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袁崇焕单骑赴宁远之际,崇祯也获悉了宁远兵变之事。
从历史来看,袁崇焕是肯定能平息这场兵变的。只是户部到现在还未筹措完成辽东的粮饷,只怕“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也真是难为他了。
陕西的旱情愈加严重了,已经发生了多起饥民闹事的事件,这让崇祯的心里可是咯噔一下,尤其在奏折上看到了“高迎祥”这个名字。
高迎祥之后,可就是推翻明朝的李自成了。崇祯有心派锦衣卫去调查“李自成”,可又一想,如果解决不了农民吃饭问题,就是没有“李自成”也会有“王自成”的。
早朝中,就宁远兵变之事,众臣讨论半天,也拿不出个更好的办法;户部没钱,皇帝内帑多次动用。
众臣也看到每次让皇帝出钱时,满脸的不情愿之感;崇祯也不想跟个吝啬鬼似的,可是当它变成了自己的钱时,还真让他有种心头剜肉之感,“当惯穷人了,没办法”。
辽东事急,在袁崇焕催饷的奏折还未到之际,谁也不想去触崇祯的霉头;但崇祯明白,怕是又要动用内帑了,而且这次还少不了。
就冲这明末的多灾多难,只怕这点内帑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用完的。那时,如果还未能解决财政问题,可就真是“叫天,天不应”了。
崇祯对于改革的思考,近日已有了一些想法,只是一直以来俗务缠身,就连京城的民情考查都未能如愿私访,让那些想法颇有“空中楼阁”之感。
只是现在一件接一件的急变之事,让大明朝廷左支右拙,已是无钱无力去应付更多的紧急事件了。
时势不等人,只有迎难而上了。
早朝过后,崇祯临时决定日讲暂停,会同内阁、六部、六科的主要人员,共同视察宝钞提举司的钞纸、印钞二局。
当崇祯看到“大明宝钞”时,不由得为宝钞票幅之大而震憾,幅面长方,足有三张百元人民币大小,色作青灰,很有些特殊;只是各种面值的宝钞幅面相同,不同于后世的根据面值大小,幅面大小随之变化。
纸质是用桑树皮,混以废弃公文纸打浆而成,纸张敦厚结实,但略有粗糙;由于当时朝廷对原材料进行垄断管制,使得印钞纸极难大量仿制。
让崇祯感到有趣的是,表示钞票面值,除了汉字之外,还配以图画:比如“壹贯”宝钞,就画上十串铜钱,以此类推。
对于宝钞的防伪,崇祯拿起来,对着阳光看了又看,没看到有水印;也未看到有其它什么防伪措施,只是票面印刷的图案细致精美,且加盖有印章;再就看不出什么了,只有几句吓唬人的话“伪造者斩,举报者赏”。
难道,这时还没有水印技术?只是这水印到底怎么弄出来的,崇祯也是不知道。
看来能采用的防伪方式,就是造新纸,将水墨换成油墨了。
“朕决定重新发行大明宝钞,今次巡视宝钞提举司,就是希望众位爱卿有个亲身感受。对于再次发行宝钞有什么意见,都尽管提;更希望,爱卿们能为朝廷出谋划策。”
崇祯扫了眼议论纷纷的众朝臣,接着说道:“我朝财税靡烂,已经不起任何急变之事,如不彻底变革,朝廷将无以为继。望诸位爱卿,多能替朕分忧!”
绝大多数朝臣都没想到,崇祯会重提“发行宝钞”。前时“双规”部分阉党附逆,重用阁臣刘鸿训,提拔大量东林人士;原以为,会采纳刘鸿训的建议,“清丈土地,启用考成”。
诸朝臣不由互相观瞧,“这是谁的建议,真是脑子进水了,历朝历代发行交钞,从未有成功者。不多想想根本之法,只意想终南捷径。”
阁臣刘鸿训、户部尚书毕自严,见众位同僚都瞧向自己,自己也是一头雾水,皇帝从未向自己透露过什么。
户部尚书毕自严这时想起:怪不得陛下多次问询宝钞之事,尤其是发行过程之细节,看来是早就想好“发行宝钞”了。发行宝钞好是好,只是如雄才伟略之太祖,都在此事上栽了跟头,终百年努力,最后无声无息。即使今上有中兴之象,但想实现先祖未能实现之事,怕是难啊!
大明通行宝钞,自洪武朱无璋开始发行,但由于功赏发行过滥,宝钞面市当年即开始贬值;自洪武以后诸朝,无不多次重申,严法重典,必须使用宝钞交易;但发行过程中,弊病丛生,没有竖立起类似现代金融的观念,没有深刻认识纸币与金银储备之间的关系;最终历经百年多朝努力,仍是没有成功。
尽管在法律上,大明宝钞仍是明朝的合法使用的货币,但事实上在嘉靖年间就已停止使用;以后各朝赏赐功臣宝钞时,它已不再是货币,而是一种荣誉。
诸多朝臣纷纷上奏,希望崇祯能够慎重考虑,望以民生为重,不要再多扰民;只是受祖宗之法的限制,诸朝臣也不好上疏废止宝钞;只希望同现在一样,放开银禁,让银两仍是事实上的货币。
眼见得乱糟糟,弄得巡视无法继续下去,崇祯不由得暗自生气,“让你们想办法,解决朝廷的财政问题,你们一个个蔫头耷拉脑的,都没个准主意;朕好不容易想个办法,你们连听听是怎回事都没听,就都反对起来了。”
“不要吵了,在这宝钞司,大家还是多提提建议吧。有反对的、赞成的,都等明天上疏再说。”崇祯转身,继续巡视下去。
崇祯虽然不是学金融的,但一些最基本的货币理论还是知道的,尤其是一本《货币战争》,让他对货币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只是书里的东西这时还用不上。
向户部尚书毕自严详细询问了宝钞发行的全过程,历朝皇帝为保障宝钞的流通,所使用的各种手段。崇祯根据后世货币的发行,也总结了一些经验、教训。
崇祯认为明朝的大明宝钞最终发行失败,原因多样:
滥发、滥赏,由着皇帝意愿。
只发新币,不收旧币、残币。
两百多年,只有一个版本,易被伪造。
发行纸币,没有准备金,只靠严刑竣法。
宝钞急速贬值,无有效措施,最后丧失信用。
仅这一版的宝钞,在使用中还无更换期限,使得同面额的新钞与旧钞都有了差价。
在钞纸局,崇祯翻看着,让人特意给找来的各种不同纸张;他想看看这时的造纸技术,看看有什么可供借鉴的。
再次令他没想到的是,这时的纸张品种,真是花样繁多。
金粟笺纸,一种具有浓淡斑纹的印经用纸,质地硬密,光亮呈半透明,防蛀抗水,色丽,寿命长,虽历千年,犹如新制。
玉版纸,洁白坚致、莹润如玉的精良笺纸。
宣德贡笺,技艺精湛,品种多,如五色粉笺,金花五色笺,五色大帘纸,磁青纸等。
仿制的薛涛笺,创新加入云母粉,使纸面露出光亮耀眼的颗粒。
澄心堂纸,徽州所产宣纸,薄如卵膜,坚洁如玉,细薄光润。
其它如闻名已久的薛涛笺、谢公笺、高丽纸,也都亲眼得见;薛涛笺、谢公笺,就如同后世小女生常用的彩色花纹纸。
其中一种纸,吸引了崇祯的注意力——水纹纸,又名花帘纸。迎光看去,显示出透亮的水印纹线、图案。
这不就是“水印”吗?
崇祯强掩内心的激动,叫过一个工匠来,详问其工艺制法。
这位经验丰富的老工匠还是头一回见到皇上,头一回看到这么的蟒袍玉带;皇帝亲自询问这等微末之技,让他有些激动得语无伦次;介绍起来,哪还会有什么藏私。
这种水纹纸有两种制法:
在纸帘上用线编纹理或图案,凸于帘面,抄纸时此处浆薄,故纹理透亮现于纸上;
将雕有纹理或图案的木制或其他材料制的模子,强压在纸面上。
现在通常使用的证券用纸、货币钞纸的水印纹,即是用此原理。
哈哈,崇祯心中狂笑,发行新货币,终于有物质基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