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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风吹动漂洋的种子

袁世凯去世,大家庭分家,袁氏家族不可避免地走上了没落之路。在“克”字辈中,能够为袁家把舵的只有袁克定,然而由于他想当太子,皇帝春梦失败,威信和地位跌落千丈。尽管袁府拥护者还有不少,反对的呼声却也很高,且暗潮涌动,他的号召力远不如前。次子袁克文只想当名士,对袁府大厦之将倾,既无心也无力支撑。其余十几子,更是没有一个能挑起袁府大梁的。一片茂密的树林被砍倒了,原先栖息林中的鸟儿四处纷飞,去寻找新的安身之地,只有细心观察,才会发现眼神中的那一丝凄迷。

袁家到了“家”字辈这一代,大多数人已经沦落到了为生计操劳的地步,建功立业的辉煌对于他们来说,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建国以后,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袁氏家族更是成了众矢之的,族人的人生目标再次降低,能做个平常公民已是幸运,有的甚至连维持生计都变得困难。这时“家”字辈后代共有48 人(孙子23 人,孙女25人),大体上分作了两支,一支在国内,沦落到社会最底层,忍受着生活的磨难、艰辛和屈辱;另一支在海外,默默耕耘播种,期待袁氏家族的再一次丰收崛起。

在海外发展的袁家后代中,以袁克文的三子袁家骝成就最为显著。

袁家骝(1912~2003),后来成为著名的美籍华裔高能物理学家。其生母花元春是妓馆校书,翻译成现代话就是妓馆中的才女。她比袁克文长6岁。英雄不问出处,美女不问年龄,薄施粉黛,依然楚楚动人。花才女怀上袁家骝后,袁克文这才感到要负点责任,欲纳花元春为妾,夫人刘梅真大不以为然,指着克文的鼻子一顿臭骂,坚决不让他娶纳进门。花元春得知消息,气郁胸口,生下袁家骝后重病一场,不久便衔怨离开人世。

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夫人刘梅真感到有愧于花元春,便待袁家骝如同己出,从幼时起即进行良好的启蒙教育。袁家骝天生聪慧,又领略了人世炎凉,从小就懂得自律。在袁克文辑录的诗文集《豕尾集》中,就有三子袁家骝的习作,那时他才十四五岁,可见确实才华出众。

年龄稍长,袁家骝进入天津南开中学读书,后转入英国伦敦教会开办的新学书院。该校校长是剑桥大学科学博士哈特,在课程上新开设了物理课,这引发了袁家骝对物理学的浓厚兴趣。他有个舅舅叫刘懋颐(袁克文正室夫人刘梅真的弟弟),毕业于天津北洋大学,在新学书院教书,每年寒暑假,刘懋颐都要给袁家骝补习三角、几何、微积分等,因此,袁家骝一直是班上的优等生。他于1928年考入天津工商大学工学院。1930年转入燕京大学物理系三年级插班就读。1932年毕业,获学士学位。1934年又获该校硕士学位。

在袁家骝身上,依然残留着他父亲袁克文的影子。比如说,袁克文爱追赶时髦,对一切新奇的东西兴趣盎然,袁家骝也是如此。在燕京大学读书期间,他狂热地迷上了无线电,空中电波的神秘感驱使他孜孜不倦,在知识的海洋中求索。不过,袁家骝的定性比他父亲强多了,他的身上多了几分学者的沉稳之气。

当时在燕京大学迷上无线电的还有一些伙伴,其中有个大名鼎鼎的“无线电友”名叫司徒雷登,是燕京大学的校长,其父是美国到中国的第一批传教士。司徒雷登从小在中国长大,是个标准的“中国通”,建国前夕,他当过美国驻中国大使,被毛泽东的一篇文章《别了,司徒雷登》点名,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如今50岁以上的人提到这个名字,没有一个是不知道的。

此人是个幽默有趣的老顽童,对一切新奇的东西也是兴趣浓厚,他经常将袁家骝等人叫到家中研究无线电,家里布置得像个无线电沙龙。对袁家骝的才华也颇欣赏,二人结成了忘年交。袁家骝从燕京大学毕业后,到唐山开滦煤矿干了一年。有一天忽然接到一份奇怪的电报,是司徒雷登发来的,嘱他迅速进京,有要事相商。袁家骝收拾行装来到燕京大学,司徒雷登告诉他,美国加州大学柏克莱有一个奖学金,问他有无兴趣。

袁氏家族已经衰落,能去美国留学,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袁家骝回天津和父亲商量,父亲天天泡在花丛中,点了点头,含混不清地说了几个字,袁家骝也没听清。倒是养母刘梅真为他着想,帮他筹措了40美金的旅费,送他到塘沽海港登船启程。

那一年袁家骝24岁,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漂洋过海,站在甲板上,望着一望无边的湛蓝色大海,心中翻腾起百般滋味。他买的是一张三等舱的船票,每餐伙食都是腥味很重的沙丁鱼,吃得直想呕吐,他也舍不得花钱再去买一块钱一碗的白米粥。就这样在船舱里颠簸了16天,终于到了旧金山,找个磅秤一称,足足瘦了20磅。

袁家骝在美国读的第一所大学是加州大学柏克莱分校。这里聚集着一大批年轻有为的物理学家,有发明并建造了“回旋加速器”的劳伦斯、被称做“原子弹之父”的奥本海默等明星级人物。袁家骝幸运地生活在一个良好的学术环境中,靠助学金读完了第一学期的课程。

1937年,日本发动侵华战争,美国开始对亚洲人采取歧视政策,取消了中国留美学生的助学金。为了继续学业,袁家骝试着给加州理工学院寄了一份入学申请。很快,院长密立肯教授亲笔回信,欢迎他到该校学习,并答应给他一笔奖学金。密立肯教授是享誉世界的大学者,曾因测出电子的带电荷量而获得过诺贝尔奖,他的回信给了袁家骝极大鼓舞,进入加州理工学院后,他更加勤奋学习,以优异成绩获得了博士学位。

在这期间,袁家骝还有一个巨大的收获:认识了才貌超群的吴健雄,并最终结成伉俪,共同走过了富有传奇色彩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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