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雅在么？”
“在。”她的求助对象打了个呵欠。
听洛子依描述完现场，弥雅快要笑岔气了：“台词什么的不是很简单么？这次我就免费给你当枪手！”
于是，五分钟后上演了这么一幕——
在导演和助理的反复劝说下，想要获得真爱或者出名机会的女嘉宾，犹如被人拿拖鞋拍扁依然活着的小强，神采奕奕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霍震第一个出场。
女士们不敢计前嫌，为他留灯。
主持人僵硬地重复上回的台词：“看来大家对第一位男嘉宾的印象很好，帅哥果然有优势啊，那么下面我们来看看他的资料。”
大屏幕上出现一排文字。
还没等大家看清，主持人咳嗽道：“好了，我们现在进入下一个环节，快问快答，女嘉宾可以自由发问，男嘉宾有义务一一作答。”
女嘉宾甲：“霍傲傲，你为什么和前任女友分手？”
霍震无聊地打了个呵欠：“往事就是历史，人不能往前看，就只能活在悲痛中。我宁愿选择未来，和喜欢的人坐在草地上，一起……哼……看星星看月亮谈人生谈理想……之类……就是这样。”
这番琼瑶式自白让嘉宾甲浮想联翩，挂掉。
女嘉宾乙上阵：“霍傲傲，能解释下你具体的工作么？”
经过第一轮的回答，霍震的话语流畅多了：“资料上已经说了。我是从事娱乐服务，嗯，行业的，虽然女孩子更喜欢老师、公务员，觉得他们的工作和收入更稳定，但世界上还有更多美好的东西需要人去做——比如让大家在电视机前露出笑脸，我会把我所有的精力都投入这个事业。如果世上光剩些为了固定工资而活的老夫子，对浪漫的女人来说不是太残忍？”
女嘉宾乙被他的高尚情操和伟大目标秒杀。
女嘉宾丙赶忙抢话：“霍傲傲，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霍震说：“虽然现在又不少女孩一心减肥，甚至削掉颧骨去肋骨，但其实比起瘦瘦的女孩子来，我更喜欢肉呼呼的。因为瘦瘦的女孩子有很多人喜欢，但肉呼呼的大概只有我一个人疼爱——当然了，我指的是该有肉的地方有肉。”
换而言之，还是D，但女人是容易被语言迷惑的动物，台上台下，二百五的笑容泛滥成灾。
洛子依相当震惊。
她作为学了四年心理学的高材生，还没有学中文的弥雅半分功力！
要不要考虑换专业啊？
一走神，舞台中央的霍震已经进入最后环节。
除了简小爱，还有两名女士为他留灯，现在轮到他反选。
霍震向简小爱发问：“你喜欢减肥么？”
简小爱有些脸红：“如果我喜欢的人要我减，我会考虑。毕竟女为悦己者容。”
霍震点点头：“那你对游戏产业有什么看法，支持男友投身于这个领域么？你知道今年十大最受欢迎的网络游戏，十大最受欢迎的网页游戏，十大最受欢迎的单机游戏，十大最受欢迎的休闲游戏，十大游戏媒体，十大品牌游戏企业，十大新锐游戏企业，十大海外拓展游戏企业么？”
一排连珠炮差点把洛子依炸到南极。
她心想，完了，功亏一篑，女嘉宾死了，导演肯定要cut。
谁料简小爱认真地回答：“第一，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霍钧霆当年开始做游戏的时候，大家都嘲笑他不务正业，他不也成功了么？我男友做任何事情，只要不犯法，不伤害他人，我都支持；第二，你的问题我没有研究过，回去会好好补充这方面知识。”
听到霍钧霆几个字，霍震表情有点不自然，他快步走到她面前。
“你的学习精神让我很感动。我问这些不是故意刁难你，而是希望，我和未来的一半有共同的话题。但现在……”他指了指坐姿上的灯，“麻烦你灭了它，我们下了台，可以做朋友。”
“很好！”导演绷紧的脸终于放松，让摄影师给简小爱来个特写镜头，作为这段节目的结束。
待霍震下台，洛子依赶紧走出监控室。两人在走到上相遇，她对他露出赞许的笑。
霍震打了个寒噤，说，别笑得那么狗腿子，点卡可别忘了。
洛子依慌忙点头。
霍震跟着提醒：还有工伤报销和捶背服务。
洛子依的脸黑了，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那边，子期上场了。
这回他没有让女嘉宾们做测试，而是分三次朗诵诗歌，表达自己对亲密、激情和承诺的看法，之后用一首诗作为结束语。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对不起，我一直在找的人，这次似乎没有出现。但我绝对不会放弃。这辈子用完了，还有下辈子，说不定我会变成一块石头，在她过河时托上一把，然后永远沉到水底……”
说到这里的时候，子期顿了顿，他是坚定的唯物论者，不相信轮回。写台词的弥雅也不相信，但她说是女人都愿意相信，便给子期安排了这么文艺的一段，结果相当奏效——
见理狂人变身情圣六世达赖仓央措嘉，女嘉宾们齐刷刷地鼓掌。其中有人想起以往的恋情，甚至泪眼婆娑。
直到子期说完最后一句，知道自己不是他的真命天女，大家才恋恋不舍地灭灯。
最后轮到司空。
有女嘉宾问他：“你是心理医生，会不会把女朋友当成病人，一下子就看穿她的内心？”
司空笑：“女朋友和病人肯定不能相提并论。人心说复杂复杂，说简单又很简单。大家应该看过美剧，《don't lie to me》吧？里面提到一个概念，微表情。只要你好好观察对方的神态、动作、语气，掌握其中的规律，就容易推测出他大概在想什么。”
女嘉宾不相信，纷纷给他出题。
“摸鼻子，代表你现在有可能在讲假话。人在说谎的时候有很多下意识的动作，比如克林顿向陪审团陈述莱温斯基性丑闻的时候。说真话很少触摸鼻子，但是在说假话时，会皱眉，并平均四分钟皱一次鼻子。”
“至于这位女嘉宾，你对我讲的话不太感兴趣，当然了，也有可能是想发表自己的看法，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问我怎么知道的？刚刚你在咬嘴唇和舌头对吧？习惯做这种动作的人，一般性格比较直率。”
“……”
司空的分析结果八九不离十。
回到现场的洛子依看到这幕大吃一惊，对他印象从“不学无术”变成“大智若愚”。
在场的女嘉宾们更是佩服不已，但在最后一轮，她们不约而同地灭灯：“我可不敢跟你交往了，夫妻，夫妻，有些事情就得敷衍、欺骗，要是什么都被看穿，生活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司空像只丧家犬，就差没摇头晃尾：“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这种专业认识也有失误的时候，一遇到心仪的女孩智商就会急剧下降。再说了，跟我交往绝对值，你们可以学会高超的掩饰技术，以后不管改行当演员、间谍，或是缴获老公的私房钱，都是小菜一碟。”
大家乐不可支。
“ok！收工！”导演对这次的录制大为满意，嘱咐洛子依，安排好三剑客以后上节目的时间。
洛子依先是愣住，而后才反应过来——
她成功了！
“大家辛苦了，我们去吃饭吧！火锅还是涮羊肉？”
“火锅！”
“涮羊肉！”
工作人员中发出不同的声音，这时，女嘉宾简小爱走过来。
“还是我请吧。”她此时卸了妆、换了套休闲服，比着西装的霍震，看起来还年轻一些，“因为这个节目，我认识了霍傲傲先生。为了表示谢意，我这次由我来买单好不好？就吃金钱豹。”
简小爱的凤眼看着霍震，燃起灼灼的光，那让洛子依头皮发麻。
“这样不好吧，我事先就跟大家说好的……”
工作人员赶紧打岔。
“哎呀，那有什么关系！就金钱豹吧！”
“小妹妹，你就别跟人争了，吃大户是天经地义的。”
“你还没毕业，花那个钱，我们不忍心。”
虽然是玩笑话，却让洛子依心冷：玛丽隔壁的社会，有钱真就是大爷。
子期见状皱眉道：“海底捞不行么？洛洛本来想请大家吃海底捞。”
他边说边给洛子依塞了张信用卡。洛子依眼睛一湿，轻声叫了下“哥”，说我发了工资还你。
听到“海底捞”几个字，好多工作人员变节。
“海底捞也不错，我可喜欢吃川菜了。小妹妹，不好意思，这次让你破费啦。”
司空见状不甘示弱：“大家都那么爱吃中餐，就不考虑法式蜗牛和鹅肝？”
说着也悄悄拿出张卡，往洛子依手里塞。
这下不少人开始兴奋地吹口哨。
子期慌忙把司空拉到一边，把卡插回他口袋：“得了，别再添乱，你那张卡谁知道有没有透支？”
“当然没有。你瞧不起我人品，也不能瞧不起我的财力。”
“那也不行，钱是你父母给的。洛洛知道会不安。”
“可别乱说，这张卡可是我用诚实辛勤的劳动挣到的。大舅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洛洛以后是我的女朋友，总不能让你养一辈子。”
两人正在低声争执，就听见导演说：“晚上我还有事，你们赶紧决定，到底是海底捞还是金钱豹？”
见头儿生气，工作人员收声。
简小爱笑盈盈地问霍震：“霍傲傲先生，你怎么想的？”
所有焦点立即集中在霍震身上，但他的面部表情没什么变化。
洛子依觉得心被揪紧，才见霍震慢慢张嘴。
“我喜欢吃麻辣烫。”
工作人员顿时无语。但人家主角都明确表态了，自己怎么好意思反驳——
请客就是天上掉馅饼，难道你还能嫌弃上面没有芝麻？
一部分品位高点的，借口家里有事离开，剩下那部分人灰头土脸，接受饭局掉N个档次的事实。
而洛子依此刻的心情堪比中五百万大奖，瞬间觉得这个为自己省钱的男人艳光四射、眉眼如画。她甚至可以想象多巴胺、复合胺和催产素向大脑伏隔核传送信号的情形——
虽然没有恋爱经验，仅凭知识她就意识到，这种感觉是，爱，情。
危险！
洛子依脑子的警报呜呜作响，耳边传来肖曹的声音。
“你有病吧？”
那时候她是高中生，肖曹大学快毕业，她背着子期跟他交往，却得到那样的评论。
洛子依转头，不敢再看霍震。
简小爱却一直盯着着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瞳孔里的爱情火焰，差点闪瞎旁人的眼。
“霍傲傲先生，你果然跟台上一样直率。”她递给他一张散发着薰衣草香味的精致名片，“刚才制作节目，没有时间好好跟你沟通。希望我们两人真如你所说，能在现实生活中成为朋友。”
尔闻说过：“雌性和雄性没有友谊。任何打着友谊旗号的异性交往，都是以交配为终极目的的流氓行为。”
洛子依不爽地想起这话，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第一个是boss打来的：“小洛，听说你顺利完成任务，不错嘛，下次节目可要更加努力，争取把‘相亲一箩筐’打造成全国收视率第一的节目。”
洛子依囧，心想，万恶的资本家就知道提要求不提工资。
第二个是导师马大春打来的：“明天八点之前把论文大纲和题目发给我，别怪老师没有提醒你，每年A大因为论文问题没法毕业的人不在少数。”
洛子依一看表，大惊——
剩下不到12个小时！
“子期你带大家吃饭吧，我要去赶论文。对不起各位，失陪了。”她拔腿就往电视台外跑。
这世上真是同人不同命，霍震不工作就有吃的穿的住的，还有那么多女人对他示好，她那么努力却是倒霉蛋，学业事业就没个顺的，不知道这样的状况要持续到猴年马月？
人们往往把这种如痴如醉的强烈程度当作是强烈爱情的证据，而实际上这只不过表明了这些男女先前是多么地孤单、寂寞、无聊而已。
——弗洛姆《爱的艺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