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清水出芙蓉,母猪各不同
“别怕,她是村里的神婆,住在山里的,可能我们只是碰巧遇上了。”沈冰爸爸回过头来跟大家解释。
话音刚落,老太婆的双手就往怀里使劲地掏着,接着喃喃地念了句什么,扬起手朝沈冰她们扔了块黑乎乎的东西,然后飞快地窜回了荆棘丛里,片刻就不见了踪影,那动作麻利得说她是只兔子精变的也有人信。
那黑乎乎的东西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最后准确地落到沈冰的白色外套上留下半红不黑的印记,就掉到了地上,还散发着奇怪的气味。
“这是什么啊!”沈冰被吓得尖叫,直躲到爸爸的身后去。
陈默两步走上前,折了跟树枝戳起起地上的东西仔细看了看,那块黑色的东西有些软,大概是狗血混合了什么其他的东西凝固而成,像是用来驱邪的东西,应该是纯粹迷信,并没有什么杀伤力。
“小冰,你别怕,这个老巫婆神神道道的,村里都没人理她。”章叔叔见沈冰惊恐未定,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爸爸,她儿子不是……我怕……”沈冰的声音虽然很小,不过还是被陈默听到了,陈默的反映是赶紧装做看周围的风景往后退了几步,想必是沈家有什么隐情不方便被外人知道,索性站远点,反正他们继续说的话自己还是能听到。
章叔叔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沈冰也没再往下说,一行人不再言语,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又走了大概两里山路的样子,终于到了沈冰的家。九点多的太阳有点刺眼,山下是明晃晃的一大片琉璃瓦的青砖房。陈默用手搭了个凉棚,一眼看过去,对沈家就只能用四个字概括:家大业大。在貌似荒芜的山里忽然出现一座那么大的宅院,很是有点不协调,陈默摸了摸头发,如果不是知道沈冰是跟自己一所大学的学生,准会以为她是……陈默想起了聊斋里面的那些艳谈故事。
陈默擦了把汗望着沈家的宅子感叹,太腐败了,这作派,这风格,简直就是苏州园林嘛,如果不是看到周围的穷山恶水,光是这个宅子,准会以为走错了地方。这里占地面积大概在三千平米左右,有没有地下室陈默暂不知道,反正全是平房,周围用青砖砌的墙围着。进得大门,里面还有满地的天鹅绒草地和池塘,池塘里还植了满池子莲花,地上用一米见方的大青石铺就的小路,那青石一看就不是当地所产,应该是从江南水乡买来的,每一块都润泽光滑,透着灵气,想来运费都不便宜。再仔细一看,那平房的式样是按着老北京的王爷家四合院形式盖的,内行的人都知道,这样的格局风水最好,主人住着也接地气。
偌大的宅院,而且还那么上档次,沈冰却说是小小产业真是太谦虚了。看了看章叔叔的背影,陈默有些感叹,难怪沈家有能力招来女婿入赘。
管家过来接过行李,陈默就跟在沈冰和她爸爸身后去了客厅。听说,沈冰的姐姐也回来了,明天沈妈妈的一周年忌日,也是宣布遗产继承的日子。沈妈妈临终前说过,她忌日这天,两个女儿必须把将来准备入赘的人选带回家,在她灵前行礼。
沈冰假装亲昵地挽着陈默的手,隋艺在身后跟着,陈默觉得她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冰凉,从背后直刺过来,赶紧回头小声辩解:对不起了,这是走个过场,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你实在介意,要不,让她挽着你走进去?
隋艺白了陈默一眼,低头不语,三个人步入了客厅。
沈冰的姐姐叫沈樱,看上去比沈冰要大好几岁,她倒不像沈冰那么漂亮,相对来说甚至长得还很一般,体型也偏胖,三围从上到下,基本上都是同一个尺寸,如果不是沈冰的介绍陈默根本不会想到她们两个竟然是姐妹。有道是清水出芙蓉,母猪各不同啊,陈默的视线从沈樱身上一扫而过,没有多想。
“姐姐,你也回来了!好久没见到你了,你还好吗?”沈冰一见却沈樱就热情地跑过去。
本来久不见面的姐妹之间应该出现的是欣喜愉快的场面,可沈樱身子一闪,避开了想和她拥抱的沈冰,脸上还有难以形容的复杂表情,她阴阳怪气地说:“我很久没回来你高兴了吗?你是不是就是不想我回来?你好一个人做这个家的大小姐?”
沈樱对沈冰显然没有姐妹之情,甚至还有不轻的敌视,好像沈冰根本就不是她的妹妹而是敌人,就连对陈默也是爱搭不理的,眼光一扫,就鼻孔朝天的撇开去。
陈默只是轻轻哼了一声,瞧她那德行还真像只母猪。一个家里出两个女儿,一个美一个丑,丑的那个总归是不招人待见的,虽然同为小姐,天长日久,心里难免会有些不平衡的,一不平衡了就容易内心阴暗,一阴暗就容易乱说话乱得罪人,到头来更不招人待见了,还是她自己受罪。
不过沈樱身边坐着的男朋友欧阳倒是很和气,打起招呼来也很是热情,人又长得好,个子高不说,体型简直就是个衣服架子,拉出去随便找人一看都会以为是个职业模特。
陈默扫一眼沈樱的戾气指使,再扫一眼欧阳的俯首帖耳,心内不胜感慨,真是好白菜让猪拱了,估计这兄弟九成九是贫困山区出来的,不然怎么会跟沈樱这样的女人在一起。
陈默环顾四周,墙上正当中的位置竟然挂了一女一男两幅黑白遗照。沈冰解释道,已经过世的那位男子是姐姐沈樱的爸爸赵伯父,在她父亲之前入赘进沈家的,不过在沈樱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因病去世了。
第二天,是沈妈妈的忌日,沈家人早早准备好一桌酒席,还请了几位和尚来念经做法。几万响的鞭炮闹得人耳朵半天听不清声音,金黄的烤乳猪也因为沾染了浓重的香火气让人没有食欲,如此恶劣的环境下陈默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倒是陪沈冰行礼空着肚子喝了几杯酒,架不住头有些晕,身上却又热的慌,每个毛孔都要冒出火来似的,把陈默的脸都涨红了,真想打着赤膊去冲个凉水澡才好,无奈还要陪沈冰一起行繁杂的礼,在这种场合还不能脱衣服,只能稍微松了松领带,把衬衣的第一粒扣子解开。
到了下午,律师正式宣读遗嘱时,陈默索性退到了最后面的角落里,免得人家看到他红通通的脸,给沈冰丢了面子可不太好,毕竟人家是花钱请自己来的,要有职业操守。
沈家所有人都在大厅里坐下,正襟危坐的样子气氛有些凝重,端茶递水的下人都不敢大声呼吸,似乎是有什么大事要宣布。
律师当着众人的面,打开密封的信封宣读起遗言。那些程式化的语言,陈默没太在意听,不知道是沈家的酒后劲太大了,还是自己平日喝惯了啤酒不适应喝白酒,头始终晕晕沉沉的,隐约听见了沈冰的名字,似乎是关于家产的继承者,接着,还有沈樱的破口大骂,话还很难听,连三字经都出来了。
不过任凭沈樱如何跋扈,章叔叔始终没还口,一副忍气吞声的样子。
沈樱是大小姐,在章叔叔还没进这个家的门时沈樱就是小主人了,现在所有家业都给了沈冰,她不服气也是很自然的。不过沈冰妈妈才是沈家主人,她爱把家产给谁就给谁,说到底这些都是沈家的家务事,陈默不方便插嘴,只能一边待着凉快。
沈家的人吵闹着,陈默的目光却在隋艺身上徘徊,再过两天,等到沈冰家里的事办完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应该跟隋艺要个电话号码,她似乎也会读心术,而且,她的读心术比陈默还要强得多,不仅如此,来的时候在火车上自己的瞌睡一定也是她做的,隋艺一定还会催眠,陈默不过多看了她两眼就中招了,行走江湖这几年,这样的事还是第一次。
家庭会议最终不欢而散,沈樱走的时候还是骂骂咧咧的,弄得同样第一次跟沈樱回家的欧阳都不好意思了,不过估计这兄弟在沈樱面前也是软柿子,他只是低着头,无奈地跟陈默走在一起。要不是人多,陈默真想冲欧阳问一句:你怎么就摊上这头母猪了。
傍晚,大家正在饭厅吃饭时窗外忽然闪过一条黑影,哗啦一声响,窗户玻璃碎裂一地,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在场的人盯着地上的碎玻璃还没反映过来,陈默已经敏捷地追了出去,他长腿一迈,整个人就像条矫健的非洲猎豹从破了的窗口闪了出去。陈默下午睡了一觉,酒劲也过了,现在全身就跟充足了电一样,正是精力最好的时候。只一小会儿功夫,陈默已经追上了那个人。
太阳还没完全落山,夕阳金灿灿的余晖中陈默看到砸窗户的人正是昨天在路上遇到的那个老神婆,她还是昨天在山路上出现时的那身打扮,手里多了根造型古怪的大棒子,顶端坠着不少零碎的动物牙齿和骨头。
陈默的跑步速度是很快的,大学里读了几年就蝉联了几年冠军,现在追个把老太婆更是没问题,眼见还差两三米就要抓到老神婆的时候,章叔叔却在后面大声叫住了陈默,“别追了,让她去吧。”
虽然陈默极度想把这个死老太婆揪住,抽她个两眼放光四肢痉挛,但客随主便,陈默不好逆了章叔叔的意思,只得停下了脚步。陈默想起昨天沈冰低声跟章叔叔说话的样子,不难想到沈家和老神婆之间可能有些过节。
老神婆见陈默站住,也不再逃跑,她转身站定歪斜着嘴眯眼看着沈家追出来的一干人等,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又从头发上摘下一根银簪,刺破自己的手指,把血滴在符纸上。
老神婆的嘴喃喃地念着听不懂的咒语,声音由小变大,一边念,一边用恶毒的眼神睨着所有沈家的人,最后所有人都听见,她是在用本地方言诅咒沈家人不得好死。做完这些,老神婆大摇大摆地走出众人的视线,消失在一片荆棘林里。
“爸爸……”沈冰躲在父亲背后,眼中满是惊恐。
章叔叔的神情有些憔悴,他吩咐管家换块窗户玻璃,示意大家都回去,“这事我们进屋再慢慢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