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原出了门,回头看了一眼面馆,心想以后还是不要叫张青云做鱼汤面了。
张青云看着碗里的汤,笑得可甜美了,水出芙蓉,嗅可闻香。
“老板!老板!老板!”程梦婷连叫了三声,她看着张青云看着汤痴痴地笑着,心想老板是不是悲极生乐,犯了什么病。
张青云一拍桌子,瞬间变脸,“现在几点了,都八点多了,你怎么才来?”
“老板,路上堵车,而且现在也没什么客人。”程梦婷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细的和蚊子声一样。
“田间小路也能堵车,信不信我扣你一天的工资。”
“奴婢知错了,现在就去干活。”程梦婷鞠了一个四十五度的大躬,向张青云做了个鬼脸跑进厨房。
湛蓝湛蓝的大海,几只海鸥,盘旋着,鸣叫着,飞远了。
看了会风景,牧原回到了别墅,电脑前,继续码着字。
济州岛别墅。
苏然背着个包走下楼梯,一跳三个阶梯。
“我们走吧。”苏然拉着楚小雨的手,很温暖。
“这是林希给你的便笺。”楚小雨将便笺递给苏然,苏然没接。
“扔了吧,她应该是回国了。”苏然替楚小雨将车门打开,然后自己坐到了主驾驶位上。
楚小雨将便笺收到了口袋中,然后微微转头,看着苏然,深情,温柔,不舍。
“你今天真的不和我回中国?”苏然将车开得很慢,一道道水杉树的影子滑过车窗。
“我这几天回学校转下我的学籍,弄好后我就去你们学校,希望林台院长会同意。”
“他会同意的。”
济州国际机场,可能是因为清晨的原因,人并不是很多,看上去有些冷清。
“你先回去吧,飞机还有一会。”苏然右手揽住楚小雨的盈盈细腰,深情一吻,“这次不要再丢下我了,你可是我的未婚妻。”苏然拉起楚小雨的右手,指了指上面的心形钻戒,又指了指自己右手上的戒指。
她笑了,这是她一辈子经历过的最幸福的事情,做梦都能被笑醒。
两人就像是刚结婚的小夫妻般,甜蜜,不舍。
楚小雨将车开得很慢,直至消失在地平线上,苏然终于将视线收了回来,楚小雨懂他。
苏然找了个位置坐了下去,闭上眼睛。提示港城航班的乘客上机的声音响起,苏然没有动。他买的不是回港城的机票,这张票去的是北京。
他要去见一个人,一个对他而言很复杂的人。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牧原熟悉的闹钟响起,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
十二点,赵雪按了按门铃,提着两个包,里面装的是一身西服和皮鞋。
“你来了。”牧原淡淡说着,穿着宽松肥大的家居服,一双拖鞋。
赵雪将两个包提着高高的,“这是给你穿的衣服,五位数,很贵的,你喜欢吗?”
牧原淡淡看着赵雪,倘若赵雪让他付钱,他是绝对绝对不喜欢的。
“这是人家赞助的,不要钱。”赵雪看穿了牧原的表情,打开包装在牧原身上量了量,很合适,“快换上,一会还要做下头发。”
“做头发?做什么头发?不是女孩才做头发吗?”牧原接过西服,走向卧室。
东方体育馆,现在坐满了人。有大学生,高中生,初中生,白领蓝领,政府工作人员。牧原是在十二点五十分到的东方体育馆。
与其他人演讲不同,一般演讲者都会拿着稿子,按着稿子一字一字地读,甚至还要装出这稿子是自己写的样子,时不时地手舞足捣,装出慷慨激昂的样子。牧原觉得那样很假,很不真诚,他两手空空。他不太习惯别人的规矩,只喜欢自己的规矩。
在几千人的目光下,牧原淡定地一步一步走上了搭建好的演讲台,没有一丝慌张和局促。
台下骚动了,“牧原好帅啊,你看他看我了,他看我了。”
“他看的明明是我,就你那朵烂桃花,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
“牧原是我们港城大学的学生,可是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他?“
“你不知道,校领导特批他不用来上课,你要是能写出来那样一本书,也不用来上课。”
陶西和翟成也来了。
东方体育馆第一排坐着一些政府官员和一些大学的教授等等,一个年纪稍大点的中年人坐在离演讲台最近的位置,旁边坐着一个女孩和一个老年人。
这老人穿着一身中山装,带着方方正正的眼镜,灰白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没有一丝杂乱。坐在那里,方方正正,不苟言笑,他的名字就叫做方正。
“方老,听说牧原是你的学生?”
老人微微点了点头,从神色中可以看出来他很骄傲。
牧原察言观色的功夫还是有的,从那中年人的气场和旁边人的表现来看,他断定这个中年人是市长。目光经过那老人时稍微停留了一下,这是他的老师,向着老人微微点了头,老人笑了笑做以回应。
市长打量着这个大学生,二十出头,气质洒脱,在万人中央,没有一丝慌张。
演讲台上只有他一个人。
他坐了下来,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画着浓妆端了一杯茶放在桌子上。
闻着茶的气息,牧原知道这是自己最喜欢喝的普洱。
“大家好,我是《旧城以西》的作者牧原,这部作品有许多地方我写的很模糊,说的好听来说那是唯美,说的难听点就是我不想让你们知道我在写什么。”
一些少女掩口轻笑,潘珊珊拿出笔记本,记下了牧原这一句话。
“你们在看这部作品时相当于是在看一个赤果果的我,我一丝不挂地展现在你们面前,曾经我犹豫过,要不要让你们看到这本书。我想,既然是小说,那就是给人看的,真心来说我希望更多的人读到我的故事,但我并不想把我的秘密全部展现出来,所以我写的很模糊,很朦胧。”
“曾经有许多事情我放不下,写完这本书我放下了,人生太过仓促,太过短暂,没有必要活在曾经,我尊重曾经,但不会活在曾经。”
“我的同学,家人,老师,朋友,问过我为什么要写小说,我每次都装作听不见。因为答案很简单,因为我懦弱,我对别人对我的伤害牢记在心,久久不能释怀。我自卑,我不敢光明正大地将这一切告诉我最亲密的朋友,我只能用含蓄的方式将这一些表达出来,这样我才能好过一些。”
牧原的目光落在自己正前方,但他并没有在看他们,他在看过去。
牧原站了起来,拿起了话筒,走到演讲台边缘,跳了下去。
“我一直有个问题,喜欢是什么?是为了什么?我需要现场的人帮我解答一下,你知道吗?”牧原用话筒指着一个男生,这男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觉得喜欢就是一种心动的感觉,要和她在一起。”
“你呢?”
“我觉得喜欢就是想和她在一起。”
“你呢?”
“我觉得喜欢就是想看见她,想在她身边,希望她开心,照顾她一辈子。”
“很好,我觉得大家回答的很好,可是你们都忘记了一个问题,你喜欢她,她喜欢你吗?”
一些人瞳孔放大,呼吸急促,他们从来没听过这样的演讲,这么有趣的演讲,不是在大学的礼堂里,领导在台上讲着官话大家在底下昏昏欲睡玩着手机的那种演讲。也不是那种讨论如何学习?该怎样学习?怎么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的那些空话演讲。
这个演讲很有趣,很八卦,所以他们喜欢。
“每个人心底都有一个心理优势,认为自己比别人高人一等,只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大家把这个心理优势很好地隐藏起来,你就这么特别吗?你就这么高人一等吗?她就非要和你在一起?”
牧原句句犀利,虽不是有意针对谁,但那几个男生已经面红耳赤,不过从他们的瞳孔中可以看出,他们对牧原的佩服崇拜之情已经上升到了极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回答《旧城以西》作者的问题。
“如果你没有钱,也没有一份像样的工作,前途也不是那么明朗,甚至还在还着房贷。但你为人温和,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会端茶递水,洗衣做饭,事事为她着想,在外约会吃饭时抢着买单,恭喜你,有着成为备胎的资格。如果你追的那名女孩,很漂亮,又有才华,性格又好,或许家里没钱,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你是一个备胎。”
台下哗然,不少人的眼神已经表达出来了他们的意思,他们在质疑。
牧原呵呵一笑,“你们从小看那些爱情剧,现在天天又追韩剧,理所应当地认为我说的是错的,仔仔细细想想你们现实,我说的有错吗?或许是有些例外吧,但大家想想,几千例子中才出现一个,你又怎么确认你就是那千分之一,她就是那千分之一。”
台下暴躁起来,不少人互相谈论着。
“安静。”巨响的声音从喇叭里传来,“一会牧原会为大家解答问题,大家有问题到时候可以提出来。”市长发话了,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安逸在《这咬人的爱》里说过这样一段话,一件钟情,明明是见色起意,日久生情,不过是权衡利弊,连白头到老都是习惯使然。”
“这段话很极端,被不少爱情家批评过,但我觉得这段话说的非常好,已经不能再好了。美女,人人都会喜欢,不是吗?你说你不喜欢,我不信,你们信吗?”
全场呼喊道:“不信!”
对于这答案,牧原很满意。
“没有面包的爱情会被饿死的,如果你喜欢她,请在你该奋斗的年纪去奋斗,不要去患得患失,你没有钱,没有工作,凭什么给她幸福。或许大家会问,如果她嫁给其他人了怎么办?”
“难道你没有钱,没有工作,你和她在一起,她就能不离开你吗?或许你会强行让她在你身边,可是你问过她喜欢吗?她愿意吗?女人是感性的,她往往回答的是她愿意,大家都会觉得痴情是一个男人的优点,往往这痴情就是一个枷锁,锁住一个女人的一生。你觉得你能给她幸福,但别人不能吗?你会对她好,但别人不会?你会说世上这么多渣男,万一她被骗了怎么办?”
“这句话我都想笑,难道世上除了你,其他男人全是渣男。你怎么能肯定,在别人眼里你不是一个渣男?”
“你不去奋斗,守着你爱的女人,让你心爱的女人陪你吃苦,这不算渣?当别人给她的女人买了几十万的钻戒时,你只能送一个由银子打造的戒指,这不算渣?当别人带着她的女人去游山玩水时,你的女人只能在家里做着家务,这不算渣。”
“或许有些人会说,礼轻情意重,当你把一个钻戒和一个银戒放在一个女人面前,告诉她,随便拿一个,免费的,你猜她会选什么?”
“你喜欢她,请去奋斗,如果她最后和你在一起,你值得高兴,如果她最后没和你在一起,你也不用去懊恼,因为生活就是一个不断得到与失去的过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爱情有时候并不需要执着。”
“有时候,爱她请放手。”
“如果你真的喜欢她,请在该奋斗的年纪努力奋斗,不要患得患失。”
现场的大多数是普通的大学生,不少人在大学感到迷茫,听到了牧原的演讲,心里激情澎湃,仿佛上帝为他们打开了一扇窗,一齐呐喊道:“牧原!牧原!牧原!”
声音汇聚成浪潮,在东方体育馆上空久久不能散去。
这一章可能有些刺眼,但牧原在我心中是这样一个人,所以我要把他写成这样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