孪生子星，埋在大地下的红城肢离破碎，这一战虽胜了，但还是有两万多红城士兵和一万多平民在黑骑士混乱的杀戳中丧生，三十六万劫后余生的难民失去了家园，无声地在废墟前哭泣。
“死者已矣，我们要继续勇敢地活下去。”蕾莎在掩埋尸体的大墓前发表了简短的演说，望着那一个个墓前的十字架，下面掩埋的许多人都没留下姓名，红城人黑压压聚在墓前，为他们祈祷。
远处一座垃圾山上，背对着哀悼死者的人群，眼蛇聚精会神地观看白朗录下的档案，一个多小时过去，他放下摄影机：“你最近的经历可以写小说了。”
“你们又有什么经历？”
眼蛇玩弄着摄影机：“修罗曼对兽族能用意念力组装和修复机器的本事一直垂涎三尺，仓鼠行动前，他模拟兽族大脑做了个模拟器，不过不大好用，时灵时不灵。我们战舰出故障后，他用了那玩意，居然灵了一次，修好了救生舱，我们几个就是这样分头从救生舱逃出来的，不过当时情况紧急，队长和玄野风我们来不及去找了，估计是凶多吉少。”
“那他们呢？”
“谁知道？”眼蛇叹了一声：“修复好的救生舱不会走预定路线，四个人刚好四个方向，也不知冲到哪里去了，只能肯定他们都不会回总部，也不会与任何人联络，傻子都看得出来，我们这次被人陷害了，逃命要紧。”
白朗眼望天空：“希望他们都还活着。”
“没那么容易死的。”眼蛇靠在一块废钢板上也望向天空：“咱们可是杀神啊，我逃出包围圈后，不小心落到兽族一个兵站，差点被围攻，巧得很，有个兽族的什么大人物，好像叫什么玛法奥，正好驾着这光速飞行器到了这，我就偷了他的跑出来了。”
“没人发现你吗？”
“没有，他们还以为飞行器出故障了。”眼蛇大笑。他轻松的样子看在白朗眼中并不轻松，这场逃亡的危险并不亚于白朗那次脱狱。
“后来我收到一些风声，知道你被关起来了，然后又逃了出去，我就到处找你和其他人，金三角的四十几个星球我都到过，来这里时我都快绝望了，还好……”眼蛇拍拍他的肩：“总算找到一个。”
白朗声音沉痛：“我逃离战舰时，队长承认是他陷害我们。”
“有这个可能的！”眼蛇取下帽子捏着帽沿：“战舰是他指挥，是他检测，那些故障不可能瞒过他的眼睛，如果不是他有意隐瞒，我想不到第二个人。但问题是：为什么？他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李斯特将军的命令！”白朗沉吟着说：“这个倒是很明显，得到黑匣子后，把我们全都干掉。”
“也就是说，玄野风察觉到了什么，才不惜违抗命令去偷看黑匣子的？”
“是的，他总是与众不同。李斯特的命令可能就是：知道黑匣子存在的人全都要死。”
“可队长知道了，李斯特应该等我们回地球再动手。”
“也许队长和他有什么协议，在太空就动手是因为我们太强大了，怕到时不好应付。”
“杀了我们！”眼蛇摇摇头：“不敢相信队长会接受这么荒唐的命令，李斯特到底给了他什么价钱？”
“不管是什么价钱，但队长看到黑匣子里的东西后就后悔了自己的决定，所以他救我，还告诉我线索在孪生子星。”白朗举起自己的右手：“这就是拜队长所赐。”
盯着他筋肉扭结的恶魔之手，眼蛇有点胆寒，就算是这么平静状态，也能感觉到它强大的力量：“你确认这手对你没损伤吗？没有附作用？”
“刚才你看录相时我测过了，没有异常反应，也没测也这力量的能源从哪而来，它好像独立于我身体存在，有自己的意识一般。连医疗椅也不管用，也没找到黑匣子里的珠子。好像与它融为一体了。”
“来试试！”眼蛇伸出了手，他的臂力在特攻队是最强的，但与恶魔之手一握，立马疼得大叫：“啊！要碎了！要碎了！”白朗赢了却没半点笑容：“我还没用力呢。”他担忧，这力量太令人恐惧了。
“既然解释不了就先别管它，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我要查明真相。”
“从哪着手？”
“你还记得上次斩首行动时，队长的行动方位吗？”
白朗一提眼蛇想起来了：“没留意，但我的狙击范围没看到他。”
“问题就出在这，我猜想在那次行动中队长知道了我们都没发现的秘密，关于虫族的黑匣子，然后上报了李斯特，他俩一早就知道神族的存在。”
“从情报来源上看，这的确是唯一的解释。”
“一年后的宙斯计划就与当时队长的报告有关，我相信他的报告有部份我们都没看到。只有李斯特一人知道。”
“所以，仓鼠行动真正的策划者是队长。”眼蛇打个明白了的手势：“虫族有神族的一个匣子，你现在发现一个，那还有一个。”
“红后！”白朗抚mo着右手上的鳞片：“这个说不定也在这个星球，但也可能在宇宙任何一个地方。”
“但你怎么肯定队长看到的黑匣子中是人类的思想之力呢？”
“因为虫族没有使用它，人虫兽三族虫族与人类思想差别最大，试想我都可以让生物之力融入我的身体，那女皇难道不能做到使用黑匣子里的东西吗？假如是意识之力，我相信以女皇的头脑，没理由发现不了使用方法，所以我肯定这东西它们很难理解。”
“那也未必，也许是其它原因，比如无法决定三个女皇谁来使用，或者使用方法比你这个要难得多。”
“还有一个原因，你记得我们在哪截获的运送黑匣子的虫族部队吗？”
“银河铁道……”眼蛇的脸色变了，因为他想到一个可怕的原因：“不会吧，那是人类的生命线啊。难道……”
白朗面沉似水：“没错，它们试图把他们交给人类中的某些人去研究，那里正是最好的交易地点，在人类中，有虫族的合作者。”
眼蛇几乎在帽子挤成一团：“上帝啊，想想都觉得可怕，谁会同那些虫子合作呢？”
“这个人不会是李斯特，否则他不会去抢，但能掌管银河铁道的，一定是人类中位高权重的人物，最可怕的是，连李斯特也不知道他是谁，否则他不会陷害我。或许该从银河铁道入手，这一点我们想得到，李斯特也想得到，可现在毫无动静，这个人隐藏得很深啊。”
“这个人的神通广大是我们难以想象的。”眼蛇苦笑：“我以为找到你就不会有问题了，现在倒好，问题越来越多。”
“所以……”
“等等！”眼蛇止住白朗：“我想问下，你搞这些有什么好处吗？”
白朗用询问的眼神望着他，眼蛇抽出怀中的黄金枪：“难道你不觉得这些同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吗？争霸争霸，谁高兴争谁去争好了，从联盟放弃我们那一刻开始，我们不再是人类的战士，我们该为自己打算了。”
“那又怎么样？”
“不管是虫族兽族，还是李斯特或是这个神秘人，都不是我们能应付的，为什么不简单一点，我们一走了之，找到其他几个同伴，以我们的能力，天大地大哪不可以容身？干嘛非去淌这些浑水？”
白朗眼睛垂下去。
眼蛇站了起来：“我们可以去李斯特算帐，狠狠地敲他一笔，或者我们可以做佣兵挣大钱，要不去偷去抢，然后找个地方过些逍遥自在的日子。我们从前是武器，现在没人用我们了，我们自由了，这难道不好？”
“很好，但你认为有些人会放过我们吗？”白朗亮出自己的恶魔之手：“全宇宙要的东西都在这儿，你以为你能置身事外？”
“但我们是最强的，没人是我们的对手。我不怕他们找上门。”
“与其等人家找上门为什么不主动出击。”
“这是我同你专业的区别，我是个狙击手，不像你，你是个刺客，你喜欢作前锋，我喜欢守大门，还有……”眼蛇指向后面红城那批人：“这帮家伙又怎么办？你别告诉我你打算带着他们去干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白朗别过了脸：“我要守约。”
“知道你档案上人事评测是怎么说你这人吗？说你同情心泛滥。老兄，我看你还是算了吧，咱们这就离开这，去找其他人，然后我们就自由了，天南地北到处找乐子，人也好虫也好兽也好，你管他去死！我们从前，谁又管过我们的死活？到现在，你到地球去走走看，谁认得你？什么叫绝密部队？就是你这人根本不存在！”眼蛇恨恨地扣上帽子。
白朗摇头：“我做这些并不是为了让别人认可我。”
“如果人死了这约就取消了吧？我明白，你同这些人相处过，不好下手。没关系，我来帮你改正缺点。”眼蛇掏出枪对准人群，白朗拉住他按了下去：“你杀了他们我也一样会干。”
“起码我帮你去了些包袱！”眼蛇还要举枪，白朗拉住他，眼蛇怒道：“你说的，我们是武器，没人用我们我们就什么都不是，现在我自己用自己，这也错了？”
“我们是人！”白朗举起恶魔之手到他眼前：“看到了吗？也许不久我连人都不是了，天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我只想在我还没变之前做些人该做的事情。”
“谁在乎？”眼蛇盯着他的双眼：“自从你开第一枪起，你就是杀神，你注定不能同普通人一样了，你以为你长了只怪手有什么了不起吗？我告诉你，我们都是拿武器的人，危险份子，我们注定要在远离人群的地方生存。”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白朗按住他：“拿武器你就安全了吗？武器本身就是危险，在你向别人开枪以前，离危险最近的就是你自己！”
眼蛇全身震了一下，慢慢地……他垂下了手臂，颓然地坐倒在地上，自嘲地笑笑：“你以为我们是救世主吗？”
白朗拍拍他的肩：“救世主的机会不是人人都有，你不想享受一下吗？”
“不，老兄，谈不拢就算了，你走你的，我走我的。”眼蛇站了起来，向垃圾山下走去。白朗等他走了一会，眼中笑意越来越浓，直到他快走下山了才叫：“你不是要做佣兵吗？”
眼蛇转过身，白朗笑笑：“我雇你！”
眼蛇先是笑，笑了很久，笑得伤感，笑得无奈，他向白朗做个拔枪的动作：“到时你不付钱我就毙了你！”
***
“这是你的。”眼蛇把一个贮物胶囊抛给白朗：“我在机舱无意中捡到的。”
白朗按下贮物胶囊，啪地一声，一把血红的巨剑弹了出来，苏珊惊叫一声：“哀悼者。”
白朗按住剑柄一转，铮！剑身弹开，又变长变阔，剑几乎比他人还要高，比手臂还宽一倍。而且，哀悼者不光是剑，它剑柄有暗藏的链条，可以化为链子飞刀，刀尖可以分叉弹开，变成勾子，成为抓钩枪，剑身可以分离，从单手剑变为双手剑，挥舞时动作够快，剑芒可以波及剑身两倍远的距离……白朗逐一试验它的功能，有种老朋友重回身边的亲切感，用惯了哀悼者，感觉只有一剑在手，他才是名符其实的杀神。
白朗爱抚了好一阵，才收起哀悼者：“来吧，介绍他们给你认识。”
“欢迎你。”蕾莎向眼蛇伸出手：“认识大名鼎鼎的眼蛇真是非常荣幸。”
眼蛇手叉在胸前：“有幸有不幸。”
蕾莎尴尬地缩回手，看了一眼白朗，阿庄在一边说：“只要是杀神都有扮酷的习惯吗？”
白朗说：“我们还是商议一下接下来怎么办，尼亚姆现在跑了，可要不了多久就会卷土重来。”
蕾莎说：“是的，我担心他从外太空对我们使用毁灭性武器。”
眼蛇放下手：“你们聊着，我四处看看。”丽娜一听连忙迎上来：“你需要向导吗？”盯着眼蛇的双眼直发光，眼蛇作个无所谓的动作：“随便，但别指望有报酬。”
“跟我来。”丽娜一点不计较眼蛇冷漠的语气，看来她是被眼蛇完全迷住了，兴高烈采带着他参观红城，虽然因战乱破败不堪，但还是有不少值得介绍的。
看着丽娜带着眼蛇远走，阿庄急了：“喂喂喂……”亨利扯住他的衣襟：“我们要准备转移，你来安排吧。”
阿庄不肯：“那家伙在泡我的妞啊！”
“年青人，在学会泡妞前要先学学待客之道。”亨利不由分说把他推开了。他向眼蛇打个手势：“玩得开心点。”
眼蛇扶下帽沿，与丽娜钻进了地下城市。
蕾莎，亨利和白朗还有莱特校长，三人围坐一圈小声商议着，其他人开始打扫战场，掩埋死者，从废墟中捡出能用的东西，准备转移，蕾莎没空，阿庄俨然成了总指挥，挥舞着手臂大声吆喝着叫人们干这干那，还别说，干得还不错，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白朗说：“眼下情形很简单，我们现在绑在一起了，再不用说谁欠谁……”说这话时蕾莎表情古怪，亨利想笑。
“神族遗址是个大发现，事关三个黑匣子的秘密，而且也事关宙斯计划，人虫兽三方都会来这儿，金三角不会再平静了。”
“那我们要离开这个星球吗？”
“没用的，我们是第一批发现神族遗址的，不管我们逃到哪，都会找到我们从我们嘴里挖出来我们知道些什么，兽族大长老死了，兽族绝不会善罢甘休，除了兵来将挡，别无他法。”
亨利说：“以我们一群难民要对抗三个宇宙中最庞大的军事集团，这可能吗？”
“当然不可能，但别无选择，藏是无处可藏了。”莱特校长说：“我觉得我们应该马上去神族遗址定居下来……”
“校长。”蕾莎打断他：“我知道您是个学者，您可以为了研究一块砖头不顾天塌地陷，可您要明白，那么醒目的地方，我们还把难民们送到那里，是自寻死路。”
莱特校长表情讪讪的，他想定居那里的确是为了学术，被蕾莎一眼看穿了想法。白朗说：“校长的建议未尝没有道理，这么大批人不可能永远藏起来，神族遗址有完善的建筑和生活设施，那里可能还有许多我们没有发现的，能被我们利用的东西，做为新的基地是挺合适的，我们可以在那儿开展新一轮的备战备荒。”
“这么说，我们还真准备与外敌大打一场吗？”
“是的，不必再躲躲藏藏了，作为第一批孪生子星的殖民者，你们理所当然是这里的主人，你们有权力有义务保卫自己的家园。”
“我也赞同。”亨利声音有些激动：“我们藏得够久了，老这么窝窝囊囊地也不是个事。”
蕾莎看看众人：“那就这么定了？”
所有人都点点头。
当天，红城高层作出备战决策，全民迁往神族遗址，并为那里定名为新红城，深挖洞，广积粮，训练兵士，备战备荒。
计议一定，蕾莎忽然语重心长地对白朗说：“我有个请求。”
“说吧。”
“你能领导我们吗？”
“啊？”白朗以为听错了。这时亨利和莱特都看过来，眼神中满含期盼。
“你是我们中最强的人，更重要的，你有一颗为他人为大家的心，我们都相信你能让我们走出困境。这并不是我一时冲动，是我和大家商量的结果。”
蕾莎这几句话声音比较大，周围一些人都被吸引过来，苏珊，黛丝，柯比，还有阿庄，廖沙、德兰、里昂、夏托布……全都围在他身边，眼神都有同样的期待。
白朗说：“并不是我谦虚，我来的时间不长，而且我并没有领袖之才，对你们来说，我甚至是个陌生人。”
“可是你有信仰。”蕾莎说：“我们这儿的人都有信仰，我们信仰未来，你就是神赐给我们的，从天而降，所向无敌，如果不是你，又该是谁？”
白朗默不作声，莱特说：“白朗，正如你所说，我们是这儿的主人，这儿是我们的家，每个家都需要一个领头人，如果你从前仅仅只是渴望自由，那现在能不能再想远一点，带领所有的家人都走向自由？”
白朗头慢慢地垂下，思索着。他眼前浮现纷飞的战火，杀戳的热血，那些曾经被他厌倦了的东西，自己也许可以帮帮他们的忙，但真要站在这个位置上，就意味着无休止的责任，更多的战斗与杀戳，这难道是自己愿意的。
自从出事以后，他从骨子里有了失落，他不止厌倦战争，甚至有些厌世，他肯与蕾莎一起商量今后行程已经是克服重重心理障碍了，又岂会还肯当这麻烦不尽的首领。
终于，他让所有的人失望：“我不行。”说完他默默走开，背后是所有人失望的眼神，此时，天色已黑了。蕾莎还想说什么，亨利拉住了她，轻轻摇摇头，她咬咬牙，向所有人喊道：“大家别看了，准备一下，天亮我们就出发。”
夜深，疲累的人们都睡了，白朗静静地坐着一块大石上，远离了人群，轻轻抚mo着恶恶魔之手，与他指尖相碰时，他感到一股股热血在指尖脉动着。
忽然他听到一阵声响从不远处传来，远远看到，是苏珊，她举着火把，灰头土脸在废墟中翻找着，她也看到了白朗，拢拢耳边的长发，向他投来笑脸，虽然满面灰尘，但不掩天姿国色。
“在找什么？”白朗问。
“在找……啊！找到了！”苏珊在一堆乱石下用力拔出一个长盒子，她捧到白朗面前，慢慢打开，里面是把古琴。
“焦尾琴？”白朗问：“你还会中国古代音律？”
“谈不上很懂，谁不喜欢音乐呢？”苏珊在他身边坐下，小心把琴放在盒子上：“它是我一个中国朋友送我的礼物。”
“谁？”
“一个我曾经喜欢过的人。”苏珊爱抚着古琴：“在首次红城大迁移时，不幸在半途中死于虫族攻击，他是个好人，活泼，聪明又坚强，我留着这个来纪念他。”
“你的爱人吗？”白朗眼睛忍不住闭上了。
苏珊苦笑：“那时，我们根本没有时间说爱，生存的压力是那么大，有些东西看似平常都变得很奢侈，我悄悄喜欢过他，我后悔没早点说我爱他。”
白朗在夜色中睁开了眼，扭头看着苏珊，她穿着白色的亚麻衣，像夜色中的女神，衣袂飘飞，盘曲的秀发也放下来，放肆地在风中飞舞。白朗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美，即使在地球，也难觅她这样的人间绝色。
苏珊轻轻拨动琴弦，发出清脆的音色，白朗用心地听着，他原以为苏珊要谈一曲忧伤的情歌，不想琴声高亢，阵阵如急雨，尽是豪迈杀伐之意，仿佛铁骑突出，刀剑交鸣。白朗眼前仿佛展开一个古战场，千军万马团团厮杀，热血沸腾。
门前诸子列成行，
各逞英雄越霸王。
为何独有无言者，
远坐堪前不可当。
苏珊轻声吟唱，中指一弹，琴音嘎然而止，但余音不绝，绕梁三日。
“这是说我吗？”白朗微笑，苏珊的琴艺高超，豪迈汹涌的感觉让他心跳加速，脸都有点兴奋得发红。
“你并不讨厌战争。”苏珊说：“因为你也会为这杀意纵横的琴音感动。”
“它叫什么？”
“是一首古老的曲子：十面埋伏。”
“名字真好。”白朗问：“我也没说过我讨厌战争。”
“你这个人其实有点喜欢自欺欺人。”苏珊轻抚着琴弦：“从前，你身不由己地作战，每一次出生入死都没有任何意义，你不知道为何而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无休止的冒险，除了活下去，你找不到任何理由。不管是谁，都会觉得厌倦，这并不是战争的错，只是因为你没有战争目标。”
白朗静静听她说下去。
“我曾经不喜欢作一名老师，每天重复同样的课程，面对相同的教材，只为那两顿吃不饱的口粮，我觉得这简直是浪费生命。我甚至想换个行当，直到莱特校长对我说：孩子是我们的希望，他们多学一点，将来生存和回归的希望就大一点，我的工作不是没有意义的。”
白朗说：“你觉得你了解我吗？你知道我的目标？”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不是一个甘于寂寞的人，你是个战士，你有男人天生好战的热血，甚至超越他们，因为你血管里流淌的是火。”
“血管里流淌的……是火！”白朗眼睛慢慢亮了。
“你已经意识到，你已不再是个工具，不再是件武器，不再是别人争名夺利的筹码，可你意识到现在可以为自己而战，为你所爱的人而战，为自由为生存而战了吗？”
“不！我不想再战斗。”白朗别过了脸。
苏珊遥遥指着远方的生命河：“看那条河，曾经蕾莎的父亲带领我们的前辈在虫族的围攻中穿越那里，那时没人相信我们还能回来，我们一直被敌人赶到了大海边，战士们鲜血染红大海，用破船，用浮木，用同伴的尸体，抱着搂着漂洋过海，狼狈逃窜……”
白朗看着那边，从苏珊的话语中，他听出那场战争的惨烈。
“大海作证，四年后，我们再次从大海杀回来，在生命河边安营扎寨，战争让我们死伤无数，可我们讨厌它吗？不，它印证了我们勇气，荣誉和尊严。”
白朗收回目光，眼神变得凝重。
“我也不喜欢战争，我只希望你能运用你的力量做你想做的事情，你生而拥有杀神之名，注定你与众不同，你不愿沦为武器，但更不该放弃，如果你为这个世界失望，为什么要逃避他，而不是想着去改变他？”
“我……行吗？”白朗手指在颤抖。
“你行的，用行动告诉伤害你的人，他们错了，让为恶者付出代价，保卫无辜和善良的人们，给自己一条崭新的杀神战线，我会为你喝采。”
苏珊站起，轻轻吻了白朗的唇，飘然远去，白朗抚着唇边的馨香，一种从未有过的光彩在眼神灼灼闪动。他遥望太空，那里团团乌云正进驻他的视线，一道道闪电像雷区的火线般彼此攻伐，仿如一场战争。
他忽然听到身后在嘿嘿的笑声，扭头看到眼蛇不知几时站在他身后，他在丽娜的陪同下参观了一整天的地下城市，现在才上地面。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答应他们。”眼蛇坐到他身边。
“为什么？”
“因为没试过当头的滋味。”眼蛇甩弄着永不离手的黄金枪：“如果你真想帮这些家伙，就凭蕾莎那个小姑娘怎么守得住这块地盘，这活，是得你来干。”
“那你为什么不当？”
“我没你那么多同情心，我是受雇于你，哪有雇人来当自己老大的呢？”
白朗笑，但一会又怅惆地说：“要是队长在就好了。”
“说起队长……”眼蛇想了想：“我好像记得他说过你在我们几人中是最有领导才能的。”
“有吗？”
“有。”眼蛇指指地面的废墟：“今天参观这城市后，我的想法有些改变，你觉得我们能在这里建立一个王国吗？”
“王国？”
“或者说山寨，常言道，有枪就是草头王，何况我们本身就是武器。”
白朗笑道：“那可真是名符其实的落草为寇了。”
“没有成功的叛国者。”眼蛇语重心长：“按你的想法，我们会有许多事要做，而且，我们还要找其他队友，我们是需要一个根据地。”他起身拍拍白朗的肩：“考虑一下，兴许从这里起我们真能改变世界呢。”
“你去哪？”白朗见他向光速飞行器走去。
“你说呢？”眼蛇钻进飞行器腾空而起：“我去为未来的国王扫清一些障碍。”
白朗明白眼蛇是要去外太空盯着尼亚姆的动静，这家伙很快会回来的，看着飞行器在太空划出的彩色弧线，白朗陷入沉思。
“改变这个世界！”白朗高举右手，恶魔之手再次发出悲壮的亮色。
第二天一早，蕾莎还在睡梦中，忽然被一声欢呼声惊醒了，她抬头，看到远远一座山峰上，一面印有红城标志的大旗迎风招展，一阵阵发号施令的声音如上帝的雷霆震响山岳。
“柯比，你带领一纵，斥候开道。”
“是！”
“阿庄，收集所有交通工具，把女人孩子，老弱病残送上去，跟随一纵前进。同时，严密侦察太空，侦测范围不能低于外太空三十千米。”
“是！”
“廖沙，德兰，你们带领三纵四纵为左右两路，沿生命河两侧前进。”
“是！”
“伯尔，你带领其余军队垫后，所有移民行动中必须听从命令，否则一律军法从事……”
蕾莎看到了，是白朗，他站在高高的大石上，对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一晚之间，他从一个孤独的杀神变成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
“我说过他行的。”苏珊微笑着，她握握莱特校长的手：“谢谢您的指点。”
“是你感动了他。”莱特欣慰地点点头：“他一定能成为一个好首领。”
“成了！”亨利兴奋地向蕾莎竖起两根手指，蕾莎欣喜，感慨：“我们还有希望，他……真的是上天给予我们的赠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