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成也不愿跟他们多讨论这个问题，叹了口气，站起来拍了拍屁股说道：“吃完就赶紧睡吧。今晚上咱们班负责警戒，你们是后半夜的班，到时我我叫你们。”
战斗间歇的休息总是异常宝贵的，每个战士的背包里都有蚊帐，肖毅虽然捡了那个失足摔死的战士的背包，不过蚊帐却给了林静竹。他和王过江把雨布在地上一铺，就躺了上去，尽管树林里还是很闷热，可为了防止防蚊虫叮咬，他们还是用衣服包紧了头脸，开始睡觉。
可白天的战斗的情景，一幕幕犹如电影一样冲进了脑海。爆炸的火光，急促的枪声，倒下的敌人，还有缴获来的一箱箱罐头。
肖毅记得有个西方人曾经说过：“战争满足了，或曾经满足过人的好斗的本能，但它同时还满足了人对掠夺，破坏以及残酷的纪律和专制力的yu望。”
他不禁想，知青们千里迢迢的来到异国支援世界革命，除了崇高的国际主义理想外，谁又能说他们这群人不是在追求那种内心对杀戮掠夺的本能渴望呢。
联想到祖国正在如火如荼进行的那场运动，在革命的旗帜下，同样充斥着野蛮的打砸抢和血腥的武斗。
他忍不住要问，理想和人的本能，究竟是哪个带来了破坏？还是很多人其实是在顶着革命的口号释放着破坏的本能呢。
但现在思考这种问题显然是不合时宜的，也没有时间去思考，巨大的疲劳很快把肖毅拉入了梦乡。
半夜被人叫醒放哨的时候，肖毅发觉被自己捂得浑身大汗，就像刚从水中捞出来一样，爬起来一看，雨布中也是积了一小坑雨水。想把衣服脱下来干。解开上衣时，眼前几条差不多半尺长的无头无脑的蚂蟥像片树叶一样贴在身上，蠕动着吸血。
肖毅无言的点了棵烟，把几只蚂蝗烤掉了。心想还好醒的及时，不然这样义务献血，迟早要被一群蚂蝗吸得血尽人亡。
天还没亮的时候，游击队再次踏上了征程。一连在敌占区来去如风，又做了几件诸如炸桥、剪电话线之类的小买卖。当时政府军被这种袭扰为主的作战方式搅得焦头烂额，虽然在不断的增兵，可人民军的游击区和根据地仍然在不断的壮大。
在缴获的罐头即将吃完的时候，连长终于下令回营。
“回家了！”秦成那些老兵们脸上都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他告诉肖毅，他们离开根据地打穿插已经有大半个月了，每天神经都绷得紧紧地，回根据地就意味着能好好的睡觉，每天也用不着要死要活的走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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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返回根据地的路也并不轻松。仍然是翻不完的山，钻不完的林子，过不完的河。
部队在蔽日的林间艰难地蠕动，给寂静的山林增添了一抹生机。好不容易爬上了一段大坡，刚刚上坡的人，一个个人仰马翻的撂倒。
王过江揉着脚，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群山，有气无力的说道。“我说，咱们就这么走回根据地？”
“其实也用不着走，你可以直接跑回去啊。”秦成一屁股坐在地上，笑着说道。
“驴日的少在这说风凉话，让你穿着草鞋走十几天山路试试？”王过江现在没什么瞎扯的心情。他和林静竹是连队里中最厌恶走路的人，只因为他们现在连双合适的鞋子都没有，只能打草鞋行军。
肖毅在后边用木棍牵着快要走不动的林静竹，最后一个才爬上来，喘着粗气问：“秦成，咱离根据地到底还有多远？”
“不远了，再往前翻十几个山头吧，就算回到根据地的地界了。”秦成拄着枪管站起来，往远处看了一眼回答道。
肖毅一听还有十几个山头，差点一头栽到地上：“他娘的，都说望山跑死马，你竟然说还有十几个山头，这跟告诉我还远着呢有什么区别。”
“话不能这么说啊。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拿出点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嘛，看看周围的景色，多有诗意。”秦成作为班长，开始安抚着两个人的情绪。
“诗意没看出来，不过已经湿透了倒是真的。”肖毅脱下了不知道被汗浸湿了多少次的外衣。衣服拿在手里，谁知道烈日下边只是一会儿功夫，上边的水分就被烤干了，团在一起的成了硬邦邦一坨布。
他苦笑一声，把衣服用手使劲搓一搓，掉下许多盐屑。这方法是老兵告诉他的，这种情况下不能用水洗，只能把衣服搓软继续穿。
秦成脱下了鞋，也是倒出了一汪黑水：“行啦，牢骚牢骚就得了。当年要是没一双铁脚板儿，**怎么能打败美蒋匪帮，解放全中国。”他的父亲是当年的红小鬼，最喜欢给他讲长征的故事，他现在又拿着革命前辈的故事教育两个人。
“嘿，能不能练成铁脚板我不知道，反正我的脚往后恐怕是穿不上鞋了。”王过江脚板上的血泡长了又破，破了又长，如今已经结成了一层厚茧，两只脚看着几乎又大了一号。
王过江皮糙肉厚尚且如此，而林静竹本来是娇生惯养的华侨小姐，几经磨难，一双玉足更是被折磨的惨不忍睹。
据探路侦查的战士报告，前边有个政府军新建的营地。连长带着尖兵哨看过地形回来之后，开始跟指导员、连副和三个排长商量对策。
前边兵站里驻扎的政府军不少，考虑到队伍最近连续作战太过疲劳，不能跟敌军硬碰硬的接触，最好能避开改道走。但罐头吃完之后，部队的补给问题重新凸显，换路线的话要走得更远，只怕还有有的麻烦。
最后命令传达下来：全连就地休息，整理武器装具，准备晚上趁夜色快速通过。
全连无声的等待着夜色笼罩了下来。老天爷帮忙，当天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光，天空像一只巨大的黑碗扣在山上。
“通过哨所，跟上！”前边的人把口令小声地往下传，肖毅浑身收紧，向后边的人说了同样的话之后，又整了整背包和绑腿，轻迈步子跟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