步’,因此需要‘活动’的地方有很多,所以难免在各个方面的花消比较大,而兄弟恰恰就是有几个钱,所以自然应该帮你一把。回头兄弟要是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的话,到时候要是找到刘书记,刘书记肯定也不会袖手旁观的。对吧?所以,你就千万别再说什么不好意思了,你就放心的收下吧。你要是再谦虚的话,待会我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段海升故意把自己和刘剑平的关系说得“很亲”,同时也明确的点出了刘剑平最近由于“到处送礼”而导致了财务危机的事实,一来可以在刘剑平面前表现一下自己,证明他在官场上并不是完全没有能量,而是对于官场上正在发生的事情有着非常清晰的了解和认识,以便于将来在必要的时候能够将刘剑平一军;二来则是刻意强调了“礼尚往来”的人情原则,其言下之意是说,他今天送给了刘剑平钱财,回头他也有可能找刘剑平索取“回报”。
段海升坚信,只有这么说了,刘剑平才可能会尽量的少一些“客套”和“虚伪”,将这个完全是形式主义、结果早已经注定的“由拒绝到接受”的过程给缩到最短。毕竟,刘剑平今天到这里来,原本就是为了敲竹杠的,自然也就不会空手而归。
刘剑平仍然没有伸手去接段海升手中的信封,而是微笑着看着段海升,有些夸张的冲段海升满意的点了点头,像是在赞扬段海升如此“懂事”的行为。坦率的说,在刘剑平的心里面,对段海升还是感觉到比较满意的。特别是遇到像今天这种状况的时候,段海升往往表现得非常的“懂事”,能够很清晰的揣摩到他的心意。
刘剑平今天能够主动到这里来敲段海升的竹杠,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他最近的财务状况确实是越来越不理想(这倒不是说他已经没钱了,而是说有许多的被他用于各种固定项目投资和存在海外银行里面的钱,他并愿意拿出来用),同时也说明了他对于段海升的完全信任。毕竟,他已经从段海升这里“拿”走了不少,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段海升早已经成为了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是一个十足的利益共同体。既然这样的话,他心里面就会觉得,反正和段海升已经那样了,那段海升的竹杠就是“不敲白不敲”,敲得越少,只能说明他越傻。
刘剑平心里更加清楚,不管今天是不是来段海升这里敲了竹杠,段海升下一步都会来找他帮忙的。成立经济技术开发区的事情,会涉及到大量的拆迁问题和土地流转问题,据说段海升早就已经盯上了这一块“肥肉”。凭借着他和段海升之间已有的“感情基础”,段海升来找他帮忙的话,他是不得不帮的。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验证了“权力不用,过期作废”的这句深度概括官场哲理的话,刘剑平才不愿意去干这样的傻事。所以,他并没有消极的等待段海升主动来为他“敬供”,而是主动到段海升这里来敲起了竹杠。
刘剑平终于伸手从段海升的手里接过了信封,同时灿烂的笑着说道:“老段,既然你这么说的话,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刘剑平接过信封以后,随手将它放进了他随身携带的黑色皮包里。
看到刘剑平将信封放进了黑色皮包,段海升的脸上浮现出了满意、欣慰、感动的笑容,而心里面却又一次的咒骂道:“刘剑平,老杂毛,****你妈,刚刚还在跟我假装正经,现在这么快就原相毕露了,你真******够贱、够虚伪!”
刘剑平和段海升之间,压根就没有提到卡里面的钱的数量。刘剑平看样子像是一点都不关心这个问题,因为他回头只要去卡上一查,自然就知道钱的数量了。但是至少有一点,刘剑平是很有信心的,既然段海升已经知道了他最近“到处送礼”和“财务紧张”的状况,那么段海升给他的这张卡里,钱的数量肯定是少不了的。
官场里面还有一个很大众的说法,叫做“拿多少钱,办多少事”。段海升既然非常识趣的给刘剑平送上了“红包”,那么“红包”里的钱要是少了的话,他肯定是拿不出手的。
至此,这一笔发生在“青云阁”里的“权、钱”的肮脏交易,终于顺利的完成了。在刘剑平和段海升这对“亲密战友”的交易记录上,又可以浓墨重彩的添上重重的一笔。
段海升适时的端起了桌子上的酒杯,冲刘剑平恭敬的说道:“刘书记,来,兄弟敬你一杯,祝你能够早日‘进一步’,由领导我们三江市,进步成为领导我们整个S省。只不过,你老人家这一次上去了以后,可千万不要忘记了我们这些穷兄弟啊!”
段海升的这一个马屁,可谓是拍得精妙到了极致,就甭提刘剑平有多么心花怒放了。
对于最近本来就心情大好的刘剑平来说,今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只不过是在他的“好心情”的基础上锦上添花而已。
刘剑平端起了桌子上的酒杯,冲段海升客气的说道:“老段,借你吉言,希望我这一次真的能够有所‘斩获’!来,我们一起干了这杯,祝你以后的生意越来越兴隆,争取早日成为我们中国的‘首富’!”
刘剑平说完话,“呵呵”的笑了几声,表明他仅仅是在开玩笑,而绝对不是在信口开河的胡说。
段海升一边主动将酒杯靠近刘剑平的酒杯,轻轻的碰了一下,同时配合着刘剑平先前的玩笑,冲刘剑平笑着说道:“我真要是有机会成为中国‘首富’的话,必须得有一个很重要的前提,那就是刘书记你早已经成为了我们中国政府的国家主席!”
刘剑平和段海升一边开着玩笑,一边兴奋而满足的碰杯之后,同时干尽了杯子里面的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