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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暗夜魅影

距离菲尼克斯城西北方向大约二十公里的位置,有一大片终年笼罩在迷雾之中的湿地,这里到处都是散发着恶臭的水坑,歪歪斜斜的芦苇和灯芯草丛中隐藏着许多叽叽喳喳的野鸟,低矮的灌木丛中不时响起不知名的野兽的嗥叫。

沼泽本身充满了蛮荒的气息,即便是久居此地的人也无法在这里找到固定不变的道路,无处不在的泥沼和死水潭随时准备吞噬胆敢闯入的人类,久而久之,这里就彻底变成了野兽的家园。

从圣殿骑士和牧师的包围中逃脱之后,逃亡者们在瑟夫的指引下,借着山林的掩护,一路疾行,赶到沼泽的边缘。撤退途中,头顶上不时有牧师和骑士飞掠而过,而在冒险者身后的黑暗中,似乎总是有团阴影在跟随,迫使他们不敢稍事停留,就直接向沼泽腹地前进。好在盗贼曾经在这里游荡过很长时间,熟悉每条道路、每片丛林、每个水塘。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的步伐变得越来越慢,周遭的环境变得越来越危险,迷雾和暮色也随着西斜的落日逐渐加强,蜜蜂大小的蚊子和各种各样小虫群起而攻,将这群不速之客团团包围,毫不留情地从领口和袖口往身上钻,把逃亡者天黑前穿越沼泽的计划搁浅。

最终,冒险者们不得不在一个地势低洼的水坑旁边升起篝火,驱散可怕虫豸和彻骨的寒意。

“我的大脑带有亡灵法师的记忆,身体也带有黑暗力量的印记,这就是我能召唤出骷髅的原因。”晚餐之后,尼克把身体尚未复原的艾达安置好,然后走到篝火边,开门见山地说道:“也就是说,我真的是个亡灵法师!”

说到这里,尼克脸上泛起一丝苦笑,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跳动的火焰,“尽管我的亡灵魔法非常拙劣,尽管我前天还是个剑士,但现在,我必须接受上天给我安排的新身份,亡灵法师!”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大家!”尼克深深地低下头颅,向同伴表示歉意。

“尼克,你这样说很不好嗳!”艾达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语气中带着强烈的不满,“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有必要说这么吗!?”

瑟夫站起来,走到尼克面前,拍了拍他的肩头,“尼克兄弟,从踏入金字塔的那一刻起,我们这些人的命运就已经紧密联系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割,所以,什么抱歉之类的混账话,以后再也不要提了!”

“迪娅只知道你是生死与共的伙伴,管你是亡灵法师,还是牧师!”女魔法师旗帜鲜明地表示了支持。

第欧根尼微微一笑,“尼克,无论从那方面看,这都是件好事。”

“我们本来就计划到诅咒沙漠去探寻死亡之书的秘密,既然你带有亡灵法师的记忆,自然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让事情更加顺利。”第欧根尼手捻长须,把自己的理由娓娓道来,“另外,魔法的传承需要老师的教导,亡灵魔法也不会例外。我一直在担心,如果找到了死亡之书,如何能快速掌握它,使亡灵魔法能尽快变成神族统治的终结之物,现在看来,这个担心也不存在了。”

“谢谢大家!”此时此刻,尼克实在找不出更加合适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感激。

“尼克,你知不知道那个给你记忆的亡灵法师的名字?”第欧根尼想了想,开始发问。

尼克点了点头,“他叫凯瑟瑞!”

“凯瑟瑞!原来是他!”听到亡灵法师的名字,众人大吃一惊,甚至连艾达都坐了起来,“他,他究竟死了没有?”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尼克脸上浮起奇怪的表情,“说他死了吧,却还有魂魄;说他没死吧,又没有了自己的肉体——在死与不死之间吧!”

“真古怪!”两个女孩的看法非常一致。

“他是否知道死亡之书的埋藏之地?”

“他有没有传授亡灵魔法给你?”——瑟夫的问题很实际,直接关系到未来的冒险。

“凯瑟瑞告诉我,死亡之书在地底的沉沦之渊,但具体的位置他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但是诅咒沙漠的遗忘神庙里有它的线索。”尼克知道,如果不把事情的原委交待清楚的话,伙伴们肯定会喋喋不休地发问,于是就把凯瑟瑞跟自己之间的对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仅仅保留了亡灵法师魂魄隐藏在亡灵护身符里这个事实——涉及到对方的生命,越少人知道就越安全。

“太好了!”听完之后,艾达兴奋地大叫起来,苍白的脸色又重新变得红润了,“知道了这些东西,找到死亡之书还不是轻而易举吗?”

“尼克,你能不能把自己现在能记起来的亡灵魔法咒文说出来,”第欧根尼看着女孩兴高采烈的样子,苦笑着摇摇头,“我看能不能帮你尽快掌握它。”

尼克凝神沉思了一会,然后把自己目前能记起的十几个咒文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第欧根尼稍微想了想,然后分析道:“这些魔法似乎可以分成三类:召唤,诅咒,自体攻防。按照我的经验,召唤应该是最简单、最低级的,而你在白天的战斗中已经有过成功的先例,我们不妨就从这里开始吧。”

“醒来吧,不死的仆从!”

尼克和第欧根尼走到营地不远处的灌木丛里,低声召唤骷髅的咒文吟唱出来,但是却良久看到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会这样呢?尼克感到有点奇怪:咒文出口的时候,自己能清楚地感觉到有魔力的震荡,和白天的情形一模一样啊!

“第欧根尼,你的造诣高,要不你来试试看。”连续失败十次之后,尼克异想天开地想让老魔法师来验证下亡灵魔法。

“尼克,我使用的魔法属于元素类的操控魔法,与黑暗系的召唤魔法有本质的区别,换句话说,我可以与气系、水系等魔法元素取得共鸣,但是却不能感知到黑暗魔法元素的存在。”第欧根尼只好对刚刚入门的亡灵法师进行扫盲教育,“所以我根本不可能召唤成功,否则,任何普通魔法师都能成为全系法师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说法,第欧根尼非常认真地把召唤骷髅的咒文反复吟唱了数十遍,同样没有任何反应。

“第欧根尼,什么样的人才能成为全系法师?”不知道什么原因,尼克对全系法师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就是那些体内没有任何属性魔法元素的人,但这种人本来就少之又少,而最终能成功变成魔法师的,更是凤毛麟角,整个人类的历史上不过三五个而已。”第欧根尼强调道:“不过,每个全系法师都有超出时代的实力,甚至能比肩神族的六翼天使!”

“好强啊——”

尼克正准备进一步讨论,身后突然传来瑟夫的怒吼,“谁躲在那里,快出来!”

冒险者们的目光随着瑟夫的声音聚集在营火照耀不到的黑夜中,隐隐约约有团白花花的东西在晃动,发出咯吱咯吱令人心悸的怪声,低矮的灌木左摇右摆,屈服在神秘来客的脚下。

第欧根尼左手凝结出一团雷电,右手法杖顶端的巫师之火发出乳白色的光芒,照向来者的藏身之处,厉声喝问道:“快报上自己的名字和来意,否则,我们就不客气了!”

此时,包括艾达在内的佣兵们都已经拿起武器,呈圆弧状包围过去,冲在最前面的依然是盗贼和还没有适应新身份的亡灵法师。

“啊——”

瑟夫突然发出惊讶的叫声,似乎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尼克则呆呆地站在他的身旁,持剑的手臂慢慢地放了下去。

“怎么回事?你们两个!”第欧根尼心知有异,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了过去。

“骷髅!”盗贼缓缓转身,语气中带着干涩的味道,“是一具会动的骷髅。”

“那还愣着干什么?快点结果它呀!”第欧根尼气急败坏地催促起来,“难道等它先动手嘛!”

“等一等!”这时候,尼克已经看清楚了眼前的骷髅,心中顿时泛起非常奇怪的感情,“它好像是我在白天的战斗中召唤出来的!”

“什么!?”

第欧根尼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迈步走到尼克身前,凝神望去:白森森的骨架在魔火的映照下发射出暗淡的光晕,空洞的眼窝里闪烁着两点猩红,执拗地望着尼克,似乎想说些什么;骷髅的右手握着一柄弯刀,整个左边胳膊和手掌都不见了,露出断裂的骨茬;它的身体表面沾满了杂草、树枝和灰尘,显然刚刚经历了长途跋涉。

“不错,是它!”残破不堪的骨架勾起了尼克的记忆,他用非常肯定的语气说道:“它先被连枷砸中,然后又被踢到草丛中去的——我还以为它已经被彻底毁掉了,没想到竟然一路跟了过来!”

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之后,逃亡者们这才松了口气,解除戒备状态,走回营火旁,准备就寝。尼克落在最后面,他看了看骷髅,张嘴想说点什么,随即醒起对方是没有意识的召唤物,这才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转身迈步。

“咔嚓,咔嚓,”出乎意料,骷髅亦步亦趋地跟着尼克的步伐,走向篝火。

“尼克,你怎么把它带过来了!”骷髅的面孔在跳跃的篝火照耀下,显得分外恐怖,迪娅慌忙躲到瑟夫身后,埋怨道:“快把它弄走!”

第欧根尼和盗贼面面相觑,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笑容;艾达却饶有兴趣地打量起这个强行加入的“新同伴”!

“是它自己跟过来的!”尼克挠了挠头,“我不知道怎么把它弄走。”

“很简单——你把用释放召唤物的咒文把它释放掉就可以了!”第欧根尼不假思索地说道:“我年轻的时候曾经跟橡木精灵打过交道,他们总是在战斗开始的时候召唤野兽协同作战,结束之后就直接释放掉,非常方便。你仔细想想,肯定有这样的咒文。”

“两次召唤出来的魔物是否相同?”尼克略微沉吟了一会,提出一个奇怪的问题:“也就是说,现在释放掉的召唤物,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次出现?”

“骷髅这种没有生命的召唤物在释放之后,马上就会变成一堆枯骨,绝不可能再次出现。”第欧根尼意味深长地望着尼克,轻声问道:“你该不会是舍不得吧?”

尼克仰望夜空,感慨道:“骷髅虽然是个召唤物,没有自己的感情和意识,但是它从却能一路跋山涉水找到我,赋予它短暂生命的主人,可谓不离不弃,忠贞不渝!”

“它的行为让我想起故乡的一种动物,狗!”尼克扭头望着孤零零站在篝火阴影处的骷髅,用饱含深情的声音说道:“不论主人是贫穷还是富贵、健康还是病弱,狗都会守在主人的身旁。只要能靠近主人,不管地面冰凉坚硬,寒风凛冽,大雪纷飞,它会全然不顾地躺在主人身边。哪怕主人无食喂养,它仍会舔主人的手和主人手上因抵御这个冷酷的世界而受的创伤。纵然主人是乞丐,它也像守护王子一样伴随着他。当他所有的朋友都掉头离他而去时,它却坚定不移地跟随主人。”

“狗好可爱哟!”艾达手指交叉,脸上浮现出神往的表情,用迷醉的声音问道:“尼克,哪里有这种动物?你能不能送一个给我?”——不知道什么原因,魔法文明高度发达的伊索比亚大陆,竟然没有驯化出狗来。

“当然可以。”尼克哈哈一笑,驱散心头的淡淡乡愁,“有机会回家的话,我肯定会送几只给你!”

瑟夫望着不可理喻的菜鸟二人组,颇有哭笑不得的感觉,“你们俩该不会要带着这具骷髅一起上路吧?”

“为什么不可以?”艾达立刻反问道:“它好歹也替我们挡过敌人的攻击,又这么忠心耿耿,怎么好意思弃之不顾呢!”

“艾达妹妹,你,你不觉得它很恐怖、很恶心吗?”同样是爱干净、爱漂亮的女孩子,迪娅对艾达的说法感到难以理解。

艾达嘿嘿一笑,“姐姐,习惯了就不觉骷髅恐怖、恶心了。我倒是觉得今天遇到的牧师比它要恶心、恐怖的多!”

“尼克,你自己是什么态度?”第欧根尼不置可否地问道:“你是骷髅的召唤者,它的主人,它的命运理所当然要由你来安排!”

“我要带着它一起逃亡!”尼克的声音不高,话里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不但要带着它,还要治好它的伤,再想办法让它变得强大,成为我们的得力臂助!”

“也好,”第欧根尼点了点头,说:“它没有感觉,没有意识,只知道服从,应该不会拖累我们,用的好的话,说不定真的能帮上忙。”

“不过,给它治伤、让它变强,却是个难题,”说到这里,第欧根尼话锋一转,“因为我们的魔法和药剂都是针对人体的,根本不知道如何给亡灵疗伤、强化。”

尼克微微一笑,自信满满地说道:“事在人为,我们肯定能找到合适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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