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是止不住的泪水,哗啦啦的往地面灌注,像是要世界了解痛楚,雷电在天空撕裂口子,墨一样的天空伤痕累累。
皇甫干戈留守府邸,站在大门口焦急的等待。
门口的大红灯笼,早已被兴起的大风刮到不知名的角落,屋檐挂下雨帘,隔开了两方天地,潮湿的水汽四处弥漫,就连屋檐下站立的皇甫干戈,衣衫也已经被水汽晕透,湿润润冰寒,站在原地,身子的温度渐渐的消弭了去,被天气剥夺。
很不祥的天气,很不祥的感觉。
像是天地同悲,令万物心情压抑。
皇甫干戈抬手抚上心脏的地方,忽然觉得不安,是谁出事了吗?是……宋璟吗?
街道尽头骤然出现破空的声音,皇甫干戈心中一喜,这气息这样熟悉——抬眼看去,脸色苍白的宋璟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的怀中抱着湿淋淋的小狼,显然已经昏迷了过去。
“你逃出来了?”皇甫干戈头一次说的这么快,“小狼怎么了?快跟我进来,白郎瑛已经在里面等待着了,就是怕什么万一。”
他急急的转身往里走,手腕却被一只冰冷的瘆人的手抓住。那种冰冷的温度,让他从心里觉得寒冷,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转头看向宋璟:“你还耽误什……”
话没有说完就戛然而止,皇甫干戈喉咙干涩的看着宋璟的眼睛,忽然觉得心口发酸,漆黑的眸子在颤抖,无助茫然的颤抖,悲伤的不可自抑,但是偏偏带着强撑的倔强和坚强,清明自知,带着安抚别人的力量。
笨蛋。
皇甫干戈此刻很想把一直以来对楼兰次的称呼交给宋璟,这么矛盾的眼神,是要内心怎样冲突的人才表现的出来。
要是悲伤,你就痛哭。要是绝望,你就哀恸。要是内心虚弱的无法支持,就暂时允许自己软弱。
强撑着硬抗,还有安抚别人,你是要自己濒临最后的崩溃么?
“怎么了?”皇甫干戈听见自己的声音也带上了虚弱,“出什么事了?”
宋璟抬手,指尖指向漆黑的街道,面无表情:“朝这个方向走。会遇见苏优,请你,帮我把他带回来。”
皇甫干戈怔住,目光落到黑的宛若深渊的街道尽头,忽然发现面无表情也不是这么好做出来的。他的眼中慢慢盈满泪水,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那么好的优王爷……
他看了一眼宋璟怀着气若游丝的小狼:“白郎瑛就在白离的卧室,你自己去。我一定,把苏绛给你带回来。”
话落,皇甫干戈飞快的冲进雨幕之中,身子在茫茫的大雨中像是融化在了黑暗的街道上,才投进去,就消失的不见踪影。
宋璟不再看他,继续朝着府邸内跑去。
“白郎瑛,小狼出事了,准备救治。”人还没有到达,宋璟的声音已经在整个府邸响了起来,声音带着钢铁一般的力量,似乎可以支撑起整片天地。
等到达房间之时,所有人都已经聚集在了白离的屋前,屋中只有白郎瑛一人。
他飞快的上前接过小狼,手指迅速的在小狼身上探查过,目光严肃:“精神冲击巨大,记忆紊乱,身子虚弱,加上大雨的冰寒入体……最严重的是北斗禁术反噬……”
“正式传承时间已过,现在他的性命是我用医术延续下来的。”白郎瑛将小狼放置床上,指尖骨针飞出,落满小狼全身,这才回头对宋璟说道,“现在延续的生命也要枯竭,为今之计,是尽快的前往北斗,获得正式传承。”
宋璟沉默半晌,轻声道:“没有其他办法?这样子的小狼,去了北斗,也得不到传承的吧?”
“这是唯一的办法。”白郎瑛说的认真,“我的医术不可能逆天,让没有心脏的人一直活下去。”
“不去北斗也是死,去了北斗,说不定会有希望。”白郎瑛看着小狼额上益发鲜明生动的银白色火焰印记,“我总觉得,小狼的记忆,要恢复了。”
“是么?”宋璟已经没有力气去吃惊或者惊喜或者其他,他只知道,小狼的生命在跟时间赛跑,不得推迟。
“去给飞扬说一声,准备马车,我要带小狼去北斗。”宋璟目光凝视着地面,话语掷地有声,“北斗的人,谁敢跟小狼争夺那颗心脏,我就灭了谁。”
“真是霸道呢。”白郎瑛轻笑出来,“马车速度也不要太快,小狼他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了那么快的速度了。”
他转身走了出去,不去阻拦宋璟的做法。如果白离也像小狼那样子,自己也会和宋璟一样吧。
“你准备一下,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你就可以离开了。”白郎瑛关好门,“祝你好运了。”
宋璟眯缝着眼睛笑了出来,薄唇抿在一起,拉出淡淡的弧度,好运?自己不需要那些。
缓缓走到小狼的面前,小狼胸口微弱的起伏,像是下一秒就会停止动作,他伸手摸摸小狼头发,暖暖的笑着,小狼,不要害怕,你不会死去,天空之下还有我,有我在,就一定会保护你过得好好的。
仰起面孔,久违的两行泪水才缓缓的划过苍白的面孔低落下来,落在被褥上面泅了开来,消失不见。
屋顶之上,寂寂无声的站立在大雨之中男人沉默的宛如亘古不变的雕塑,深陷的眼眸深邃如迷,憔悴的神色带着另一种意义的强硬,没有撑起防护罩,所以银白色的头发完全被打湿,簌簌的往下流淌着雨水,包裹住他消瘦的身躯。
他只是那一个姿态,微微仰起了头,奇异与屋中宋璟的姿态融合,只是分不清楚,那被大雨淋湿的面孔上,有没有留下泪水。
或许,他只是这样的寥落,一个人的姿态,可以承受起许多。
小璟,他的唇微动,听不见声音,却可以看出那一句话,天空之下还有我,我一定会保护你过得好好的。所以不要强撑,即使身边没有可以的依靠,你也可以对着天空哭泣,我看的见,我听的到。
这一场暴雨,洗刷了多少人的心事?
暗中的眼睛们,盯着一辆马车“哒哒”的驶出京城,在狂风暴雨中稳稳的行驶,没有飘摇。
皇甫干戈立于雨中,细细的找寻,苏绛,优王爷,为什么走完了这一条街道,却始终不见踪影?
那双细长的眸子出现在眼前,他咬了咬牙,就是翻了整个京城,他也要把优王爷给小璟带回去。小璟说的“请你”,那么自己就要为他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