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圆老和尚说毕,瞑目而坐,半晌不出一声。随后了因也走了进来,立在他的身边。好一会儿,才见他睁眼对了因说道:“你去姜员外家,须得小心在意。那妖乃是上界神兽。现在趁着它的主人家中有事,将他丢撇在外,无人管束,竟自放胆下凡,不是容易对付的。上次赐你那件宝贝,可将此兽驱斥,但不必害它性命。因它追随其主人立有许多功劳。小小风liu罪过,罪本不致于死。况且那姜小姐系善人转世,有伥仙神抵在她身边保护,所以此兽不能近身。既未污辱人身,罪名又当得减低一等。你若将它杀死,不但他主人面上对付不过,而且办罪过当,来生结下冤孽,甚没理由。你可省得么?”了因听了,口称遵命。
老和尚又对了因说:“这慕容天,他既然决心不入我教,你可带他同去姜家走走,他本是应劫而生之人,福缘深广,你莫要怠慢,此去自有他一番因果在里头,说不得日后你与他还有一番纠葛,此时善待,日后当有善果。”了因听了,扭头朝慕容天瞧瞧,却不言语。
慕容天听了老和尚的话,心中又起了一层疑窦,待要叩问几句,无奈他又瞑目入定去了,只得和了因一同叩辞而去。两人出得禅院,了因取出两副甲马,和慕容天各拴一副,缚在脚上,以手画符,说是神行之法,每天可行千里。
慕容天早闻仙家飞腾之术神妙,此时见了这甲马,倒也欢喜,有心一试。当下二人一同出了山门,了因吩咐那姜家管家,叫他不妨慢慢回家,我们先去了。说罢,手捏法决,招呼慕容天一同举步。慕容天方才起步,只觉耳旁呼呼风响,左右两边的景物向后飞掠,果然是行动如飞,又不辛苦,转瞬之间,两人已到了一个热闹市集所在。
看看天色还没全黑,了因手指前面一所高大院宇,说是姜员外家。二人一直赶到门口,对管门人说明来历。管门人听说是来收妖的,慌忙进去通报。不一时,姜员外夫妻、父子、老母等六七个人,一同迎了出来,和二人相见,邀让入内。因是初次见面,少不得都有一番客套。随后了因问起那妖人作祟的情况,员外所说的话,和先前管家告诉慕容天的差不多。那姜员外便问了因,可知此妖是什么种类。既然能够作祟人间,何以未脱皮毛?而且见了小女,似乎还有害怕之意。这是为何?了因即把老和尚吩咐的话,说了一遍。
了因又道:“此妖兽虽尚未能探听我们消息,但兽性最灵,万一被它晓得我们到来,怕他逃走出去。等我们走了,它却又回来滋事,这是很危险的。趁我们初到府中,它还不知就里,赶紧将它收伏了去,便稳当得多了。请员外把我们引到小姐的闺房,便好作法收妖。”
员外闻言大喜,亲自替他掌着明角灯儿,与夫人一同领着,把两人转弯抹角地带到楼上小姐香闺之内。
来到门口,了因左右看看,嘴里不停低估着什么。半晌后才从袖中拿出一幅尺许宽的布画,吩咐慕容天守候门口,将此画挂在门帘上。若看见有凶兽进入画中,便速将此画收起,卷成一个筒儿,即可使凶兽的骸骨化成飞灰了。慕容天听了,皱眉道:“这如何使得?方才老师父不是吩咐过了,叫你留住它的性命么?”
了因闻言,面现不屑之色,轻轻呸了一声,说道:“那老家伙,就是这等婆婆妈妈。既然来除妖,便该除得干净才是,又还要说什么保它性命。既然要保它性命,那还不如莫管这些闲事。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这等事情,我就最不爱干。”
慕容天听了,默然不语,暗道一声你也不是什么善类。当下也不再多问,接了画,便替他守在门外。等得了因进了闺房,便照他所说,将那画挂将起来。
那了因随着员外、夫人走进房内。此时那小姐正睡在床上,罗帐四垂,声息不闻。混遥沉寂间,只听得一种野兽的呼噜打鼾息之声。了因寻声一看,果然见着一只狰狞可畏,胁生飞翅,形如一只大白鼠的凶兽,颈上有一道光圈,此时蜷伏那檀木床下,正在熟睡哩。
了因一见,冷哼道:“这畜生倒是会享福,大难临头了也还在作chun梦。”当即命员外夫妻退后一步,自己持杖在手,口念真言作起法来。了因念得几句,便将禅杖左右一挥,一时间,檀香弥漫,整个屋内渐渐现出幢幢宝光来,其间隐闻风雷之声。
员外夫妻站在靠门的角落,先时只闻檀香扑鼻,转眼间,宝光幢幢,只见有许多神仙神兵突然出现在面前,一个神气活现,音云缭绕,仙家气派,果然不同凡响。
且说那了因和尚招了神将下凡,当时上前说明原因,神将们听了,一时有些迟疑,恐此兽主人怪罪,不便施展法术,只得各举兵刃,向那床下的恶兽招呼。那兽睡意正酣,突然身着刀刃,当时怒嚎一声,直蹿出来,想是他兽性发作,也不管是人是仙,撒开抓牙,只是四面乱咬。神将们的兵器都不能伤它,反倒被它咬伤了好几个神兵。
了因见了大怒,仗了手中佛杖亲自动手,那恶兽也奋起利爪相抵抗。了因的佛杖舞得一派银光,只见银光不见身。那恶兽也是见过大阵式的神兽,看它不慌不忙,奋力交战,忽而四蹄直扑,忽而张口欲吞,只是每次扑出,那颈上光圈便闪耀一次,那一扑之威便减了许多。
双方战够多时,佛杖不能伤它,它也不能伤人。眼见这边神多势壮,那神兽毕竟是上界之物,知道这些值日天神伤不得,加之自身本领又被那颈上光圈限制,发挥不出平日一二成的水平。如此一来,倒让它有些进退不能。
如此过了半晌,那白兽看看气力将尽,只得且战且退。一直退到门边,想往外面跑去。猛然抬头一看,见前面是一片绝大花果园林,有山有水,有树有花,还有许多合它口胃的动物,如猪、羊、马、牛之类,都在那里自在地游行,很是逍遥舒适。
那白兽不见则已,一见如此好地方,此时又正是它力乏肚饿的当儿,如何不想进去?究竟兽的智慧远不如人,哪里知道这等园林都是诱它上钩的幻境,只见它一甩四肢,便跨了进去。外面的慕容天,正眼珠不动地看它入了画中,忽然不见,慌忙把画卷起。方才卷到一半儿,心中猛然记起老僧的话;又想此物终究是神兽,又未作出什么伤害天理的事,不如趁此机会,将它放走了吧。如此一想,忙又将画摊开,那知才摊到一半儿,忽然面前嘎喇喇一声,跳出一只白兽来,此时看去,与刚才所见又自是大不相同。但见那兽身好似白象,胁生飞翅,长齿獠牙,起在空中,出其不意地向慕容天腰间就咬。
慕容天虽是勇力过人,但此时却不及提防。但见白影一闪,慕容天啊呀一声,向后便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