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自然不可能给文青送粮，没这个可能。
一名文官被派到文青的船上，拿出一道圣旨将文青斥责一通，偏偏圣旨用的是文言文，辞藻华不华丽文青不知道，反正他是有听没有懂，之所以知道圣旨是在斥责他，那是因为那名文官的脸色不对。
“骂人的？”文青不明所以，问黄有粮。
黄有粮也是满脑门问号，“属下也没有听懂，不过应该不是好话。”黄有粮指的是那文官的脸色。
“大人，要不要攻击临安港？”刘二蛋唯恐天下不乱。
“不，”文青摇头，“就算我们将临安港夷为平地也没什么用，除了将朝廷彻底激怒之外，我们不会有任何收获。”
“那大人的意思是……”
“我们回明州。”文青将吉阳县代知县和正式知县的官印、官服交给那个文官，对他说道：“从今日起，我辞去大宋吉阳县知县一职，你去告知朝廷，从今天起我文青只是汉人，不再是宋人。”
在文官惊骇的目光下，文青让人将其赶走，自大宋立朝一来的一百多年，主动辞去官职的数不胜数，但是敢放话说不做宋人只做汉人的，估计文青还是头一个。
黄有粮有些迷茫，“大人，如果你辞去了官职，以后我们就不再是大宋官军了，我们又该立什么旗号？大人该以什么名目统领手下的士兵和平民？”
“汉！”文青道：“从今天起我们就只是汉人，与懦弱的宋朝无关。”
“大人是准备自立为王吗？”刘二蛋很兴（奋）。
“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文青将舰队带回北界岛。
算上这次俘获的明州水师的战船，加上金人的战船，还有原海盗的那上百条船，文青手上拥有三百多条大小船只，三百多条船完全可以将海盗们的家属外加俘获的金兵全部运走，顺带还可以将北界岛搬空。
三百多条船浩浩荡荡南下，有飞剪船护航，沿途碰上的不管是海盗还是大宋水师都不敢招惹。
沿途碰上郑之流的船队，郑之流正带着从广南东路和福建路收购到的棉花种子回巴石县。
郑之流靠过来，爬上文青的座舰。
“文兄弟，你这次去中原可是闹出了好大一番动静，我在福州就听人说大宋巴石县知县带兵跟金人打了一仗，而且还打赢了，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很高兴啊，大宋可是用年头没打赢过金人了。”
“结果我却被朝廷斥责，我想去明州买粮，两浙路水师却连明州港都不让我进，真是见鬼。”文青现在想起这事依然觉得气愤。
郑之流宽慰道：“朝廷就那样，打了胜仗却被贬斥的例子比比皆是，再正常不过了。再说了，你这次也不是为了朝廷才跟金人打起来的吧，我可记得文兄弟从来就不是大宋朝的忠诚子民。”
“那倒也是，”文青大笑。
“你没买到粮食不要紧，我买了。”郑之流指指自己的船队，笑道：“这次回中原我见广南东路的粮食便宜，所以买了一大堆，有十万石之多，足足装了十几条船，够几万人吃两三个月了……对了，巴石县的船坞最近造出万石福船，你看看，就是那几艘。”
文青顺着指点一看，见到几艘跟飞剪船差不多大小的福船。
郑之流介绍道：“这种福船有三层甲板，听说是什么专业的炮舰，足足可装百多门火炮，好家伙，真是吓了我一跳，一百门火炮是什么概念，一艘船就能顶大宋水师一整支舰队了。”
文青大喜：“炮舰终于出来了吗？”也不枉他每月花费那么多的金币雇佣系统工匠，系统工匠虽然雇佣费很贵，但是技艺非常高超，基本上相当于干了三十年造船工的老工匠，有他们帮忙，不但造船速度奇快，现在更是弄出了专业的炮舰。
回到巴石县，别的先不管，文青先去船坞看看炮舰。
文青走的时候船坞有五个造船平台，可以同时开工建造五艘船，现在造船平台已经直接翻倍。
郑之流对此十分得意，道：“我从中原弄来了不少造船工匠，还大多是从官营造船厂里弄来的，这一次我又带回了一批，你看着吧，现在只能同时建造十艘船，等我这次带回的工匠安顿好了，船坞可以扩大成能同时建造十五艘船，下次我再去福州弄些造船工匠回来。”
“还有铁匠。”文青提醒一句。
郑之流道：“忘不了，铁匠多的是，中原那边苛捐杂税满天飞，很多百姓都活不下去，我一说招人，结果呼啦一下马上来一大批人，每次我带去的船都装不下那么多人。”
“官府就没管，任你招人？”
郑之流笑道：“官府倒是想管来着，不过那么多流民吃不上饭，被招走的话还能少给他们惹点麻烦，他们求之不得，何况我也是使了银子的。”
“按我说，你就不用理会那什么明州史家，”郑之流又道：“虽然史家的实力很不错，但是那些人的胆子太小了，又想靠琉璃赚钱，又不想帮你招人，这不明显就是靠不住么，连我去中原招人都没惹什么麻烦，史家出面招人就更不会有麻烦了，但是他们到现在还没个回音，明显就是不靠谱。”
“我倒是不想跟史家合作，可是你不是想转行做纺织么，”文青苦笑道：“一个棉布生意你都忙不过来了，难道还有空去理会琉璃？”
一听说棉布，郑之流直摆手，很是无语，道：“别提棉布了，现在根本就没有棉花，不过这次我费尽心思收了一批棉花种子回来，想来今年之内就能有一些收成，到时候我的织造场才能开工，现在织造场都由我家小子管着，暂时就织一些麻布、丝绸之类的，反正暂时不赚钱，不过也亏不了多少，琉璃的利润足够填上织造场的窟窿。”
说笑间，来到万石福船的制造平台，这里这里正有一艘炮舰正在建造，龙骨已经铺设完成，现在正在拼装船体。
负责人介绍：“这种炮舰是根据福船改良而来，原本的福船首尖尾宽，而且首尾高昂，船舷外拱弧度太大，所以船体不甚坚固，火炮一多，同时开炮的话船体就很容易自行解体，而且船艏太高的话受打击面就太大，所以我们将福船的拱线弧度减小，降低船艏和船艉的高度，另外将原本福船的四层甲板减为三层，底层作为士兵居住只用，第二层和第一层都安装火炮，并且在第一层甲板上可以安放床弩，不过床弩的数量有所减少，一艘炮舰标准装载量为一百二十门火炮和四十具床弩。”
一百二十门火炮？郑之流还没觉得怎么样，文青却极为骇然，他手下的炮营也也才装备了两百门火炮和一百具床弩，一艘炮舰就能顶大半个炮营的火力，这非常恐怖。
有了如此给力的炮舰，以后海战还有谁是文青的对手。
“就是造船材料跟不上，”负责人又道：“木材还好说，南洋这边遍地都是大木，麻布和麻绳也不缺，就是桐油和树漆跟不上，特别是桐油，除了在建的这五艘炮舰之外，我们库存的桐油只够再继续建造三艘，这还是在停止建造飞剪船的情况下挪出的桐油。”
郑之流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此次去中原之前刘知县就拜托我收购桐油和树漆，我记得我吩咐了手下的掌柜去办这事，掌柜应该收了一些吧，回头我去问问。”
文青不明所以，问道：“巴石县本地不产桐油和树漆吗？”
郑之流道：“桐油是肯定没有，树漆有，但不是我们中原的朱红漆，巴石县本地的树漆……也不叫树漆，本地的土著都是从灌木果实中榨汁取漆，本地的漆有黑色、灰色、蓝色和紫色，就是没有红色，如果你愿意将船涂成黑色灰色或者蓝色紫色的话，本地的树漆完全足够使用。”
“没听说南洋有人种植我们中原的漆树，越南那边倒是听说有人种过，但是越南并不出产朱红漆，想来越南人是没将漆树种活。”
文青极其无语，“树漆而已，什么颜色还不是一样用，以后就用本地的树漆好了。”
“好的，主人。”
“你叫文兄弟什么，主人？”郑之流小吃一惊，“以前你们不都是叫他大人的吗？”
文青撇撇嘴，“一个称呼而已，这么大惊小怪地干嘛？”
那负责人却道：“主人已经辞去大宋的官职，此时称主人为大人已经不怎么合适。”
郑之流看向文青。
文青点点头，道：“是的，官印和官服我都还给大宋朝廷了，现在我跟你一样，都是草民。”
“你算什么草民，有兵有粮有地盘，手下属民十余万，你要是草民那我不成了奴隶。”郑之流对其大为鄙视，却不禁又问了一句：“你真的辞官了？”
文青笑道：“没错，从辞官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不再是宋人……”
“那是什么？”
“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