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那个B**J么。”
“是哎,小伙子不错嘛。”搞体能的时候,跑道旁边老兵和干部的对话里时常能听到,他们不知道我的名字,除了曾经认识我的,或者有兴趣然后有机会打听我的,大部分的人看到我的时候,似乎总喜欢问那么一句“你是那个B**J么?”,虽然于我的生活似乎并没有多少改变,然而我的内心,是快乐的。
“亓一然!”
“到!”指导员叫我,跟他一起的是个少校,我已学会了肩章的识别,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我们的教导员。
“你就是那个B**J?”教导员问我,略显亲切。
“是!”我回答。
“大学生,嗯,不错。怎么想起来当兵了?”虽然少校不是什么大官,但是对我这个新兵蛋子而言,适当的表现表现热血剧情,说不定就能改变我的军旅人生了。
“报告!保家卫国!建功立业!”我回答的铿锵有力。
“要考军校么?”教导员似乎并没有觉得我的回答有什么不好或是太浮夸,可能他早已习惯了新兵的这种表态吧。
“是!”
“本科毕业了没?”我如实的回答了自己的情况,教导员连连表示惋惜,并不时的拍拍我的肩膀,那个时候我终于知道了所谓的“政策”,怪道学校老师反复强调不建议大三大四学生考军校,没有毕业的本科生当兵后考军校,是要读四年军校才能下来带兵,而拿到毕业证的,考上军校只需要集训半年就能毕业,这于我而言,实在不是个好消息。然而更加叫人难受的是,考上军校后,还要先签合同才能报到,合同的主要内容,是做出要在部队工作十五年以上的书面承诺。对于我这个只计划在部队体验一把军官瘾的半吊子而言,只能是望洋兴叹,这水也太深了。我还有几个十五年?
然而既来之只能则安之,军衔已经上了,现在退出可就是逃兵,后果我可能承受不起,熬过这两年吧。
当兵的第一个春节如期而至,部队的新年还是很有些乐趣的。如果哪天你觉得春节已经没什么味道了,可以找找门路去体验下部队的节日气氛,那些最可爱的人,可以帮你回忆起“过年”最美好的经历。又岂止是热闹两字能一语中的。
得益于春节,第一次穿着军装喝酒、抽烟,第一次感觉零食这东西实在是好东西,久违的很多人在一起庆贺新年。要我给部队的春节做什么总结的话,对于还没开始站岗放哨的新兵而言,你曾经幻想过的部队的热闹联欢,这里都能一一展现,大抵也就是这样。
团里有个文体中心,据说文体中心的三楼,是这座城市最大的KTV包厢。参军以来,连长第一次提了我的名字,是表扬我在团春晚的表现,帮连队争得了这间包厢今晚的使用权。借着这个场地,连队搞了个“连队好声音”,遗憾的是,决赛的评选是投票制,而这种热闹的场合,当兵的,还是更青睐于原生态的唱腔。拿冠军的那个我很欣赏,他的歌声要比我撕心裂肺的多,以至于声带都仿佛要被撕裂。然而我很开心,因为我又爽了一把,痛痛快快的唱了一次歌,是那一刻自然而然想到的歌,歌词几乎全是我心里想表达的。
那晚很开心,做的梦也很愉快。我很久没有在第二天清晨还能记起昨晚的梦境的经历了。那天我记得,我梦到谁来寻我,要我唱歌。
新春过后是元宵,师部放出指示,元宵晚会只能师部筹备,各团报选出优秀节目参演,我们舞蹈队再次集结。说实话,这个舞蹈排多少遍都一个样,带头那孩子似乎只能算是个接触过街舞的人,而其他人,则完全是门外汉,我们甚至连打节拍这种最基本的排练元素都没有意识拿来做辅助,群魔乱舞,还是群魔乱舞。可能是为了引起导演的注意吧,这次队列排列,指导员似是而非的把我破天荒的安排在了排头,虽然吸引注意力的效果是达到了,却似乎并没有按照我们的期望发展。大礼堂彩排,还是那位导演,还是副主任,我们的舞蹈小队连被正眼看一次的待遇都没能荣获,所以我的再度“受宠”,这一次似乎并没有获得大家的祝福,甚至有些埋怨充斥其间,我不置可否,也无能为力。导演和副主任时不时的就会把我叫过去,而对于舞蹈却始终只字不提。
“哎,小同字,你叫森么名字哎呀?”一个军官走过来问我。奇怪,他居然不叫我B**J。
“报告,我叫亓一然!”我回答时端详着他,似曾相识,但是我仍然清晰的记忆层里,着实没有这个人。如果真的存在前世今生什么的东西的话,应该一下就能解释,这个人跟那几个女兵,前生一定与我有过什么关联,这种只看一眼就觉得熟悉的人,我平生头一次遇到,居然还是扎堆的!我暗自自嘲自己的愚昧无知,鬼神之事,于我这种借着一次次考试科学知识练就的高材生而言,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尽管我似乎也曾亲历过,然而,也能用科学的解释推翻。
他又问了我是什么编制,我如实回答,他点了点头扬长而去。我们继续干等指示,似乎并没有什么人在意刚刚那段问答,包括我自己,因为这对我而言,早已是习以为常,而他们,我不知道。我常常给自己一个前提条件,把我那次表演放到哪怕90年代的中央台春晚上,亓一然的大名,是不是也能盛极一时了!这样想想,还真是有些遗憾,我每每如此自嘲。然而这也是人生,你不可以的时候,世界是这样的,当你可以的时候,世界已经变得连它自己都不认得了。我常在想,凭我跟老爷子的默契,当时若有人帮我们拍段和声的视频发网上,说不定我早就成明星了。想想就得了,怎么还说出来了。
是个哑弹,师部临时决定不开晚会,这对于我们舞蹈队而言,算是个好消息,因为我们少被否定了一次。多么卑微的好消息。
元宵节下午,我突然被通知换便装外出,那帮同年兵们炸开了锅一样,赶过来问东问西,好像我真的要出道当歌星了一样,我哭笑不得,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次出去是干什么。
到时间的时候,一个二期士官来连队接我,刚开口无外乎“B**J”的确认。途中,从他和司机的聊天中了解到,是去代表胡主任参加一个商帮的年会。整个过程,除了因为我太傻没有接受地方人员的馈赠,导致他也没有收获而点拨了我一下之外,与当兵前参加的演出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异处。我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我所接受的政治教育指示我,的确不该接受那“馈赠”。
距离下连的时间越来越近,新兵考核中有一项“柔韧性考核”,是检测韧带的合格与否,这关系到腿法能否踢得漂亮。连长曾说过我,踢腿很有杀伤力,但是绝对不合格,因为太难看。我因为韧带实在太差,被“照顾”一下,四个人帮助。我抵靠着一个石阶坐下,上面一个人按着不使我跳起来,两腿各有一个人按着不使我屈膝,排长则抓着我的双手,两脚抵住我的双腿向石阶上靠。我才发现,原来我的胯骨韧带,只能拉开到锐角,快到直角的时候我已经承受不住,大喊着极限到了。他们似乎并不赞同,仍旧尝试着帮我接触新的极限。这个时候我才觉得,之前那位擅长跳舞的某前任,原来不只是我已知的那般厉害,因为她向我展示过的自己的柔韧性,是我现在可能做梦都不能达到的水平。渐渐的,我喊不出声了,也似乎不觉得疼了,头有点沉,意识,渐渐消失。梦寐以求的合理死亡,终于不期而至了么?这真叫人高兴。
等等,有道光,有什么影子。谁的?谁在那里!我看不清,轮廓也不够清晰。我们认识?不太熟悉。陌生人?好像又似曾相识。不止一个,人多了起来,在跳舞?在欢腾?都不是,是在做什么仪式?光开始刺眼,好像多了什么声音,是在叫我的名字么?是的!在叫我的名字!他们认识我!这里是天国?不对,回想下我的短暂的混蛋的二十年经历,这里应该是地狱吧,这光大概是人们借以回光返照用的那道吧。
“亓一然!”一瓶矿泉水从我头顶倾泻而下,什么啊,只是晕过去而已么。
“小伙子不错!”排长似乎对我的昏厥很满意?什么心态!不过自此之后,我再没有被这样拉过韧带,别人压腿的时候,我都是在做立位体前屈,自己尝试着用指尖触地。然而我并没有摆脱这阴影,甚至开始怀疑参军之行的正确性。要是还没打过仗就被拉韧带拉死了,想想也太逊了。
我见识过老兵们的腿法,那腿法飘的都能当动作片的替身演员了!然而我不羡慕,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胯骨韧带是锐角,而且身体还这么硬,但是这种可以接触到光的经历,我不想再体验,这于我实在是阴影,对于一个第一次战术练习就合格的人而言,它根本不是怕不怕死的问题。我想如果我做了俘虏,用不着美色引诱,拉我韧带还不给我自杀的机会的话,我将很有可能出卖组织,所以我一定不能做俘虏。
王朝去卫生队,只是时间问题,我呢?如班长所言,要下连后跟着他三个月内练成他那样的身材么?虽然我很向往他的身材,但我不愿意想象那过程,于我而言,那实在不算是快乐的旅程。想想我来部队的目的和初衷,早就已经被打碎了。
新训快结束的时候,师部照例是要组织晚会的。我被点名要去唱首歌。谁点的名?我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不会是团里的人,他们没这么大权限。这种事情,以我的认知,揣测也是无用,索性随缘。歌第一次听,可是于我而言不算太难,彩排的时候,有几个军乐队的老兵主动过来找我聊天,有几个甚至能叫出我的名字,让我很诧异。最重要的是,为什么这些人里,有那么几个让我特别在意。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我不认识他们!没有接触过他们!也不可能接触过他们!可是为什么,感觉好像是以前就认识一样呢?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陌生。
“嘿,听着,军乐队有三大禁忌:第一条、男女兵关系;第二条、手机;第三条、礼节礼貌问题。尤其是第一条,千万别碰,这关乎乐队的生死存亡,明白了么?亓一然?”一个老兵跟我聊天的时候如是说,他叫着我的名字的时候,好像我已经是军乐队的人了一样。但是在我看来,这帮活泼的,穿着军装也可以厮闹的朝气,似乎还有些遥不可及。我的命运,可不是掌握在我的手里。
彩排的时候,晚会负责人,一位副团职中校,看过我的表演后,很是激动而亲切的握了我的手并表达赞赏。说激动是不为过的,因为从整台晚会的彩排看,我无疑又成了填补空缺的不二人选,让我惊讶的是,他居然也知道我的名字,想想也是,节目单上有备注的吧。
晚会很成功,我唱的那首歌因为节奏简单而欢快,不自觉的带动起了现场的气氛一起打节拍。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观众席里是安排了人带动的。
候场的时候,我无意间看到了一位女兵,让本来对去军乐队没什么强烈的主观意愿的我,坚定了一个祈祷,我要去军乐队!这姑娘,我认得!
(敬请期待下一节:我要去军乐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