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的极南之地,某处山脚下
静谧的树林骤然间惊起一片飞鸟,呼啦啦铺天盖地的在空中盘旋,周围几座山中的鸟儿似有感应般,成群结伴朝这里飞来,一时间百鸟齐鸣。正下方,一处幽幽深谷,正是那座雪峰的山脚,林间溪水潺潺,日迟风暖,菊馥兰芬。
一道七彩霞光直冲九霄,流光绚烂,倾倒众生,明亮炫目照耀八荒,赫赫如丽天秋日。百鸟瞬时铩羽噤声,款款盘旋而上,旋即一声霹雳天响,轰轰如出地春雷。
老白站在茅屋边,眯着眼看向正南方,嗤道“哼,好一出百鸟朝凤,这凤凰果然体面,落难至斯,出个壳儿还不忘讲究排场!”
我一脸混沌的亦望向南边,不禁问道“老白,你在看什么?什么百鸟朝凤?我怎么看不见?”
于是我又被老白白了一眼。说来真真委屈,自那日回来后老白便染上了一个恶习,似乎一天不白我几眼他就浑身不舒服。有时我甚至有冲着他喊笨蛋的冲动,还好我都忍下了,我委实佩服自己的良善。
此时我头顶的天庭却是一片哗然,广目天王急奔凌霄殿,慌张张报禀玉帝已发现太子殿下神迹,随后玉帝特命燎原君及几位仙君和使者即刻赶去迎接太子。一众神仙不敢有半刻停留,领旨后浩浩荡荡直奔极南雪峰而去。
出了南天门不久,几位德高望重的神仙收起一脸的肃穆,交头接耳了起来。
一个说“燎原君,太子不是在天后的紫方云宫浴火涅槃吗?怎会跑到这极南荒寒之地?”
打头的一个老神仙老神在在道“这个嘛……”便没有了下文。
一旁另一个老神仙咳了一声,轻轻捻着花白的胡子道“碧华灵君有所不知,原本太子是在紫方云宫内涅槃。天后恐太子涅槃时会出什么差错,亲自命我等几位火君一同布阵守护太子。可谁曾想,唉……”
“灶君莫叹气,后来又是如何?”另一个年轻的神仙正睁着好奇的眼加入了讨论。
“涅槃三日后我等才发现太子已不在阵中,天后震怒,可怜我等连太子何时失踪的都不知晓,还好玉帝将此事压下,没有声张,只是暗中调遣了十八方天兵在六届中细细搜寻。故而汝等并不知道此事。”
打头的老神仙悠悠叹了口气。
一旁的老神仙便继续念叨“这两日太子毫无音信,我等惴惴不安,觉得自己离诛仙台越来越近。”说到此处不免伤心感慨一番。“还好今日太子总算有了消息,我这颗七上八下的老心肝也算有了着落,一会见到太子自当请罪则个。”
碧华灵君道“几位放宽心,玉帝一向宽厚,此番让诸位亲自来接太子,想是给诸位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只要太子无事,玉帝定会开恩的。”
雪峰脚下的山洞内,一人长身玉立,赤金龙纹锦袍光彩华丽,云发未束,流瀑般披散开来,眉宇间傲然冷气之外携着一丝诧异,长眼微阖,正望着脚边一件似白非白似墨非墨的肮脏大氅出神,似在回想什么,忽而眼中精光一现,像想起了什么般,急忙忙将那大氅拿在手中,嘴角一扬,一抹颠倒众生的微笑淡然爬至颊边。他旋即招来一朵云,踏云而去。
不久后,一众神仙风尘仆仆的站在石洞外,望着空无一人的山洞出神,那洞中的地上朱红的蛋壳还在,凤凰却不知所踪,许久,但闻得打头的老神仙一声哀嚎“天亡吾等啊!”便撅了过去。
碧华灵君思索半晌,皱眉道“几位火君莫急,许是殿下自行先回了天宫也未必。”
于是一众神仙扶着一个昏厥的老神仙,一路心惊胆战能走多慢走多慢的往天庭折返。
天界之下,五荒山外是为青丘。
远远地一片彩云落下,正是青丘山门外,守门的狐狸淡淡瞟了一眼,便急忙俯首抱拳。“不知天界太子殿下驾到,小神未曾远迎,还望恕罪。”
昊胥轻一摆手,“我有要事求见狐帝,还望仙者通报。”
话音未落,只闻得半空中一声朗笑,“哈哈哈,果然是我儿来看我了”,一位须发银白的老者大张双臂远远迎了过来,“我说我看得像胥儿的七彩云,那婆娘非说是普通的火烧云。”走至近前,狠狠将昊胥抱在怀中拍了拍,继而老泪纵横道“胥儿好狠的心,许久未来看望老父,老父惆怅的紧,惆怅的紧。”
昊胥挣扎着抽出双手,无奈提醒道“仙上,昊胥涅槃前方才来青丘拜望过。”
“哦,这样啊。”老者立时敛了鼻涕眼泪,拉着昊胥便往山内走。
这青丘是仙乡福地,仙狐族历来统领此方,青丘之中大小神仙便尊狐帝一声帝君。
然而这帝君的府邸却是一座灰不溜秋的狐狸洞,没甚做派,更没甚讲究。
进洞后老狐狸一屁股便拍在了一个花梨椅上,那椅子颤了两颤,喜笑颜开道“我儿也快坐!”
昊胥施以一礼,款款在其下首落了座,斟酌了一下,开口道“仙上,昊胥适才方从极南之地赶来,是有要事相询。”
“哦?何事?”老狐狸一挑眉毛。
“昊胥涅槃之际遇人偷袭,途中昊胥使出七十二重红莲业火,将那贼人灼伤,自己也因灵力散尽跌落在极南寒山上。”
“哦?我儿可有伤着?”老狐狸另一边眉毛也挑了起来。
“谢仙上关心,昊胥并无大恙。
昊胥在生死之际,被一名女子所救,那女子喂了我几株灵药,使我稍添灵力,方可继续涅槃重生。只是……”说到此处,昊胥紧紧盯着狐帝的脸。
老狐狸捋着胡子问“只是什么?”
昊胥站起身,走至狐帝身边,压低声音道“昊胥无意间看见了那女子的面容”,他盯着狐帝的双眼,一字一顿道“那女子便是若儿!”
老狐狸眼珠一转,立时唏嘘道“唉,我儿实是痴情,我那苦命的小若已灰飞了五百多年,想是我儿思念小若思念的太厉害,方才会出现幻觉。”
昊胥将狐帝的表情收于眼底,心下已寻得了答案。慢慢直起身,后退了两步,躬身作揖道“还望仙上不要再帮我母后用这些说辞搪塞昊胥了。
昊胥从未相信过若儿灰飞烟灭之事,五百年来苦苦寻觅,历来天君天后皆是同时继位,我昊胥的天后只能是若儿。一日不娶若儿,昊胥便一日不会继任天君之位,
仙上若是怜悯昊胥,还望仙上如果有了若儿什么消息能告知昊胥,昊胥感激不尽。”
老狐狸一句话也没说,愣在原地。
昊胥再次深深一礼,“昊胥在此拜过仙上。”话毕,化作一只金凤,展翅飞向了云霄。
从老狐狸身后的内厢悠悠转出一位美妇,轻轻拍了拍老狐狸的肩头叹道“老头子,多好的女婿啊!”
老狐狸望着天边彤云,许久,亦是悠悠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