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甲午大战之后，倚为海上长城的北洋水师陪的精光彻底，堂堂大清国叫小日本子揍的满地找牙，连最后的体面也没有了。
就是谭嗣同等人鼓捣的维新变法，也维持了不足百日，几乎所有人都被对大清国失望透顶，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么下去大清国肯定要玩完儿，可谁也没有什么高招儿，除了指桑骂槐的发几句牢骚之外，屁大点儿的事情也做不了，这个国家没有希望了。对于国家大事已经没有了任何兴趣，仿佛是在逃避什么似的，许多偏门的消息反而更能引起人们的兴趣。
哪家的寡妇改嫁了，宗室里头的谁谁谁又和某个出身青楼的婊*子勾搭上了，诸如此类的消息比国家大事还大。
尤其是西洋魔术师要拿前门楼子变戏法儿这件事情，立刻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茶馆、酒楼的闲汉们都在念叨这事儿，茶余饭后的话题都绕不过“大前门”去。
“听说了没有？西洋来了个变戏法儿的，要把咱们的前门楼子变到英吉利去。”
“洋人就是这个德性，看到了什么好东西，就惦记着拿走。马关条约给了小东洋几万万两白银，西洋人看着眼红，就开始琢磨咱们的前门楼子……”
“我怎么看着事情那么玄乎呢？前门楼子那么大，西洋鬼子怎么搬得走？”
“要不怎么说你没有见识呢。西洋人本事大着呢，要是搁在以前，电报、火车这样的东西你想象的出来？还不是一样让洋人鼓捣出来了？我看呀，洋人肯定有本事能把前门楼子搬走。到了那个时候，后世子孙再想看看咱们老祖宗留下的大前门，就得漂洋过海去英吉利国看喽……”
大清国的子民，都有这么个毛病，不是极端的自大就是自卑的让人发笑。尤其是甲午之后，所有上国天朝的盲目自大都让东洋人打了下去，剩下的就是让人无法想象的自卑。只要是和洋人沾边儿的东西，就比大清国本乡本土的玩意要高明许多。
洋货就是比国货强，哪怕是洋人的魔术也比中华古彩戏法高明的多。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前门楼子，要是哪天洋人说把长江黄河弄走，也有不少人会选择相信。
要是说起洋货和国货到底哪个更强，还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可要是说起戏法儿，李五可不外行。
把前门楼子弄到英吉利国，完全就是一个笑话儿，完全就是市井小民以讹传讹之后的结果。
从这个传言最初的版本来看，纳尔逊的本意是要把大前门给变没了，而不是如大家传言的那样把整个大前门变到外国去。
前门楼子九丈九，四门三桥五牌楼，也不是那么好变的。
在中华古彩戏法儿里头，确确实实是有这个招数：让一幢大楼在人们眼皮子底下消失。这个叫做“海市蜃楼”的变化并不怎么高级，属于机宗手法中的一种。
毫无疑问，这个戏法儿需要的超大型的器械配合，在人们的眼前营造一种幻觉，让人们的视觉发生偏差，误以为是把大楼给变没了。
事实的真相就是：根本就不可能把事实存在的大型楼房变走，只不过是一种大型的障眼法儿罢了。
可前门楼子何其之大？又怎是寻常的楼房可以比拟？
就算是那个英吉利的皇家魔法师可以动用许许多多的大型器械，这个魔术的难度也高的离谱儿。
但凡在这个茶馆里坐着的，或多或少都和天桥沾边儿，虽然很多都是外行人，对于戏法儿也不是一无所知。
比如长年累月看礼物戏法儿的人们，都晓得李五手上是有真功夫的，所以都往李五这边凑，想着打听出来点儿内幕消息。
“我说五爷，天桥上变戏法儿的您也算是一尊不大不小的神仙了，您到是给诸位说道说道，纳尔逊把前门楼子变没的这个戏法儿，到底有谱没谱儿？”
李五笑道：“不管什么样的戏法儿，也不管看着有多玄乎，都是假的。”
“这么说来，西洋鬼子的戏法儿就是吹牛放屁的说大话？”
李五说道：“那个纳尔逊也曾和我交过一回手，总的来说，还是有真本事的。不管什么样的戏法儿，在没有看到之前，咱也不能说人家就是瞎闹。戏法儿这东西讲究的就是一个灵性，尤其是近年来，西洋人那边的科学技术突飞猛进，对于声、光、影、电的运用已经倒了一个崭新的境界，仅仅从这一点儿上来说，咱们是比不了的。就是出现什么新式的戏法儿也不是很稀罕的事儿。”
“嗯，洋人的电灯我见过，确实是个好玩意儿。照五爷您这么一说，西洋人还能把大前门给变没了？”
李五想了想，慎重的说道：“别的我不敢说，那个纳尔逊的手速确实极快，可见他也苦练过，算是个高手。若是把西洋的什么科学用的灵活一些，没准儿还真能做到。”
“五爷能不能做到这个境界？”
“我？”李五笑道：“不瞒诸位老少爷们儿，我这两下子，也就是在手法和手速上有点心得而已，这种大型的戏法儿我还真做不来。”
“这可不行，纳尔逊要真是把咱们的前门楼子给变没了，咱们京城爷们的脸面可就丢大了。别的不说，最起码你们彩门可就不如人家了。”
西洋人能变化的戏法儿，彩门弟子变不出来，确实在是件让人抬不起头的事儿，或许是为了整个彩门找回一点儿面子，李五说道：“就算是纳尔逊真的能把大前门的四门三桥五牌楼给变没了，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根据《奇经》中的记载，早在唐朝开元年间，彩门的祖师爷就有类似的手段……”
甲午之后，整个大清国的脸面都能当擦脚布使，脆弱的民族自尊更加脆弱，只要有一点儿比洋人强的地方，也要拿出来显摆，以显示上国天朝的威严。
李五这么一说，正好是对了大伙的心思，一哇声的凑了过来：“五爷您给我们大伙儿念叨念叨，是怎么回事儿？”
开元年间，祖师爷吕洞宾还没有练成吕仙八解术的时候，就曾和几个同门在唐明皇和杨贵妃面前，把整个骊山给变没了，也是轰传一时，世人称之为神。
听了这个传奇故事，大伙儿如释重负，民族自尊顿时蓬勃而起：“我当那个纳尔逊有多大本事呢，原来也不过如此。前门楼子再大，还能大的过骊山去？就算他真的把大前门给变化了，也比不得咱们老祖宗的手段……”
“可不是嘛，纳尔逊的那一套，都是咱们老祖宗玩剩下的……”
“对头，这就叫拾人牙慧。洋人的什么狗屁科学就是再厉害，也不如咱们老祖宗留下来的玩意呀。”
前门楼子虽然大，还能大的过骊山去？
其实大家心里也不好受，故意的贬低纳尔逊，也不过是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而已。吕洞宾的手段再怎么通玄，作为吕仙弟子的李五也不会使。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再怎么精湛，不也失传了嘛……
“我说五爷，既然您知道这个戏法儿，何不挑了纳尔逊的场子，把他的戏法儿戳穿？也让咱们大清国扬眉吐气一回……”
对于纳尔逊宣称的大型戏法儿，李五知道的并不详细，仅仅是有点儿一鳞半爪的概念而已，远远谈不上戳穿人家。就是退一万步来说，彩门的规矩也有那么一条：要想胜过别人，不能去破坏人家的戏法儿，而是另外耍出一个更加精彩的手段来压倒对方。
“我回去之后好好的琢磨琢磨，看能不能耍出个更好看的戏法儿来胜过纳尔逊……”
“好哇。”众人不约而同的喝一声彩：“五爷您这么一说，我们的心里就有底气了。不管是西洋还是东洋，怎么能和咱们老祖宗传承了千年的精华相提并论？别的我不敢说，他英吉利开国才几年呀？咱们老祖宗合纵连横驰骋万里的时候，英吉利人还是茹毛饮血的野人呢。”
“就是这么个理儿，纳尔逊不过是后进晚辈，他的那点小伎俩，给咱们的古彩戏法儿提鞋都不配！”
“行，五爷说了，要对阵纳尔逊，要压过纳尔逊一头，好汉子，咱们大清国最需要的就是五爷这种不对洋人低头的硬汉子。今天的茶水点心算是我的请儿，啥也不说了，等纳尔逊给五爷您低头的时候，老子敲锣打鼓的耍红火，也让洋人瞧瞧，咱们老祖宗流传下来的精华玩意儿，不是他洋人能比的……”
李五愕然。
怎么也想不到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能和民族自尊扯上关系。
难道这个国家已经脆弱到了这种地步？所有的尊严都要从戏法儿这种小事情上找回来？
就算是把面子找回来了，又有什么用？大清国割的那些个地赔的那些个款，就能找补回来？
PS：说点废话吧，读者可能也看出来了，纳尔逊的这个戏法儿，其实就是大卫科波菲尔把自由女神像弄消失的那一出好戏，看着是玄乎，其实也没有什么，完全就是弄的视觉偏差那一套而已。不过真要是做起来，就没有说的这么简单了，需要的成本很大。在本书中，会对一些魔术做出解密，当然，该解密的咱可以解密，不该解的……咱们这是小说，读者不必较真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