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四年十一月七日凌晨两点多,注定不平静的一天开始了……艾云拨打了我的手机。
“……我丈夫快要死了,呜呜……我该怎么办呢?”
“快送医院啊!”
“我现在就在市医院,医生说没得救了,呜呜……黄医生给他吃的到底是什么药啊?”
药?是药出了问题?不可能,晓晴从事精神科医生好几年了,绝不会搞错。难道她在药里加了什么?(我又想起她送药时的情景)可是晓晴跟他们之间毫无瓜葛,干嘛要害他啊?再说她也不至于敢明目张胆的下毒吧?我头脑一片混乱,决定先去医院看看。
在市医院的急诊科病房,我找到了艾云。天啊!分开才几个小时,艾云好像变了另一个人,她木然的趴在病床边,不仅头发凌乱,眼睛也失去原来的光彩,眉头紧锁得像一个老太婆。而病床上他老公的样子更恐怖----一双塑料珠般毫无活色的眼睛由下往上瞪视着我,微张的嘴唇里边,隐约露出一小截发紫的舌头,然而最令人感到恐惧的是,他脸上竟然带着诡异的笑容……
“艾云,怎么回事啊?”我摇了摇艾云的肩膀。
“没救了,没救了……”艾云不停的重复着这三个字。
我弯下腰拿起水壶想给她倒杯热水,“嘻嘻……”病床上的人突然对着我的耳朵干笑,那声音就像……就像一个撒娇的小女孩。我吓得哇哇大叫,艾云这才回过神来,轻轻的说:“你来了……”
我赶紧拉了张凳子背对着病床坐到艾云面前。“医生怎么说?是药物中毒吗?”我有些忐忑,不希望晓嵌入其中。
“不是,刚才医生说了,那种药没问题,他是颅内有一块组织发炎,都快烂了……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呢?怎么这么突然呢?我,我该怎么办呢?”艾云说着说着,又陷入了迷茫状态……
得知晓晴的药与病情无关,我顿时松了口气,一句“那就好”差点说出口来。“要是曾威在的话,也许他有办法。”我转了个话题。
艾云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她喃喃的说:“现在是十一月七号吧?报应啊!这是报应啊!那个小翠就是三年前的今天被我老公撞死的……”
啊!小翠?原来那个遇难的女孩叫小翠。
艾云突然冲到床头,揪起她丈夫的胸口厉声问道:“你是小翠,我知道你是小翠,你为什么要害我丈夫?为什么啊?那都是你自己的错啊!为什么?……”
我硬着头皮上去拉开艾云,看到她丈夫嘴角动了一下,接着,一股股血水从他七孔中飙出,一阵很浓的腥臭味很快溢满了整张病床,他就这样在我面前痛苦的死去……
闻讯赶来的医生把我挤出了病房,我蹲在角落里不停的呕吐,而病房里艾云那揪心的哭声更让我受不了……小翠!我突然想到了小翠,对,我应该到她家里看看,如果真是她冤魂不散的话,她家里人应该知道点什么……
此时是十一月七日凌晨四点多,天色最暗的时候。我走到医院的大门口,迎面而来的一阵凉爽秋风,把混沌了半天的头脑骤然吹醒----我怎么也把事情往鬼魂方面想呢?这种巧合多的是。现在天还没亮,我不如回到医院的大厅里坐等,也好把这两天来匪夷所思的见闻做个梳理……
事情是由晓晴收到邮件开始,是艾云向曾威发出的求救。(为什么曾威留给艾云的是晓晴的邮址呢?晓晴是什么时候用上这个邮箱的呢?这个等一下必须问清楚)邮件的内容引出了三年前,艾云的丈夫开车致小翠死亡的一起车祸,(艾云认为正是这个孽因导致他丈夫在三年后的同一天离奇死亡,而晓晴她就住在死者的楼上,她不可能不知道啊?)。
这时我又想到了曾威,他不是帮艾云做了解难的法术了吗?他当时做的到底是什么法术?为什么他会突然的出现,而在最需要他的时候又失踪了呢?看来要解开这些疑问,必须先找到这个神秘的曾威……
这一天的清晨有些薄雾,我提起精神向木场路走去。路过花店的时候,两个小妹正蹲在门口分拆刚入货的鲜花,一堆堆的占去整个人行道。我突然想起今天也是小翠的忌日,何不买上一束,以纪念朋友的借口去敲开她家的大门。(大家不要鄙视我,当记者的就必须这么无耻)
木场路本来只是市郊一条通往乡村的无名小道,因为附近一家火柴厂总是把木头木料堆在路上,木场路就是这样成了路名。而两次车祸的地点和小翠晓晴两个女人的家,就在路的中段,当年火柴厂的前面。当我走到这里的时候,眼前一根被拦腰撞断的灯柱引起了我的注意(这一定是车祸的现场),柱根的一束新鲜白花更是醒目。这是献给谁的?小翠?
晓晴住的小区就在对面,我认出保安仍然是昨晚那位大叔,便走过去打招呼。
“你找黄医生是吧?我刚才看见她拧着一束花出去了。”(花???)我马上联想到灯柱的那一束,但很快就回过神来。
“大叔,您记性真好,看来这小区的人您都认得。”那位大叔一听,满脸尽是得意的神色“当然了,我在这都三年多了,从小区落成第一天我就来了。”
“呵呵,黄医生也是住了三年了吧?她说连邻居都认不了几个。”我下了一个套,大叔果然踩上了。
“不,黄医生才来几个月?连一年都不到,肯定没我熟啦。”(原来是这样,难怪她不知道小翠的事)
“大叔,今天是小翠的忌日,我是她生前的朋友,想进去看看她父母。”我尽量稳住神色说出这句谎话,大叔却有点转不过来----昨晚明明还在打听她的消息,怎么今天变成她的朋友了呢?不过当他看到我手里的那束鲜花时,还是拿起话筒按通了小翠家的对话键。三分钟后,我走进了小翠的家。
小翠的妈妈接待了我,我知道对于这位阿姨来说,三年前的今天是个痛苦的回忆,是她这辈子不能愈合的伤疤,所以我必须小心翼翼的带过,避免触及。
“阿姨您要保重身体,这样小翠她才会安心的。”
“嗯,谢谢你的关心,我是在牵挂她的男朋友,他们虽然还没办结婚证,可早就选好了婚期,连婚纱照都拍好了……可自从小翠出事以后,他就失去了联系,这三年来我到处打听都没有他的消息,他好像失踪了……”啊!阿姨这句话这种口气很耳熟,我是在那里听谁说过呢?
“你看,这是他们拍的婚纱照。这些年来幸亏有它相伴……”我正在思索,阿姨递过来一本相册,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阿姨,小翠的男朋友好帅气啊!我好像还没见过。”(不好,说错话了,小翠是我朋友,我怎么会没见过她男朋友呢?要露馅了)幸好阿姨没留意到这个问题,她微笑着说:“哦!他叫曾威,以前是教师,后来转到小翠的单位工作……”
“什么?他是曾威???”(这时候是十一月七日的早上八点左右)
我不记得是怎么离开小翠家的,我的大脑此时已经乱如战国----曾威竟然是小翠的男朋友,那他怎么可能去帮助那个撞死小翠的司机呢?就算是他初恋情人的丈夫。他一定是另有目的,太可怕了!对了,事后他到艾云家去所谓的帮助,其实只是想得到他们夫妻的生辰八字,然后做法术报仇……
可这世上真的有法术吗?曾威如果真的会做,当初干吗不直接把艾云夫妇整死,何必要拖到三年后呢?我的头好痛……
突然间我想到了以前收集的灵异资料里,有一个关于“借尸还魂”的案例,说的是某地有位“高人”,能用法术把死人的魂留住,待三年后找一个合适的人做替身,然后设法将替身的魂魄打散取而代之,让死人复活……莫非这种事不是山野奇谈,而是发生在现实中少为人知的密术?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整个事件就能很完美的串联上,真相也就渐渐浮出水面。可是不对啊!曾威的目的是要让小翠复活,那他绝不可能找艾云的老公这个大男人来当小翠替身的?再说他刚才不是死了吗?那小翠的魂又到那里去了?她到底是要找谁做替身呢?我的头又开始晕了……
十一月七日早上快九点的时候,我回拨了艾云的手机,想跟她说出我的推想。一个陌生的男人接听了电话,他告诉我一个噩耗----“艾云在她丈夫死后,偷偷的跑回家把一整瓶安眠药吃光,现在正在急救室抢救……”
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曾威的最终目标还是艾云。也许当初他跟小翠是真心相爱,因为他知道艾云已经身为人妻了。但是小翠的意外罹难,使他把所有累积起来的怨恨通通发泄到艾云身上,他不仅仅要让她老公偿命,还要得到她的肉体----把小翠的魂复活到她身上,来个一箭三雕……这个人好毒啊!我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上午九点的木场路仍然和我来时一样的冷清,车祸现场只剩一小截的灯柱下,那束白色的鲜花依然醒目。我一下想起了小区保安的话——“黄医生刚才拧着一束花出去了”。
黄晓晴,为什么这整件事情从开始到现在,始终都有你的身影存在呢?我扬手招来一辆路过的“搭客摩托”,急匆匆的开往“市精神病康复中心”,为的只是解开最后一个疑惑,那就是问晓晴一句“你在这其中到底扮演什么角色呢?”
当摩托车在康复中心门口停下的那一刻,是零四年的十一月七日上午九点半,我永远记得这个时间,因为这时候我看到了我所经历过的最意想不到的一幕----晓晴一手提着行李包一手牵着曾威从医院里走出来……
晓晴看到我了,跑过来婉顺一笑说:“他是我医了三年的病人,是因为情人罹难而发病的。我好像跟你提过他,当时我还的为他流泪呢,他今天终于康复出院了。”
“哦,你知道他是谁吗?”我冷冷的问。
“看来你也要让我治治了,哼!我的病人我会不知道?他叫永生。不跟你说了,我现在很忙。”晓晴说完,向那个“永生”摆了摆手,疾步向医院里走去。
(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她好像就此人间蒸发了,和当初出现时一样的突然。后来我给她发过一条短信,还是问那句话“你在这其中到底扮演什么角色呢?”她的回答是----“你猜呢?”)
他叫“永生”?难道我认错人了?我走过去和他打招呼,“恭喜你康复啊!”那个“永生”并没搭理我的祝贺,弯下腰提起行李包,边走边喃喃自语——“我要去市医院接我的老婆,她醒过来了……艾云、小翠,我来了,你们等我,我很快就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