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正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好天气,老白笑吟吟的端了碗汤药踱进我洞内,我将将起床梳洗,看他一脸欠扁的形容,不由蹙起眉头“老白,你做甚这般猥琐?”
老白不怒反乐,将药放在石桌上,一甩襟袖甚潇洒的坐在一旁软榻上,但笑不语。
我警戒的瞪着他,不晓得他又想出什么花蛾子。
许久,他还是不语不动,我端起碗将快放凉的药喝下,唉,如何这般苦,再看老白,那厮笑的更是隐晦。
莫不是病了?难道这死兔子也会生病?我不由将手扶上他额间,触手一片温润。
老白呵呵一笑,道“小妖在担心师傅?师傅不过是欢喜而已,莫怕。”
我急忙收手,后退,他如此温柔,定然有诈。
老白又是一笑,眉宇间很是疏朗“小妖,师傅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你的灵药不够而隔三差五的累上半天了,你说为师开心不开心?”说完起身飘飘然离去。
无良啊无良,一大早便神神叨叨的吓唬人。
恩?等等,不用再担心我的药?是想告诉我以后都不用喝这苦药了吗?我急急追去。
是夜,月凉如水,老白斜倚亭栏,姿态飘然,四周围一片寂静只闻得鸣虫响蛩,风过竹林,潇潇声起。老白目光定定,望向那潭水深处一轮被风吹散的潋滟光晕,峨眉紧锁,一瞬不瞬。
我站在潭边,默然看着亭中那白衣身影。初时不知,只道老白爱上了钓鱼,故而常常留恋潭边,如今看来,却是舍不得那轮圆月。
回头想想,自有了这芙潭,老白得空便会在此处徘徊,也不晓得他到底看尽了多少月儿尖尖,月儿圆圆。
我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从未认真认识过老白,只知他是只医术高明甚爱捣药的老兔妖,甚至连他到底有多少年的修为我也不甚清楚。
晚膳时小雉告诉我如今已可以同他离开昭华山而老白表示他不打算与我们同行时,我一时之间不知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我从未想过老白会选择不去,我一向以为无论我们在哪里,或做些什么,我们三个都会在一起,永远不会分开,是我太自以为是了吗?
寻他在此,本想着豁出命去也要死缠烂打,死皮赖脸拉他一道,可如今,看到他这番模样时我却莫名张不开口,迈不动步。
许久,我轻轻道“我们三人在一起不好吗?若我们离开,便只剩你一人孤孤单单,会很寂寞的。”
老白轻笑出声,望着那水中冷月喃喃自语“寂寞吗?……我早已忘记了寂寞是何滋味……”
我无语,静静呆立潭边。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妖,莫不是你打算离开这昭华山便不回了?”小雉悠扬温柔地声音带着确确几分豁然。
想是早已料到我的反应,在我不负期望的大叫一声“当然不会!”时,小雉淡淡一笑,眼中温柔一片,“如此,你便听我安排好了,这样你和老白也就都不必为难了。”
淡定漠然如老白者却也不免轻轻侧了侧身,恰巧被我瞥见,心中不免暗笑:装样!明明是舍不得我们的嘛,真是只不够坦白的兔子!
于是第二日天未大亮,我尚在沉沉梦中时便觉一双温柔地手将我抱入怀中,不觉睁眼看了看,迷糊中正对上那双深若夜海灿如星空的双眸,正弯弯看定我。耳边有呼呼风声,带着几丝凉意,只是现在的我被现了原形,抱在他的怀里,倒也舒适温暖。眼珠转向四周,满目浓白,于是我好奇的问道“小雉,这些都是什么?”
“迷雾罢了,你再睡会,到了我叫你。”
他将怀抱紧了紧,许是催发了内丹,我只觉一阵暖意袭来,不自觉向他怀里拱了拱,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再次跌入梦乡。
待我再一睁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八宝床上,我觑了觑四周,却是另一番景象,似是一间厢房,布置的倒很淡雅。这内间七尺牙床,绫绣锦帐,书意着淡淡雍容却不失典雅,绿窗朱户,窗前一条八角玲珑长几,正前面是一方白玉素屏,上琢着……恩?好像是雉鸡。
我眨了眨眼,复又眨了眨眼,虽说我只见过小雉现过一次原形,但我万分肯定不会认错,却是只雉鸡,而且是只通体雪白的雉鸡,灵眸熠熠,美丽得紧。想到小雉那当时血迹斑斑,半死不活的样子,不禁慨叹道,原来雉鸡也是能如此美丽的。
转过外间,有两方软榻,恬静相对,做慵懒低语状,似诉说着这屋主人的过往坎坷。东面墙边有一素色桌案,上面清净无尘,却摆着一个碧玉香炉,丝丝缕缕的往外吐着香气,虽不知是什么,闻起来却叫人心怡。
这屋子甚是简单,简单到除了桌椅软榻条案便再无其他点缀之物,很是合衬那白玉屏,素雅芳华。
这是什么地方,小雉又在哪里?我一边打量着屋子一边向屋外走去,将将行至门口,一个毛绒绒圆滚滚的物什便从窗边探了进来,鬼头鬼脑的四下乱瞅,待瞅见我正怔愣在门边好奇的望向他时,一双小眼眯了眯后顿时瞪得溜圆,盯着我的脸啧啧道“果然没的骗我,好生美丽的妖娘!”
我一顿,是说我吗?见我一脸讶然,他嘻嘻一笑,一个翻身进了来,动作干净利落。
待他站定在我面前,我复又仔仔细细将他打量了一遍。一身殷红短衫洒裤,很是轻便,袖口与裤脚处缠着金丝束带,腰间与肩上绑着三股麻绳,似背着什么,再定睛一看他那嬉笑的脸时,我一拍手,恍然道“啊!你是只猴子!”
他一怔,便又斜眼坏坏笑道“妖娘好眼力!”
我知他是在笑我,但我却不觉得生气,倒一时觉得好笑,见他不过一个奶娃娃,话语间却生生带着几分刻意的轻薄浪荡,装出一副风liu公子哥的样子,兀地让我想起那些个凡间的话本子来。
正晃神间,他亦已细细打量起我,围我绕了三绕,忽而对我弓腰一揖“小生这厢有礼了,姑娘如此貌美,令小生着实心生爱慕,望姑娘不吝告知芳名芳龄,家住何方,待小生回禀家主之后,定当亲自上门……”
这话莫不也是哪个话本子上的?我暗自偷笑,正待与他郎情妾意演上一番,一道陌生的声音传来“卓刹,休得无礼!”
扭脸看到的却是小雉负手身后一脸淡淡笑容望着这里,在他身旁,跟着一个俊秀身影,一身雪白随意洒脱,发丝也只是简单的高高束起,一抹红艳自眉心额间直直飘向发尾,风过轻摆,倒衬得那面庞愈加白皙,两道飞眉,双目炯炯直盯着那小猴,使那肃然面色更添几分清冷。
好美的人啊,我一时呆住,只是不知是男是女。
想是我的表情有几分令人发指,那白衣人轻轻侧了侧身,小雉轻咳几声我方才回过神来。其实要说起美人我又不是没见过,小雉老白早已使我对美人无动于衷了,之所以这般失礼,许是在探究于雌雄本根。
我一脸干笑立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小雉抚了抚袖摆,轻扬脚步走了进来,那白衣人便紧随其后,小雉在一旁长案边坐下,那白衣人便踏前一步,彬彬有礼道“在下西山玉鹤,见过妖华姑娘。”
我急急想要回礼,却不知该如何称呼,是玉鹤公子?还是玉鹤姑娘?那白衣人只是定定将我望着,眼中看不出阴晴,却让我不知不觉有丝丝冷意。
正踌躇间,身旁的小猴却是嬉皮笑脸蹭了过去,彼时我才看到他身后背着两柄二尺见长的黑金弯刀,只见他冲着小雉挤眉弄眼“大哥好福气,这等美娇娘怕是寻遍三界也难得寻到几个。”
我又怔愣原地,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这小猴怎的呼小雉大哥,看似与小雉还很亲密?这白衣人又是何人,怎知我叫妖华,怎生气势如此压人,还有……他到底是男是女?
却见那小猴拽了拽白衣人的袖子,附在其耳边低语“这妖娘许是有些呆傻,你放心,待我将她骗到手,大哥还是你的,到时你可怎么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