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导员好!”我们异口同声的问好,心里忐忑不安。
“没事儿,亓一然,唱得不错!但是咱们的主要任务还是把舞蹈排练好,来一遍让我看看!”还好指导员不是上纲上线的人,我们几个安定情绪立刻走了一遍排练成果。
“有点乱,明天就去大礼堂汇报了,这个水平可不行!今晚我给个特权,可以加班到九点半,到时候我再来!要加油啊!”指导员给我们打打气就走了。不用他说,连我们自己都觉得这节目排出的水平很不合格,乱!还是乱!要不是那几个高难度的造型,估计连指导员都会直接把它毙掉。
果不其然,去大礼堂彩排,副主任看了一遍直摇头。一位穿着便装的老先生给我们做点评,从指导员他们的口中我们知道,这是从外面请来的指导老师,整台晚会的导演。
大抵还是个“乱字”,导演把我们几个叫过去,对我们说暂时先留着我们的节目,只是因为他看着我们那几个高难度动作做的很让他觉得可怜。这几个动作做下来,看着的确会让人捏一把汗吧,脚是好很多了,排练的时候磕磕碰碰的小伤不知道攒了多少。
还有五天就要正式演出了,这是我们最后的期限,这五天如果还是这么群魔乱舞,照导演的意思,我们只能被PASS.
“亓一然!”指导员叫我。
“到!”我即刻跑步到指导员面前,他跟副主任在聊着什么,我对他二人分别敬了礼,副主任问我:“会唱《春天里》么?”
“报告!会!”我的机会终于要来了么。
“给副主任唱一段。”指导员示意我直接清唱副歌部分。
我只唱了两句,副主任摇了摇头:“声音不沙哑,没唱出那种沧桑。”我听罢立刻转换唱法,大一组乐队的时候,咱也是玩过摇滚的男人!副主任连连叫好:“就是这个!就是这个!你叫什么?”
“报告!我叫亓一然!”我极力掩饰住内心的激动,有戏!
“行,你先在这儿等一会儿。”他随口打发了我,继续跟指导员聊着什么,看起来像是在等人。
“亓一然,亓一然。”黎明在小声叫我!一个多月了!终于见到这小子了!场合不合适,我跟他悄悄招了招手算是打过招呼。说不上话,但是笑得很开心,他们像是也在排练什么舞蹈。想想当兵前跟他一起喝酒打球的日子,往事一一浮现,那起子无法无天的时光,对比眼下,竟莫名叫人感伤。如今每周双休的时候可以有那么几个机会给外面打打电话,那帮还在象牙塔的家伙,口中仍旧与我互相对骂,却每每说笑着就流露出对我们的思念,诉说着我们离开后的落寞,笑问我有没有遇到过捡肥皂的传说......
来了两个人,一个新兵一个老兵,由两个军官各自带着。这时候我可以很容易辨认,因为我们还没有上衔,老兵的红色肩章显得格外显眼。
“你们俩清唱一段《春天里》给我听听。”副主任指示他们。他们各自唱了一段后,副主任貌似不太满意,摇了摇头,又让我唱了一遍,然后对着几个军官说:“还是这个亓一然唱的有感觉。”我很开心,机会还是垂青我更多一点。
“报告副主任,我可以唱其他歌。”那个老兵像是跟副主任有些交情的样子,陪笑着给自己争取。
“我就要《春天里》!”副主任一句话怼的他哑口无言。其实说实话,很久了,也可能是当兵之前觉得“中国好声线”那俩人演绎的不够完美,也可能是暂时只能想起这首歌来对应此刻的心境,我内心深处一直在呐喊的,还是《B**J》。我知道,如果这个时候让我唱这首歌,我一定会唱的在场所有人都心动,我有这个唱功,而此刻我更有这个感情!但是想想刚刚那老兵我也知道,这种机会出现的概率,几乎是零。
“不过他沧桑是沧桑,毕竟是个新兵,不一定镇得住。”副主任对指导员指示着自己的顾虑,指导员连连点头。对我而言,能让我唱首歌已经很满足了,还奢求唱什么,在哪儿唱么!此刻我只求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完整唱首歌,《春天里》也好,《B**J》也罢,随便什么歌,最好是感伤一点,让我痛快的爽一把!
“你们俩人,都擅长什么歌?”副主任问着那两个。他们各自报了自己擅长的曲目。副主任示意他们上台清唱一段,他听后还是摇头。
“再弄两个欢快的,中间加一段这个亓什么的《春天里》,弄个歌曲串烧也能凑合。”那老兵听后扯开嗓子就唱《BJ欢迎你》,是08年奥运会的主题曲。
“你去年才唱过这个,今年还唱!”副主任一脸的对那老兵不买账,果然这老兵之前就跟副主任有些交情。
“副主任,您就给我次机会吧,要不然我唱《B**J》?”这老兵像是撒着娇的表情跟副主任讨要着上台的机遇,这讯号让我心里也没了底,在表演结束前,看来谁也不能保证我一定可以献艺。但是《B**J》,他提起的这首歌,让人多么期待。
“《B**J》?这首歌也是沧桑的风格吧?嗯,这首歌也可以!我就想要个沧桑的!什么歌无所谓,你试一下我听听有没有感觉!”照他这个说法,那个《春天里》估计要危在旦夕了。我倒是想唱《B**J》镇住你们,怎奈我是个新兵,没那个资本毛遂自荐。而指导员,似乎也并没有意识到上次我在学习室唱的,就是他们口中这个歌名。
那老兵只唱了两句就被副主任叫停:“唱的他妈什么玩意儿!还沧桑呢!你他妈都快唱出蜂蜜了!是不是在汽车连的日子太滋润?回头老子就收拾你们!”居然是个汽车连的,此前一直听班副提起过,在团里,最舒服的单位有三个,一是团机关、二是卫生队、三是汽车连,考核糊大米,基本不训练,上头来视察,内务一团乱。别说,对比一下我们新兵黑的像炭,这位驾驶员白里透红的脸就足以验证班副的顺口溜不是讹传。
“副主任,再给我个机会嘛......”那汽车兵仍旧撒娇似的央求。
“给什么机会,滚蛋!那个谁,你唱一段《B**J》!”他点了点另一个新兵,没有想起我。叫我啊副主任!让我试试吧!我心里不停的重复着这两句,如果真的有特异功能,我许愿的频率应该能把副主任烤熟!
那小子上去唱了一段副歌,副主任点了点头:“对嘛,这种沧桑的歌还是得新兵唱嘛!这才像回事!行,先定你们俩新兵,到时候弄个串烧。”副主任一句话又把我打到了谷底,让我唱吧副主任!我肯定会让你们眼前一亮的!然而,这种话还是没有机会说出声。指导员也似乎没有推荐的意思。
“副主任,我呢,我......”那驾驶员连连指着自己,提醒副主任帮忙找找他的存在价值。
“你呀!日子过得太滋润,唱不出那个味道!暂时就退出歌坛吧!”副主任大笑着,示意带那驾驶员来的军官把他带走,他很有些失落。我又何尝不是呢。
“你们俩上去试试,你先唱一段《B**J》,你再跟着唱一段《春天里》,都只要唱到第一段高潮结束就停止,我听听效果。”从副主任的指示中我知道,他的专业性并不怎么强,只要沙哑和沧桑,对于细节并不太关注。我的唱功在他眼里,与那个新兵应该也没什么区别。多么痛的领悟!
那小子唱了两句,卡住了!“副主任,我能不能直接跳到高潮部分?前面的词儿不太熟。”他胆怯的问着,这么严肃的场合卡带,让我也有些哭笑不得。
“搞什么飞机,歌词都没记住!那个亓什么,你会不会?会的话帮他记记歌词!给你们一分钟!”副主任这句话仿佛春风化雨,在这个寒冷的冬季,我的春天眼看着将要提前降临!
“副主任,我给他唱一遍吧,记得深刻一些。”我弱弱的提着建议,极力隐藏自己的小心机,让我唱吧副主任!这首歌我已经憋了很久!
“对,亓一然会唱这首歌。”指导员终于发话了!伟大的指导员!
“也行!”两个字!他只回了两个字!副主任他应允了!外面是如漆的夜,可是我感觉此刻不光是大礼堂,整个世界都亮着!副主任,您脱口而出的两个字,让一个压抑许久的歌者,终于可以唱出自己的心声了!
我认真的重新试了试麦,确保我的声音可以让此刻还在这礼堂的每个人都能听到,像以前正式表演之前一样,深呼吸,放空自己,找找这首歌的意境和情绪。还找什么找,那些声音早已像沉睡多年的岩浆,压抑着喷薄而出的动力,苦等着要为天空来一场惊天动地的洗礼!我在哪儿?部队!我的心在哪儿?在那片营区之外的灯红酒绿!我的心情呢?一个多月了,早已从憧憬演变成压抑,从压抑累积成快要抑郁!这抑郁终于找到了突破口!我要宣泄个酣畅淋漓!
“当我走在这里的每一条街道,我的心,似乎从来都不曾平静。”开口时我闭着眼睛,想着这段时间的生活,仿佛新囚的苍鹰,难以平静。
“除了发动机的轰鸣和电气之音,我似乎听到了它烛骨般的心跳。”除了训练训练训练,谁还管我们心跳的是什么频率。
“我在这里欢笑,我在这里哭泣,我在这里活着也在这死去。”欢笑?只有打电话时强挤两声。哭泣?男儿有泪不轻弹,哭泣也只能在心里。活着?应该吧。死去?自从陈莹和母亲离世,我的心早死个干净,这副躯壳的生死,此时还没找到什么让人满意的意义。
“我在这里祈祷,我在这里迷惘,我在这里寻找也在这失去,B**J......”每天都在祈祷着,千万别做动作定型,千万别背条例条令,多跑几趟三公里也没关系。迷惘?何尝不是呢,我们是来当兵的,每天却都在跟个被子较劲,叠的标准不高,中午就别谈休息!寻找着什么我不知道,考军校?还是可以光荣牺牲的机遇?后者不成就前者吧。失去了的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BJ我没去过,沪江的风景,也似乎渐渐成了残影......
“咖啡馆与广场有三个街区,就像霓虹灯到月亮的距离。”明明我跟黎明所在的连队,只隔了一个训练场,一个多月了,却是第一次重逢,隔着的那段距离,近在眼前,遥不可及。而一直以来我跟李茹云,又何尝不是。
“人们在挣扎中相互告慰和拥抱,寻找着,追逐着奄奄一息的碎梦。我们在这欢笑,我们在这哭泣,我们在这活着也在这死去......”多么贴近。
“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离去,我希望,人们把我埋在这里。”副主任你要的是沙哑么?我给你!给你我积郁了太久的歇斯底里!此刻我全都给你!
“在这我能感觉到我的存在,在这有太多让我眷恋的东西......”是此刻么?还是这个世界?我不知道,可是我还活着,带着一棵早已生无可恋的机械跳动的心。
唱完歌我才发现,台底下如此安静,安静的仿佛我可以听得到每个人的脉搏仍在跳动。掌声像是预约的贵宾,缓步如期而至,人不多,稀稀落落,伴着几句喝彩,却有些震耳欲聋。我唱的兴起,内心还不能平静,却不得不及时收住,望向副主任的眼睛。
他还在呆呆的鼓着掌,似乎没有回过神来,注意到我在等他的指示,他向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我小跑着跳到他面前,收拾心情强装淡定,等着他和导演的指令。
“《B**J》,唱得好!小陈,今天先这样,明天上午把他带过来,这个可以用。”副主任给指导员下着命令,可是指导员并没有显得很高兴。(敬请期待下一节、师部有个文工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