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纪实文学《我们的爷爷奶奶》（二）
作者牛茂杰
奶奶的忆苦思甜
生活在艺术家的笔下也许是一幅画，在诗人看来是几行诗句，可在我眼里生活就像家乡井口的辘轳，上面刻满了各种各样的印记，用手摸一摸，那些过去的影子就会立刻鲜活起来。
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老师布置的作文是忆苦思甜，回忆家史。那时小，受党的教育，对地主老财充满了厌恶，对穷苦人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同情。放学回来，进屋见奶奶正盘腿坐在炕上纳鞋底，我放下书包，让奶奶给我“忆苦思甜”想不到奶奶竟笑着说：“忆什么苦哇，你不知道，解放前我们家生活很富裕，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大米洋面，哪有什么苦可忆呀。”我以为听错了。
我迫不及待地拉着奶奶的手说：“奶奶，你刚才是不是说错了？”奶奶笑着摸了摸我的脸蛋，目光中除了慈爱，更多是不解和疑惑，奶奶疼我，爱我，可她不知道我怎么会问她这样一个古怪的问题。我告诉奶奶说：“老师布置了作业，让我们写作文忆苦思甜。”奶奶一边纳鞋底，一边带着几分无奈和不解告诉我说：“奶奶知道是老师留的作业，可嫚儿，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奶奶都不会骗你，更不会因为你要完成老师留下的作业去编造一个苦难的故事。”
我却无法理解奶奶的一片苦心，记得那一刻我失望极了，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我面前的奶奶一会变成了大斗进小斗出的大地主刘文彩，一会有变成了半夜爬起来学鸡叫赶着长工下地的周扒皮。老师在讲台上绘声绘色地给我们讲他们如何欺压剥削穷人的，在我幼小心灵里最初萌生的爱憎就是热爱党，憎恶那些吃好的穿好的地主老财，想不到奶奶就是那样的人。
不，我不能接受这个现实！我趴在奶奶的腿上耍赖，非缠着奶奶给我“忆苦思甜。”奶奶慈爱得抚摸着我的头告诉我：“我们这个家啊，多亏了你爷爷，要不日子也会照样过的很苦哇。”
我抬起头来不解地看着奶奶：“你是说爷爷让你们穿绫罗绸缎，吃大米洋面？”奶奶笑着点点头，用手指摸了摸我的脸蛋：“嫚儿真聪明。”
我从奶奶身上爬起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奶奶，那你给我讲讲爷爷好吗？”
奶奶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嫚儿，你还小哇，等长大了奶奶再说给你听好吗。”
我使劲摇着奶奶的手：“不嘛，我现在就要听。”
奶奶被我缠磨的没办法说：“好吧，奶奶说给你听，要不你把奶奶当成地主婆，该嫌恶奶奶了，奶奶还指望嫚儿长大了给奶奶买点心孝敬奶奶呢。”奶奶用手轻轻戳了戳我的额头，开心的笑了，我也咧开嘴噗呲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