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呼呼而过的风声轰隆作响,看着老白的身影越来越小,慢慢变作一颗小白点,仿若要混入那漫天璀璨的繁星之中。
忽然觉得山间的风很冷,周身如同被冰冻般彻骨的寒。
有那么一瞬,我好似看到在一片春guang明媚的梨树林中,有个面若桃花的男子在挥舞着一枝雪白冲我微笑。那微笑洋溢着温暖,如一双温柔的手呵护着我冰凉的心。
这男子明媚无邪,我似曾相识却又并不认得他。
光景瞬转,一夕间跌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正在惊讶踟蹰,一束明亮耀眼的光束闪电般劈开四周围的黑暗,光影中,一个人背对着我站立,衣袂飘然决绝,那背影是如此的熟悉,我慢慢向其靠近,那人回转过身,一双狭长的眉眼中暗淡无光,唇边有丝血迹残挂。
他望着我微微一笑,却笑的我痛彻心扉。
忽而,他淡淡道“我成全你……”
我只觉心上有根针在戳着,他的身影渐渐模糊消散,我忙伸手去抱去抓,却徒然只抓到了一片虚无。在他身影消失的那一刹那,我终于扑了过去,疯了般的狂喊着“昊胥!不要啊!”
猛然间睁开眼,我还在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四下一片寂静。过了许久,我迷迷糊糊看着头顶那诡异深邃的苍穹,慢慢缓过神来,想起自己是被老白斩断了狐尾抛下深谷。
想来是自己落下来后晕了过去,做了场惊梦。
我心下暗暗舒了口气,回想着梦中昊胥那唇边带血的微笑,不住的庆幸还好只是个梦。
稍稍吸了吸鼻子,一股子浓烈的泥土气味钻进来,我才发现自己竟躺在一片湿湿的泥地上,嗅着这气息,我猜想四周围的草木应该很茂盛,因为除了泥土味,我还闻到许多嫩草、树叶之类的青绿香气。
我转动了下眼珠,就着深谷中黯淡的星光,依稀看出自己是躺在一片光秃秃的泥地上,不远处便是幽谧的林子,于是我益发的庆幸自己摔的很是位置,倘若偏那么一两分,落入那片森森树林中,此刻估计身上早已是遍布伤口和划痕了。
我又动了动悬空的四爪,看来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只凡狐,记得下坠时我尚且还是一身裙袍的女子模样,唉,真是可惜了。
不过还好四爪都有知觉,看来并没有受太重的伤,我缓缓翻身撑起四肢,哆嗦着身子,忍受着脊背处传来的剧痛,摇摇晃晃的奔着远处的水声而去。
许是这深谷中的夜确然比别处要幽静许多,此刻我的心也不知不觉间平静了下来。老白之前抱着我时说的那些个话虽还萦绕在耳边,我却已能将它同一旁草丛里的虫鸣混在一起,当做这夜里的一曲绵音。
挑了块溪边干净的石头,我小心卧在上面。潺潺溪水中映出那轮明月,还有一张沾着泥污的邋遢狐狸脸。
我对着溪水不清不楚的照了许久,只恹恹的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如今我才知晓为何昊胥那晚会说他签下这千年之约不过是为了一个人。
神妖之间的宿怨真的只因为一个人便能化解吗?那这个人在昊胥心中的位置又会有多重要呢?
我失落般垂着头,想着倘若昊胥知道他认错了人,而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精心安排的骗局,他又会如何,会恨我吗?
说到恨,老白要我恨他,可我却谁都恨不起来。不管他们是不是为了利用我才救我,不管他们是否真的利用了我,对于我而言,这千年来的相处,彼此之间的情谊绝不是在做戏。况且我身为妖族的一员,一个小小的骗局便可挡去一场杀戮,我又怎会推脱,至少,自此后我总算不再是一个只会拖累别人的累赘了。
如今我虽然不恨他们欺骗了我,但我已不想再回妖界,也没有理由再回妖界了。
我不想再看到小雉,更不想看到卓刹应命因我而死。
老白说如今的我已帮不到小雉什么,继续留在他身边只会后患无穷。
那么,便让我就此消失吧,倘若我的离开,可以淡了卓刹的心思,可以化解小雉对玉鹤的隔阂,也算是我最后为小雉做了点什么。
想到小雉,我无奈的叹了口气,原来是他默许老白将我禁足昭华山百年有余,又想到那张了两层结界的园子,我磨了磨牙,有些后怕的终于明白了他那句让我永远留在他身边的含义,不过是永远的将我禁足罢了。
我望着溪水中模糊的脸,毛绒绒脏兮兮的,想着活一百年也好,一千年一万年也罢,倘若只是将我禁足在那园中,倒不若现在这般自由自在的好,虽是一只凡狐,活不得几十寒暑,可最起码天地广阔,我想去哪就可去哪。
我对着水面观了观自己,觉得如今自己这番模样还算看得过眼,大体上没什么变化,只是稍显狼狈,而最让我痛心的是我那凝聚着千年来日月精华的火红狐尾,原本半人来高,招摇的很,如今就只剩下一条不足半尺的干巴小尾巴,我瞅瞅了那小尾巴,一阵心酸淌过。
对着溪水,我舔着爪子大体梳洗了一番狐狸毛后,便急急起身,想去附近的草丛中寻些草药来吃,只因我背部的疼痛总是时不时传来,痛的我龇牙咧嘴好不难受,寻些草药,先将痛止了。
我断定自己受了伤,只是盼望伤到筋骨就好,切莫伤到肺腑,虽然如今只是只凡狐,我也想多活几年,于是我一摇三晃的向一旁的草丛中靠过去。
在草地中寻了一遍,没找到几棵得用的草药,倒叫我寻到了几样物什,宝贝至极。我一个个叼着聚到一堆,细细数了数,一个不多一个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