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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种田

附廓的山阳县的城池,将清江浦的繁华和危机一并的隔绝在外,大西门内一条长巷里头,六七个绿营兵打扮的人,拥着一个粗豪大汉,正是蒋坝翟定南,前头几个挑夫,挑了几大担子的果品卤物,一脸肃穆的从横街往东。

城东东街上头,有一个关忠节公祠,是十多年前,官府建立用来祭祀在鸦片战争里捐躯的前广东水师提督关天培的,关家老家就在这巷子左近,这一刻,林山便正在关家跟关家一个老太太说话。这一天是关天培的阴诞,要不是军务紧急,便算是驻节在淮安附近的几大要员,也是要来祭拜的。

但今天,林山就只遇见了翟定南。

见面的时候,颇吃了一惊,照郑雨春的说法,只是翟定南派了手下来罢了,当真没想到他自己就在淮安城。双双拜过关忠节公之后,便就在关家借了处地方说话。

翟定南那边,果然有紧急军务。

翟某在蒋坝虽说就三四百号人,但三河天险,乃东西隔绝苏皖,南北串通淮扬的至关紧要之地,在这个林山判断为大战前的平静的时期内,他翟某自然是首先风闻。

“盱眙城里驻防的蒙古马队,前些日子冲过一回关。”翟定南神色紧张,跟他来的几个兵都散在外头警戒,林山看他的阵势就知道,这小子要说的肯定是大事。一听之下,脑子也跟着转了起来,盱眙县城里驻扎了六千多蒙古马队,是副都统衔的花翎协领,三四年上,打了捻子好几个漂亮仗的,驻在盱眙的用意也很清晰,就是扼守住敌军冲击三河闸的——一旦过了三河闸,到淮安清江浦腹心之地只有九十多里的陆路,而且是一马平川,没有任何险隘可据,对于以骑兵运动战为主的捻军来说,这点距离几乎可以算作不存在。

而淮安城里,山阳县的城防还不错,但外头繁华的清江浦就完全暴露在外了。所以,在这一路来说,三河闸是万万丢不得的。与北面遏制的六塘河桃源县众兴集一道,包着淮安西面的洪泽湖,以及运河,淮河水道,形成淮安的一个天然屏障。

照翟定南的说法,这时候蒙古马队来冲关,想要接管三河闸,这用意就很明显了。不过看翟定南面有得色,这关口还有闲心来淮安拜祭关天培,想来也很清楚,马队没接的过来,蒋坝还在他翟定南手里。

“我问过师爷,师爷说天长那边已经有人看见长毛了。他叫我投长毛,有起事来把盱眙那点子蒙古马队卖给长毛,弄个五等爵不在话下。”林山听他这么说,讶异的看了他一眼,这家伙要不是对自己推心置腹的话,真要怀疑他的智商了,敢当着朝廷三品道台说这个话。

但脸上却不表露出来,只是鼻间一笑,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说那****的不安好心,已经叫我捆了起来了。”翟定南捋起袖子擦了擦汗,看得出来,他这一身正装穿的他有些不自在。林山笑道:“你把他脱了嘛,今天热。是了,你这个事,没跟第二个人说过的吧?”

“是,没有,不敢。”翟定南一连蹦出三个词来,望着林山结结巴巴的道:“三爷,我这趟来,除了拜关爷,就是要见三爷您讨个主意的。这个话,我冲谁也不敢说的,别的不说,这师爷跟了我也有三年了,就他这个话要是传了出去,他家里七十岁老娘只怕也要挨剐,本乡本土的,我不能不搭帮他一把。”说着,咧开嘴笑了笑。

“那我就给你个大实话——”略迟疑了片刻,林山便站起身来道:“长毛信洋教的,不是中国人。跟了长毛将来没脸见祖宗。就是找个话,你说给你那个师爷听。再一个,你蒋坝守不守的下来?上头要是行文给你,叫你把蒋坝交给善庆,你干不干?”

“不干,蒙古人也不是好东西。妈拉个巴子的,蒋坝妹子多,糟蹋了乡里,我一样没脸见祖宗!”听他说的有趣,林山也哈哈一笑,这家伙就是个传统的地方小军阀的路子,就一条,护乡。这样的人反倒叫人放得下心来。当下拍了拍他肩膀道:“你放心,甭管蒙古马队还是长毛捻子,都不是好东西。但你不能硬扛,蒙古人要接防你不干那是对的。但将来长毛来了,你怎么弄?”

“不晓得,就是来请三爷拿个主意。。。”

“保一方平安就行了。李秀成陈玉成善庆这些王八羔子,哪个能叫你三百来号人拦得住的?”给了他这么个宗旨之后,林山相信这家伙回去之后,能在他老子那找到法子的。

事实上除了淮安东面那些河网密布的地区,因为地方穷,又不易于部队运动的因素之外,其余各地的大大小小的翟定南们人人都处在类似的苦恼之中。

这几天里来来往往的见客,胜保那边依旧是那种咋咋呼呼的客气,但看得出来,金安清这个扬州淮安两地跑的胖子有些不自在,不过林山也不想在这时候跟他计较,毕竟在他的计划内,动盐务还不是时候。

而且他也很清楚,淮安这帮人,倒霉的日子就快了。跟翟定南说话的时候就注意过,说天长有长毛,天长如今驻防的就是新进招安的河南捻子,那个胜保口中长的跟自己有几分神似的李兆受!

战争的味道已经近在鼻尖了。

邵灿那边也是去的,邵家人跟他林山关系不错,带了邵家二公子走,邵灿也上了辞官折子,说林山走的时候,也一道坐船走人,经上海回杭州老家。

与此同时,这个大时代中的大帝国的北方,也发生了一场小规模的战斗,英法联军摧毁了大沽口炮台,谈洋务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林山早先的奏折的启发,想闹一出以夷制夷。但他们却弄错了方向,示好于俄国人,拉拢法国人,倒是对英国人严词拒绝,完全把林山所想像的路子理解错了。

但那也管不了了。

四月下旬的时候,林山终于搬家去了安东。河田上的事情已经两手都办了下去,自然这边也放手办了开来,自安东县以东的河田一百多万亩,尽数放出消息,四两二钱一亩的低价,加上淮扬道衙门开的地契,这笔帐很划算。殷家人虽然没出钱,算是个租田的意思,但毕竟也是个带头作用,下游阜宁县和北岸的海州都有人想买这些田。

海州是直隶州,是府的行政级别,知州赵某那边行了一份文过来问起了这河田的情由,语气上头很有个质询之意,大抵是这些田是河督衙门直管的,如何淮扬道衙门如今有权卖了?

这倒叫林山犯难了,现在海州不在自己辖下,那边的官场也管不到,这样一份强硬的行文过来,显然也少不了后头的动作,这家伙必定要解决才行。所以当天就问了营里的殷宝良。殷家祖上是从海州迁过来的,宗族上头也有不少连宗的在海州地面,所以对那边的情形也大抵知晓一些。

“姓赵的也练了一支勇。有两千人左右,平常常常自比张叔夜的。哈哈,大人——”也许是妹子嫁入林家已定,双方关系近了,这边殷宝良脸上也笑了笑,说了句笑话道:“如今练勇不为自己打算的,就大人您一个了。姓赵的每个月收地方一万两千两,说是照湘勇的例发饷,但我族里也有子弟在他那个海州勇营里,实发其实是照绿营的例,一个月九钱。大人,您如今晓得了咱们营里人丁渐旺的缘故了吧?”说着,摸了摸头皮抬头道:“是了,我听族里有人说起过的,姓赵的是京里翁中堂的门生,也是老往淮安跑的。河田上的事,只怕他也是想经手,要不,大人,我去一趟海州,看看分他一点好处也就罢了,这会儿闹僵了不好。”

(注:张叔夜,宋大臣,任海州知州时梁山匪在海州向他投降。)

“翁二铭的门生?”林山停了一停,冷笑一声道:“他大约还不知道翁二铭正有求于我呢吧。只是你说的也是,他既是常往淮安跑,必定也是要走河督衙门的路子动河田的心思。难怪这些天阜宁县动手的人不少,银子花花的收,那边海州光有人看,没一个人出手呢!好,你既说要去一趟,那便去一趟吧。”

“那,卑职哪天动身为好?”

“明儿就去吧。”林山笑了笑道:“去摸摸路子也好。我叫熊有能跟你,嗯,袁保基也去一趟吧。是了,宝良,等宝亭入了门,你再立些功,我保你做海州这个知州!”

说到他妹子,殷宝良笑了笑,弯腰谢了辞了出去。

尽管在海州卖田有些不顺,但毕竟财源已经开了开来,参考了胡林翼他们在西面那些省里的动作,林山也在这东面几个县里设了厘卡抽厘金,约莫一个月功夫之后,每个月便基本上能维持一个收支平衡了。暂时到也没要郁家继续供应款子。

倒是郁家说可以帮忙买洋人的小炮,林山动了心思,眼下这个地方并不适合炮的生存——移动太不便了,但几个月之后要回到淮安去,迟早要用得着炮的。这会儿买上几门,请人先教习起来,倒也是个正理,于是请沙船帮运了三门小炮过来,又有几个洋人教习,开了一个规模很小的炮兵营,带了些年轻人去学习。

到这个份上,林山便有些动开学校的心思了,不过幕里那些读圣贤书长大的书生们却没一个赞同的,就连家里老婆听说了,枕头风吹过来也是反对。这终究是无奈,林山终究不能一意孤行,也只是想了想便算了。

六月里成婚,安东县城里摆了三天流水席,林山这新郎官做的也是累得要死要活。只是一面要应付那些贺客之外,一面不时还要回房里跟亲兵那边探消息。

倒不是营务上的事,陈家浦大营已经有五千多人马,各营统领下头又设了层层级级的军官体系,每一个人几乎都是林山亲自教导过的年轻人,从不识字的庄稼汉,到如今跟着道台大人做个小官,他们知道知足,也知道感恩。几个从北京呆过来的熊有能那帮人马,也挺帮的上忙,营务上的事管的很上正规,那是不用担心的。

他关心的是海州的“匪情”,从淮安府传过来的行文说的很清楚,海州报有匪,地方上请淮安调兵协力,淮安现在哪有兵派给海州?自然的,要林山这个淮扬道出面派兵入海州助剿。

“大人——”帘子一掀,外头汗湿透了衣裳的郑雨春疲累的脸上有些迷惘,问道:“袁大人还没到啊!好几天没见着了,这就要开席了。。。怎么好呢?”

林山掸了掸新郎官红袍子上的炮竹屑子,抬头笑道:“得了,甭等他了。兴许袁午桥那头有什么老乡来吧。请了几天假,看样子,只怕要展期吧。行了,跟那些贺客们说,我这就到,这就到!”

“啪”的一声二踢脚飞上了天,不知道多少挂小鞭炮也点了起来,林山胸带大红花,将蒙着红盖头的新娘子牵了出来,笑容满面。

这算是给足了殷家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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