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胥被我拽着紧随在那白面公子身后,那公子一路踉踉跄跄几欲跌倒,看着他这般走法居然还能足下生风走的飞快,我心下着实佩服的紧。
他将我等几人直接从后院的一处偏门带入那张府,一路又来到了昨日那间厢房外。
还未走近房门,一个小侍从房内端着个铜盆慌慌张张跑了出来,房内一声大喝“都给我滚出去!”几个丫鬟侍从亦从房内闪躲了出来,一位背着个木箱的老者也被搡了出来,一面躬身俯首一面口中迭声“张老爷息怒,恕老朽无能!恕老朽无能!”.
那端着铜盆的小侍从我们身边行过,我眼看着一盆的血水赫然刺目,那小侍见到白面公子,一个失声哭了出来,“大少爷……快去……快去看看吧……二少爷许是不行了……”,那白面公子闻言面色愈发白上了几分,失了神般跌跌撞撞的进了那厢房。
房内又是一声暴喝“孽障!不若都死了干净!”,我紧随其后进了门,正看见昨日与那肉墩子寒暄的老者此时手握一柄长剑直直冲那白面公子而去。
我不及思索抬手便将那一剑拨向一边,老者手腕一翻,跌坐在了地上。
白面公子颤抖着缓缓跪于老者面前,眼中蓄着清泪,声音凄凉道“爹,一切皆是孩儿的错,待孩儿与韶廷见上最后一面,自当去祖宗面前谢罪。”那老者亦是捂面哽咽,口中不住的“造孽啊造孽啊!”。
我怔愣在原地,不晓得这是个什么情形,昊胥尚立在门外,面上亦没有表情。
白面公子迅速喊进几个侍从将那老爷子扶了出去,之后才急急忙忙请我和昊胥进内厢。
青纱的床帐之中,正是昨日在府衙与我争执的青衫公子,此刻却双目紧闭,气息奄奄,一张脸白的十分吓人。
我瞧了一眼昊胥,他只是淡淡扫了眼帐中之人。
那白面公子一把扑到床边,一口一声“韶廷”的唤着,声音难掩哽咽。
我一把将他抓起,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昨日不还好好的吗?”
他颤抖着手将覆于青衫公子身上的薄被掀开,只见那人身上缠着厚厚一层绷带,胸口前仍旧被渗出的鲜血染成了嫣红。
我一把拂开他,坐在床边拾了那人的脉仔细探了起来,这一探不要紧,心中狠狠骂了句娘,此时我方才晓得眼下情形是多么危急,亏那白面公子方才还有空和那老爷子在外面磨叽。
我抬头看向昊胥,他正诧异的望着我。
我目光定定的看着他道“看来也只有你能救他了。”床上的人脉象若有似无,气息微弱,已是不行了,也只有神仙能救他了。
谁知昊胥淡淡来了句,“命自有天定,岂能妄改。”
我没听明白,站起身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见死不救?
那白面公子却是又在我们面前跪了下来,以首叩地,声声哀求。
昊胥皱着眉,立于一旁。
一股子火气直窜入我的脑袋顶,我愤愤的望着昊胥,心道好一个神仙,怨不得猴子说神仙都是下三滥,如今人命就在一息之间,他尚且冷眼旁观,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当真冷血无情,亏他们还口口声声兼济天下苍生!
我狠狠甩了把袖子,寒声道“方才拉公子过来,是我考虑不周,既然公子并无救人之心,还请公子速速离去的好,免得在这里碍眼。”
昊胥身形一震,一旁的云郸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委屈道“公子误会殿下了,不是殿下不救,而是殿下不能救啊……”话还未说完,就被昊胥截断了,“他可还能挨上一个时辰?”
“此话怎讲?”我疑惑抬头。
“若一个时辰后,我从天界赶回来,他还没咽气,便是命不该绝。”
我冷哼一声,没再理他。而他也立时消失不见了。
我再次探了探床上人的脉,叹了口气,对那白面公子说道“我是无力回天,如今也只能信那神仙一回,你且先与我拿些银针来。”一个时辰吗?我还真不晓得自己能不能将他的命吊上一个时辰。
白衣人闻言俯身拜了我一拜,便急急奔了出去。
云郸仍在一旁跪着,拖着哭腔道“公子真的误会殿下了,仙界有仙界的规矩,神仙若是擅用修为修改凡人的命格……”
我一抬手,止了他的话,命他出去打盆清水来,他拿袖子揩揩脸,便低头出去了。
我拾起外厢桌案上的笔洋洋洒洒几大张纸,白面公子恰此时回来,我便交与他速速煎药,自取了他手中的银针折进内厢。
一个时辰眼看便快到了,我望着桌上的更漏,眉头越发蹙的紧了。
云郸立在一旁,低声道“公子莫着急,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殿下此去天界,是为了求保命的丹药,那老君若是多说上一句话,都可能耽误个把时辰……”
看着一旁脸色越来越白的白面公子,我瞪了云郸一眼,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再说下去,床上的没事呢,这个先晕了。
云郸委委屈屈的又嗫喏道“不过殿下说一个时辰,就一定能一个时辰赶回来……”
果然,话音未落,一道金光乍现,我晃了下眼,昊胥已走到床边,伸手将一粒药丸送入那人口内,直待那人将药丸吞入腹中,昊胥方才放心的呼出了一口长气。
我立在他身旁,本欲数落他几句,孰料他回转过身,竟冲我灿然一笑道“放心吧,他不会有事了。”声音如三月春风擦过耳际,我讶然望着他满头满脸的汗珠,竟觉的那笑容十分刺眼,心里突突跳了两跳,我想也未想,别过脸转身走出了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