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走光了，陈云涛靠在门边，眼里含着笑，看着一个个走了老远的背影，还传来嬉闹的声音。
然后慢慢的走到篮球场中，低着头看着脚边静静躺在地上的篮球，良久，伸出双手将球捡了起来。拿在手里细细的抚摸着，那模样，温柔而炽热，像是在凝视着深爱的情人一样。
然后，缓缓的抬起手将手中的球投了出去，刷，球穿过篮网发出美妙的声音，他的唇角勾了勾，带着久违的狂傲张扬。
突然，那尚未完全绽放的笑容一顿，正在放下的右手就那样僵在了面前，所有的动作随之僵住，甚至连空气都停滞了。
半晌，陈云涛的眸光暗了暗，放下手无力的垂在身侧，眼睛却一直跟随着地上弹跳的球，弹来弹去。
“啪、啪、啪…”门口传来掌声，欧阳宇去而复返，边拍着手从门外走进来。
他刚刚是离开了，可走着走着还是返了回来，觉得有事还没说清一样，让他一直跟队，他肯定做不来，得儿好好跟那人商量商量。
到门口时便看到陈云涛盯着地上的球一动不动，那氛围，很沉重的感觉，又似乎很哀伤。他能敏感的感觉到，静立在球馆中央的人，此刻在疯狂的发泄着某些他无法接触的情绪，所以止了步，静静的看着。
看着他捡起球抚摸着，然后投了出去，很自然很随意的动作，却感觉像是刻入了骨髓般似的，那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动作。那一刻，欧阳宇张大了眼睛，眼前的人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丝毫不见吊儿郎当。
然后看到他整个人不知为何僵住，像是一个有生命的机器人瞬间卡在了那里。半晌，人动了，又盯着地上的球，神情落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欧阳宇注意到，陈云涛垂在身侧的右手似乎是颤了颤，像是在无声的悲鸣。
他实在是受不了那压抑的气氛，便拍着手进来了，“陈教练，好球！”
陈云涛身体僵了一下，然后勾了勾唇角，转头又是一脸随意的笑道，“欧阳老师落东西了？”和平时一样，似笑非笑，看着让人不爽的很。
欧阳宇看着他眼里的情绪一瞬间褪去，周围的空气终于流动了。暗暗吐了口气，走到陈云涛刚刚投的那个球旁边捡起球，抱起来，又走回来，看了一眼篮筐，瞄了瞄，学着刚才看见的姿势准备投球。
陈云涛好意整暇的看着，还别说，这姿势是学了八九成了。可是，就是投出去的球在隔着篮筐好远的地方掉了下来。
‘嘁…’，欧阳宇有些恼羞成怒的低叹了声，瞥眼看见陈云涛眯着眼睛看着他，一时脸又憋红了。
‘噗’，陈云涛一下没忍住，弯腰笑出了声儿，笑成了月牙形的眼睛还不时的瞅一眼欧阳宇那由红变紫再变红的脸。
‘哈哈哈…’再也忍不住仰头大笑起来。
吓了欧阳宇一跳，从未见过陈云涛如此爽朗的笑，尽管一起工作有一年多了，以前除了开会的时间，打比赛的时候他也只是走走过场没怎么露面，所以两人虽然接触不深，可还是见过好多面。
平时见到也只是点头应付打打招呼，他对他不知为何总有防备，他自己总是没个好脸色，总是对人犯冲。俩人虽然年纪差不多，却几乎没有坐下来聊聊天，所以彼此都不了解。
他不得不承认，他有些怕陈云涛，看到他笑，他就像远远的躲开，能不深交最好不要接触。
此时见到他一扫前一秒的沉重笑的如此开怀，本欲冲出口的恼意不知为何就莫名其妙的灭了，一反往常端正稳重的常态，低着头有些委屈道，“早说了我不会打球。”
陈云涛好半晌止住了笑，略微低了下头，看着面前垂着的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从来都是端正的昂着，这会儿却在他面前低下了。
忍不住摸了摸，嗯，果然软软的，心想这个高材生放在这里确实是浪费了，见欧阳宇抬起头诧异的看着他，便放下手笑了笑道，“我知道你不会打篮球。”
欧阳宇一愣，看着陈云涛那理解又温暖的眼神，差点没哭出来，心里大喊道，理解万岁啊，我容易么我，然而下一秒，恶魔又恢复了本性。
“可你好歹是篮球队的指导老师，平时训练不来也就算了，但你总不能手一甩，什么事都甩给我吧。”陈云涛似笑非笑调侃的声音穿过来时，欧阳宇感激涕零的表情还僵在脸上。
他看着他，忍了好久，才没笑出来。
半晌，欧阳宇敛了容，向后退了两步，调整了一下在这人面前总是跳脱掌控的行为举止，挺直了身板儿，严肃道，“你想怎么样？”
陈云涛假意正色道，“其实，你别看篮球队就十几二十人，事可多了，这球员搞训练打比赛，一方面我们得儿时刻注意他们的身体素质，技术情况，另一方面还得儿留神他们的精神层面，比如失恋啊，家里出了事啊，这些都是影响队员的重要因素。“
“基本上我是主要负责训练这一块，这思想沟通方面的都是你的，还有其他各种杂七杂八的事啊，比如定制球服啊，联系别的球队打练习赛啊，比赛前的各种准备工作啊等等，都是你的事。以前你不来球队，这些事我都包了，可把我操心坏了，现在有两个队伍了，你再不来，我还真忙不过来了…”
说完还似乎极为无奈的皱了皱眉，事实上是以前还真不需要欧阳宇来帮忙。他比他早进校工作大半年，球队刚建立不久，还没成型，什么事都得儿慢慢来，也就没那么多事。
看欧阳宇每次见他都是一副别扭恼怒要吃人的小老虎模样，心想也就别去逗他了，但现在不一样了。
欧阳宇杵在那儿瞪人瞪了半天，憋着一口气没处发，怎么的？人家说的在理呀，好歹他也是篮球队的指导老师，因为那一丢丢的自尊心就把事全推给人家做，人家没举报就是天大的好了。
被戳到软处，红着脸杵在那儿半晌，才闷闷的憋出声，又来了句，“你想怎么样？”
陈云涛看着又低头生着闷气的人，忍不住无声的笑了起来，心想这人怎么这么别扭。
追究到底，自己也就是第一面见到他进篮球场，居然穿着西装的正经模样笑了一下而已，他就跟自己别扭了这么久，想想也是够了。
幸好现在欧阳宇低着头没看见眼前的人那快咧到耳下的嘴角。良久，陈云涛才忍住笑，正儿八经负着手向外走了几步又走了回来，认真看着面前的人说道。
“欧阳老师，愿意留在篮球队吗？”
时间来了，今天沸腾的不只是那帮臭小子，还有他，是时候了。
欧阳宇听到陈云涛的声音突然变得沉稳的声音，不由得抬起了头，一眼看到。那闪着莫名光泽的眼睛，浩瀚如星辰。
在那样炽热的眼神里，他突然有些胆怯，向后退了退道，“我…不会打篮球，我不知道做什么。”
这一年多的时间，他在这里打打酱油，去那里蹭蹭椅子，不知不觉脸自己最初要干嘛都忘记了。
“这不重要，你留下来，总会知道自己做什么的。愿意和我一起吗？”
陈云涛的声音不大不多却总是能激动人心，那眼里眉梢内敛的张扬自信总能感染别人，像是闪耀着某种光芒，总是情不自禁的被吸引，想去追随。
欧阳宇看着向自己伸来的那只右手，坚定有力量，充满了诱惑，他就那样呆呆的伸出自己的右手，向那只手伸去，直到握在了一起。
“合作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