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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 『 患得患失 』 ③

恩里克搀扶着托尼来到酒馆门口,此时的酒馆里人已经开始多起来,恩里克站在门口都可以听到酒馆里热烈的喧闹声,和这个苍白秋天的寂静格格不入,枯黄的叶子飘零,门檐上那一盏还未泯灭的昏暗小灯,像极了一只受伤的眼睛。他叹了口气,搀扶着托尼推开门走进酒吧。

酒馆里依旧是那副模样,惟独没有如他期待的那样能再看见那群熟悉的水手们,那大概只是一种幻想症而已。

“托尼!”他们还站在门口,席丽斯便飞快的扑过来,一把抱住了托尼,在他脸上狂吻。可怜的托尼浑身是伤的被席丽斯抱着,牵动了伤口,痛苦的叫唤起来。席丽斯听到他的叫唤声,赶紧松开手,印入她眼帘的,是触目惊心的伤口,她浑身颤抖起来,可以想象得到,那个伤口如果是在她的身上,那将会是多么震人心肺的疼痛,她甚至已经哭不出来了,呆滞的看着托尼,脸上的表情顿时凝结在了一起。

托尼痛惜的拍了拍她的头,强忍着伤口的剧痛,把她搂在了怀里。

“船长!事情怎么样了?”塞伊德急冲冲的赶上前来,抓着恩里克的肩膀问。

恩里克摇摇头,脸上哀伤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塞伊德楞住了,表情变得抽搐起来,他忽然昂头大吼:“这不是真的!”然后抄起旁边那个郎姆酒的瓶子砸向自己脑袋,“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他连连喊着,整个人都变得疯狂起来。

“塞伊德!”恩里克一边用力扯着他,一边呼喊着他的名字,而塞伊德却好象一只发怒的黑熊一般,靠近他的东西都被砸得一塌糊涂,而恩里克扯着他的手,被抬起来甩来甩去,最后支不住还是跌落在桌上。

“啊——!哈哈哈哈!”塞伊德又伸开手臂狂笑起来,“是我害了他们啊!是我害了他们啊!哈哈哈哈!”接着,他抽出弯刀,一脸决绝。

“塞伊德!不要!”恩里克跳起来,立刻冲上去握住了他的弯刀,顿时,锐利的刀锋割在恩里克柔嫩的手心上,血,一滴一滴的往下流。

“你这个莽汉!”这时,杨冲上来一脚踢到塞伊德的大腿上,他激灵一下,看到恩里克的举动,赶紧惊慌的放开弯刀,而恩里克手一软,弯刀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塞伊德捂着恩里克的手喃喃的念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啪!”杨狠狠一巴掌甩到了塞伊德的脸上,怒斥道:“你有时间在这里哭天呛地,还不如再想想办法如何救他们!”然后他推开塞伊德,仔细的为恩里克检查伤口。

“杨?还有别的办法么?国王那恐怕没什么希望了。”手掌上伤口疼得他冷汗直冒,心中也不禁责怪起塞伊德这个莽汉来。

“办法——”杨沉思,半响,他抬起头,“找公爵大人吧,现在也只有他才能说服国王了。”

“哈哈!那个老家伙?要说服他?这真是太可笑了。”随着多穆那尖锐的笑声响起,恩里克才发现了他的存在。

“对公爵大人放尊重点!”杨厉声呵斥道。

“哈哈!你让他尽管去试吧!”说完,多穆转过身自顾自的转过身去喝酒,不再理会他们。

“杨,那我还是先回家一趟,恳求我父亲帮帮忙吧。”

“那你小心说话吧,你也知道的。”杨指了指多穆,“公爵现在被那家伙弄得心情极其糟糕,你千万别再惹怒公爵了,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再重新商议,待会不管怎么样,我们都直接到码头集合吧”

“恩。”恩里克会意的点点头,然后在杨的搀扶下站起身,离开了酒吧。而恩里克没注意到,在吧台里,尤丝一直在看着他默默的哭泣,想上前去抚mo他的脸,说几句温馨的悄悄话,却提不起这个勇气——他们的地位差距太大了。

“起来!莽汉!”杨狠狠踢了一脚还呆坐在地上的塞伊德,“募集水手!去码头等船长!”

正如多穆所说的那样,华尔公爵很直接的拒绝了恩里克的恳求。

“恩里克——”华尔公爵表情凝重,“一个好的船长,是不能这样心慈手软的!你应该弄清楚你的身份,你应当去做大事,而不是为了这些小事来奔波忙碌。”

“可是——父亲——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啊!”在华尔公爵的面前,恩里克永远都是一个乖孩子,不敢有半点锐气,尽管他连在国王面前都毫无畏惧,但是面对这个他最敬爱的父亲,他却不会有半点脾气显露出来。

“唉——”公爵站起身,背着手在房间中踱起步来,“我当初何尝不是和你一样的想法,可是当我经历过那么多场战斗以后,看着跟自己朝夕相处的水手们一个接一个的死去,虽然我心里痛苦万分,但我还是告诉自己,他们都是为了国家为了人民而牺牲,他们的牺牲都是有意义的,受所有人景仰的,而他们的牺牲,也带来了一个王国的兴盛。”

“可是,父亲——”恩里克想继续说,却被华尔公爵挥手打断了,“这些道理你自己去想吧,我累了,你要记住,不要辜负了我们对你的希望。还有,以后没什么特别的事就不要随便回来了,你已经是个船长了,要学会坚强和独立。”

“知道了,父亲。”恩里克向他父亲微微鞠躬,然后缓缓的告退出去。

当他准备走出门口的时候,公爵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孩子,记住,在这个世界上,并没有所谓的公平,你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不要妄想着对他们公平,在这里,公平只属于强者,这点我希望你能牢牢记住。”

出了公爵府,恩里克在街道上默然走着,看着这座宁静详和的城市,和那些脸上洋溢着幸福微笑的人们,他心里不禁惆怅起来:这一切,对于那些牺牲在战争里的人们来说,是公平的吗?

他叹了口气,也许真的像父亲所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公平。

想起那些水手们,他心又是一阵绞痛,难道就这样放弃了吗?恩里克扪心自问,接着,他又狠狠摇着头,试图把这想法给甩去。还是去码头商议再做决定吧。想着,他便急急的加快了脚步。

而当他赶到码头时,一阵阵激烈的拼剑声从船坞里迸发出来,传入了他的耳朵。

闻声赶到船坞,看到杨和多穆正在那打得不可开交,那两个家伙正气呼呼的把剑扔掉,改为赤手空拳的对轰起来。你可以想象到身材魁梧的杨和如枯柴般瘦弱的多穆扭打在一起那是多么可笑的一个场面,不过瘦弱的多穆并没有因为身型的差距而落下风,相反他正在揪着杨的胡子打得正欢。

“这是怎么回事?”恩里克皱着眉头走到塞伊德旁边问道。

此时塞伊德心情似乎平复了不少,他闷闷的看着扭打成一团的两人说:“多穆先生从酒馆出来就一直跟在我们后边,然后来到这里时杨斥责了他,这两个家伙几乎都没说上几句话就开始决斗了。”说到这塞伊德显得相当无奈,真想不到这两个老家伙精力还真是旺盛,几句话不和就直接开打了。

恩里克郁闷的望着已经打到白热化阶段的两人和旁边那群兴致勃勃围观并且指指点点的水手们,问道:“怎么你们不阻止他们。”

“这怎么阻止啊!”塞伊德嚷嚷着,“你看他们两人打得那么疯,谁敢上啊!怕是一过去就被卷进去了,而且他们决斗我们怎么能干扰?”

天啊!恩里克感到头疼起来,看来又是骑士精神泛滥!不过现在这情形恩里克也感到相当为难,两个人的决斗他不应该去阻止,但又怕两人会发生什么意外,好在看起来他们都并非想要对方性命,虽然打得很凶狠,但倒也都只是皮外伤,只不过那样子过于狼狈罢了,特别是杨,他现在已经是衣衫褴褛,浑身上下全是大大小小的伤痕,而多穆也好不到哪去,也都是全身上下都挂彩了。

“好了!好了!两位都停了吧!”恩里克走上前大喊道。

“别嚷嚷!不然连你一起打!”多穆一边一拳打到杨的右脸上一边冲恩里克叫嚣着。

“不许对少爷无礼!”杨怒吼一声,还以颜色,也一拳轰到了多穆的右脸上。顿时,两个老家伙的右脸上都同时多了一块淤青。

看着像无赖般缠斗的两人,恩里克感到一阵无力,无奈之下只好走到后边挨着船,和同样无奈的塞伊德靠在船上开始欣赏起免费的斗欧秀来。

终于,缠斗着的两人也不知道打了多久,才体力不支,跳出圈外狠狠的喘着粗气并互相不服气的瞪着对方。

“好了,两位,有事好好商量,别再打了。”看到两人停手,恩里克连忙上去劝解。

“少爷!”杨指着多穆大喊,“千万别让这家伙上船!他肯定有什么阴谋!”

“哼!”多穆冷哼一声,“这由得你说?”接着,他转向恩里克问道:

“小家伙,你说。”

“这——”恩里克有些犹豫起来。

“我跟你说过了,做船长别婆婆妈妈的,要肯定!是或否?”

恩里克心里衡量着,想到父亲的话,他不由得从心底抗拒起多穆来,也许他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想着,他给了多穆一个否定的答案:

“否!”

“很好很好!”多穆鼓起掌来,“看来你是不想救那些还困在西班牙准备被处死的那些家伙了。”然后他指着杨,“你就跟这个家伙慢慢求你的国王和父亲去吧!”

“什么?!”恩里克冲上前扯住多穆,着急的问道:“你有办法可以解救他们?”

“无可奉告。”多穆丢下这一句转身便要走,而恩里克死死的拉住他,不肯放手,而塞伊德听到他这样说也赶紧上来一起拉住他。

“放手!”多穆狠声道。

“多穆先生,你真的有办法就救救他们吧。”恩里克恳求道。

“多穆先生,救救他们吧!以后你让塞伊德做什么塞伊德都照做!”

多穆甩开他们的手,问道:

“小家伙,我最后再问你一次,是或否?”

恩里克看了杨一眼,后者已经转过头去,不再理会这边的情况,他连忙说:“是是是!请多穆先生和我们一起出航吧!”

“哼!”多穆又冷哼了一声,看着恩里克又渗出鲜血的手掌,说:“要去就赶快,不然他们被西班牙人砍了可别怪我。”

“好好好!”恩里克赶紧说道,“塞伊德!快点召集水手们!起航了!快!”

塞伊德这时已经飞快的跑到水手堆里边推搡着他们边骂道:“快快快!给老子快点!嘿你!还坐着干什么!信不信老子劈了你!快快快!快起航!”

而多穆走到杨旁边,瞪了他一眼,便径直上了船,恩里克小跑到杨旁边满是歉意的看着,说:“对不起,杨——”

“没事的,少...噢不,船长。”杨打断了他,“救人要紧。但是要是他敢耍花样。哼哼哼....”杨磨拳擦掌的冷笑起来。

上帝啊!恩里克一阵眩晕,这对老冤家在同一条船上,看来以后的日子有得受了,不过现在救人要紧,其他的一切都搁着再说吧,此时的恩里克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救出他那些可怜的水手们了。

在让剩下的水手把必要的淡水和干粮都搬上甲板以后,恩里克便急急的解开缰绳,扬帆起航了,他的心不免紧张起来,只有祈祷上帝保佑能顺利把他们救出来了。随着帆船破开海浪,众人踏上了前往塞维尔营救那四十六名水手的道路。

然而,当他们刚离开船坞不久,码头上便匆匆跑来一个女孩子,她的手中揣着一个精致的怀表,满脸焦急。当她跑到船坞,看到“恩里克”号已经逐渐消失在远方,她顿时泪流满面,紧紧握着怀表喃喃的说着:

“恩里克,为什么回来也不找我,为什么要把怀表还给我......”

当然,恩里克并不知道这些,此时他的心早以系在了仍被困在塞维尔那四十六名水手的身上,而那段令人心碎的感情,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把它深深的埋藏到了心底。

“嘿!你你你!对对对,就是你了!快把辅助帆架好,拉满帆!”塞伊德在甲板上大声的指挥。知道伙伴们还有得救的希望,他精神百倍,卯足了劲催促水手们疯狂加速前进,此时桅杆上的测速绳索已经来到了14节的速度。

“多穆先生,你真的有办法可以解救他们吗?”恩里克顶着海风坐到多穆旁边,此时的多穆正在专心致志削着一根小木条,那东西在他手中转着,逐渐变尖,就像一个小锥子。

“怎么?”多穆的三角眼斜瞄上恩里克,“你不相信我的话?”

“没有,我只是担心——”

这时,多穆忽然把削尖的小木条顶上恩里克的喉咙,“警告你,我最讨厌别人怀疑我,虽然我教会你怀疑。”

“多,多穆先生,我知道了。”恩里克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行为吓了一跳,声音变得有些颤抖。

“噌”的一声,杨快步上前拔出剑指着他,“你这个狗东西,想做什么!”

多穆用小木条架开杨的剑,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站起身,拍拍屁股走下船舱。

“狗东西...”杨在他身后咒骂着。

“杨,你说他有办法解救那些水手吗?”

“也许吧,反正那个狗东西多的是主意,不过你得小心他,他是个奇怪的家伙,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是这样。”

“杨?你很了解他?”恩里克觉得很好奇,杨似乎和他非常熟悉。

“了解?”杨自嘲的笑笑,“我想没人能了解他。”

“对了,杨,怎么没见席丽斯小姐呢?”

“他们?唉——”杨长叹一口气,“我劝说他们和我们一起航行,可是他们执意不肯,说不愿意再拖累我们了,听她说托尼在大英帝国还有个亲戚,大概他们是要投靠过去了。”

“唉——其实席丽斯小姐帮了我们不少忙呢,希望以后能有机会再见到了。”说到这,恩里克不免惆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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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海上的航行特别顺利,似乎老天也期望他们赶快抵达塞维尔港,一路上顺风顺水,帆船一直都保持比较高的航速前进,他们是近夜起航的,第二天上午就已经到达塞维尔港了。

恩里克一行人下了船,便开始打听水手们现在的情况,而恩里克、塞伊德等人都特地各披了一件大斗篷,以防被西班牙的巡逻队认出。

在经过多方打探之后,终于,恩里克在贿赂一名码头管事十枚金币以后,得到了有用的情报——下午两点,四十六名水手将会在塞维尔中心广场上进行公审。

“多穆先生,你有把握救出他们吗?”

“这个我可说不准。”多穆笑了笑,一个劲的把玩他那个小木锥。

“什么!”恩里克听到立即斥责道,“你不是说你可以解救他们的吗?!”

多穆不置可否的笑着,“小家伙,冲动可成不了大事。”

“可是!”

“好了!”多穆打断了他,把小木锥塞进他手里,“我坐些准备工作去,这玩意你帮我拿着,以后我还要用到。”

“多穆先生!你去哪里?”恩里克接过小木锥急忙问道。

“现在你可以选择相信我或者不相信我。”多穆说着搓了下鼻子,嘀咕着,“希望还赶得急。”然后拍拍衣摆,扬长而去,只留下这几个批着斗篷的家伙在原地面面相觑。

“船长,你还是按他说的做吧!”塞伊德嚷嚷。

“嘘!”恩里克瞪了他一眼,“小声点!想被人家认出来吗!”

“船长,我们还是先回船上吧,现在在这里乱晃也不会起什么作用,万一被别人发现就完蛋了。”

“恩。”恩里克点点头,“我们先回船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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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船上,恩里克他们都在焦急的等待着。不知过了多久,多穆那家伙却一直未再出现,这让恩里克他们都急得团团转。

“杨现在多少点了!”恩里克坐立不安,在甲板上来回的踱着步子。

杨掏出怀表,“一点了,船长,时间所剩不多啊!”虽然杨经历过很多次这样的场面,但实际上他心里也非常希望这群水手能够得救的,只是,现在的情况着实不太乐观。

“天啊!”恩里克一把抓住自己的头发狠狠的搓起来,可怜他那头漂亮的金发就这样被摧残了。

“船长!”塞伊德此时也快急疯了,他红着眼睛在甲板上转着,几乎是看到水手都恨不得过去痛揍一番,他大吼道,“不要想那么多了!我们直接杀过去救他们吧!”

“你疯了!塞伊德!那是送死!”杨呵斥道。

“那怎么办啊!”塞伊德拼命的跺脚,“难道就看着他们死啊!我不管!你们不去******老子自己去!”说着他抽出弯刀怒气冲冲的就要往船下走去。

“塞伊德!别冲动!”恩里克急急冲过去抱住他,“我们一起去,一起去,但你千万别轻举妄动!”

“船长。”杨蹙紧了眉头,“你让塞伊德去只会坏事,还不如把他留着这里。”

“杨!我去你妈的!”塞伊德提起弯刀,通红着眼睛死死的瞪着他,“除非你们杀了我!不然别想把老子留在这狗屁船上!”

“算了,杨,就让塞伊德一起去吧。”恩里克叹了口气说道。

“是的,船长。”杨淡淡的说了一句,便不再理会他俩。

于是,恩里克穿戴好盔甲,然后把斗篷披起来,把水手们留在了船上,便和塞伊德、杨一起赶往塞维尔的中心广场。

此时,已经是一点一刻,离公审水手们的时间还有四十五分钟。

待到恩里克他们赶到中心广场时,广场上已经有不少人在围观了,有商人,有小贩,有普通的市民,还有幸灾乐祸的水手和船长们。他们都饶有兴致的等着公审,似乎只是为了看一出好戏一般,当然,所谓的公审其实也就相当于用刑,逼犯人招供然后进行裁决而已。

“杨!多穆先生还没有来!这该怎么办才好啊!”恩里克焦急的不停绞着自己的手掌,并向广场中央那个临时搭起来的大木台上张望。

“还能怎么办。”杨摇摇头,“只有等待了。”

“等!再等他们就死光了,难道你们都相信那个死酒鬼的话?!”塞伊德咬牙切齿的低声说着,一边用手伸进斗篷里紧紧握着他那柄从不离身的弯刀。

“塞伊德!”恩里克此时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他蹙着眉头盯着塞伊德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警告你!不要再轻举妄动!”

“可是——!”塞伊德指向大木台,一脸愤怒。

“不要可是!你忘记了他们是因为什么被抓的吗?!你再这么冲动只会把所有事情都搞砸!”

听到这句话,塞伊德愤怒的表情立刻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懊悔和痛苦。

“唉——”恩里克长叹了一口气,抓着他胳膊紧了紧,“我们现在只能等了,冲动只能坏事。”

“恩...”塞伊德默默的应了一声,便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广场上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人们都在翘首等待着呆会会出现什么精彩场面,根本完全忽略了这是一个残忍的行刑过程。看着他们那些或麻木或兴奋或期待的脸庞,恩里克不禁深深的感到悲哀,他甚至不愿意再多看他们一眼,生怕成为他们之中的一份子。

难道,这就是愚昧了么?就像多穆先生说的那句话,他们的愚昧,上天可鉴。可是上天呢?上天又在哪里,上帝又在哪里,他的心里越来越感到茫然。

“杨!现在多少点了?”恩里克担心的问着,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可多穆先生还没出现,难道一切就要成定局了吗?

“船长——”杨掏出表,声音中透着忧伤,“还有五分钟就两点了。”

“唉——”恩里克抬头看向天空,那轮红日高高的挂在上空中,就好似上帝的笑脸,恩里克祈祷着,“我的上帝啊,求求你救救他们,有什么苦难就让我一人来承受吧。”

这时,靠近木台的人群中忽然出现一阵骚动,他们望过去,是水手们被押上来了!看到他们身上都比较完好,并没有受到什么折磨,恩里克心也稍微放下了一些,可是多穆先生迟迟未出现,这实在是叫人担忧到快抓狂了,而塞伊德在一旁死死捏着拳头看着大木台方向,牙齿都快要咬碎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最后一分钟,两点。

※※※

他与其他水手们一起被押解上台,台下的群众立刻爆发出阵阵喧哗声。约瑟看到那些人的眼里都爆发出了狂热的光芒,心情不禁低落到了极点,他感叹,没想到没有在海上身亡,现在落在这种地方,真是种遗憾。

不过,他看到了不远处那三个披着斗篷的熟悉身影,心中有股暖流涌动着。恩里克船长还未放弃他们,真是个执着的孩子,他多希望能继续追随恩里克船长,继续那个快乐的时光,可惜......

`

恩里克站在原地,看着水手们一个一个被带上台,心里开始猛烈的跳动起来。他快要抓狂了,而旁边的塞伊德也是蠢蠢欲动。他看见台上一个水手似乎发现了自己,正在望向这边,他一脸忧郁的表情,欲言又止,恩里克感觉自己身上的血液正在燃烧着,他几乎已经不能稳稳的站在原地了,脑子里一片麻木。

“约瑟·卡内尔——”台上的裁判官拿起一纸名单,拖长了声音,缓缓的念着。

第一个就轮到我了吗?他收回望向恩里克的眼神,无奈的想着,这一切实在来得太快了,他甚至还没准备好去死。

“约瑟·卡内尔。”裁判官叫着他的名字,“只要你说出你船长的名字以及相关线索,并向尊敬的西班牙国王表示臣服,那么,你就可以免于一死。”

“......”约瑟看着他,无动于衷。

裁判官把名单放下,冷眼看着他,一挥手,旁边满身横肉的郐子手变押着他,把一个绳索套到了他的头上,然后狠狠拉起来。顿时,他的脸立即涨成了紫色,他猛烈的咳嗽,四肢不停的挣扎。

看到这一幕,塞伊德几乎就要冲上去了,却被恩里克死死拽着,而杨也赶紧过来一起拉着塞伊德,生怕他冲动乱来。恩里克闭着眼,扭过头,死死拽着塞伊德,泪水几乎就要夺框而出了。

过了一会,约瑟又被放了下来,裁判官冷笑着走过来问:“怎么样?愿意臣服了么?”约瑟跪在原地,嘴巴张得很大,拼命的喘着粗气,他几乎要窒息了。沉默片刻,他吃力的抬起头,看着裁判官,眼皮耷拉着,微笑着摇了摇头。

此时,裁判官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又挥了挥手。这次,郐子手将他放在长椅上,从旁边的木桌上拿过了一把铁钩,猛的一下子勾进了他的腹部,血,顷刻间顺着钩子插进去的地方奔涌而出。

“啊——!”顿时一阵凄凉的惨叫响彻全场。台下的群众们几乎全都不忍心的闭起了眼睛,而恩里克他们的眼泪更是从眼眶中奔涌而出,再也止不住了。台上其他的水手们看着他的凄惨模样,全都别过头去,浑身因为害怕而瑟瑟发抖。

“臣服——臣服——臣服!”台下的群众们开始高喊起来,人们都希望他能够早些脱离痛苦。

约瑟面色苍白如纸,大口吸着气,嘴巴大张着发不出任何声音,他颤抖着手,缓缓举了起来。

“静一静——看来我们的犯人有话要说!”裁判官一脸得意的举起手,接着,他把耳朵靠近约瑟,准备听着他说“臣服”

此时的约瑟不断吐着气,然后转过头看向恩里克那个方向,目光逐渐变得坚定,他停顿了片刻,吸住了气,闭着眼睛强忍着痛爆发出一声吼叫:

“船长——!”

“前进——!!”

这声巨吼,震得台上所有水手都抬起头来,四下张望,当他们看到那三个熟悉的身影时,他们互相坚定的望了一眼,同时爆发出振人心肺的吼声:

“船长——!”

“前进——前进!!”

这吼声,环绕着广场,然后向天空冲去,最后笼罩着整个大地,让人们记住它的存在。

而裁判官站在约瑟的面前,冷着脸,缓缓的举起手,那是执行死刑的信号。而恩里克和塞伊德看到裁判官的手准备挥下去时,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不理会杨的阻挠,把手伸入斗篷中紧握着剑柄狂奔向木台。而这时,码头传来的隆隆炮声却瞬间惊动了全场,台下所有围观的人都惊慌失措起来,而那裁判官也是觉着手望向码头的方向面露疑惑。这时,一个传令兵跑上台在裁判官耳边耳语一轮,只见他脸色一变,赶紧催促士兵押解水手们往码头方向走去。

突变的情况叫恩里克等人顿时迷失了方向,看着水手们被押解走,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只好跟着士兵的后边缓缓前进了。

待到他们尾随至码头,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只见码头外辽阔的海面上浩浩荡荡的驶着数百艘战舰,肉眼望过去黑压压的一片直到尽头。那些海上的战斗堡垒全都威武的耸立在海上,并且不停鸣放着空炮,一时间整个港口都被火炮声所笼罩了。而另一头对峙的西班牙军舰数量明显不及对方,被双方舰队夹在中间的狭长海面上,正有两艘军舰并排在一起,似乎正在做协商。

恩里克放眼望去,终于看清了那些入侵战舰的旗帜,黑色的旗帜,上边印着骷髅头!是海盗!海盗舰队来了!

这时,原本准备行刑的水手们都被押解上一艘小型帆船上,缓缓的驶向对面的海盗舰队。

“这么多海盗舰船?!”杨从后边跟上来,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得震撼起来,这等浩大的场面他已经很多年没得看过了,现在看起来头皮阵阵发麻。

“这应该是多穆先生的海盗舰队吧?”

“肯定就是那个坏家伙了!也只有他能够调动数量这么庞大的海盗舰队了,这恐怕不只是啊尔及尔的海盗舰队了,甚至连其他海盗基地的舰队也来了。”杨肯定的说道。

“那么厉害!”恩里克不禁咋舌,想到水手们基本都脱离危险了,他的心情也平复了不少。

“船长!我们现在该干嘛?!”塞伊德在旁边郁闷的问道,本来准备去救人,现在人被救了,他反倒没了方向。

“回船上,然后去海盗舰队那吧。”

“天啊!”杨惊呼,“这可万万使不得,万一双方交战,像我们这种小船顷刻间就要沉没的!”

“那只能回船等了。”恩里克摆摆手,一脸无奈。

“酒鬼那家伙!”塞伊德一边咬牙切齿的把脸上未干的泪痕狠狠的抹干净一边咒骂着多穆,“居然玩这一招,那么关键的时刻才出现。”

“他能及时出现已经很不错了。”杨说。

“他也真是太有勇气了,居然凭一支海盗舰队来向一个帝国叫板!”恩里克想到这点也感到不可思议。

“呵呵。”杨笑了笑,“谁都知道啊尔及尔海盗舰队的背后势力是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不过真正论到海军实力,西班牙的海军还是不能与这么庞大的海盗舰队抗衡的,单是一个直不罗陀海峡已经搞得他们焦头烂额了。”

“嘿嘿,那些家伙面子还真大!居然劳费整个海盗舰队过来救他们,呆会见到他们不臭死他们!”塞伊德的心情好了不少,也开起玩笑来。

“可是——”恩里克脸上有浮现出担忧的神色,“他们不会开战吧?”

“这个当然不会,先不说多穆只是为了逼他们要人,西班牙方面自然也不会为了这几十名水手而和整支海盗舰队打起来,所以自然就放人咯,从这一点来说多穆倒是考虑得很周到。”

“唉——难道那些水手的命就真的不值钱吗?”

“哈哈!船长!难道你还希望他们打起来不成?”塞伊德笑道。

“当然不是了!”恩里克挠挠脑袋,“好了,我们回船上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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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里克等人回到船上没多久,多穆便也坐着一艘小型帆船带着水手们来到了港口。看到水手们大部分都平安回来,众人都感到非常高兴,原本在船上新招募来的水手也很快和回归的水手们打成一片,不过当恩里看看到约瑟脸色苍白的躺在担架上时,心中瞬间便被各种情感占据了。

“约瑟。”恩里克蹲到了他旁边,抓去他的手说:“真是难为你了,本来只是一次普通的航行,却让你付出了如此痛苦的代价,我实在对不起你啊。”说到这,恩里克的表情也开始变得悲伤起来。

“船长...约瑟...从来没...后悔追随...你...因为约瑟...知道...你总有一天...会成为...伟大的航海家的...”约瑟断断续续的说着。

“好了,你好好休息,休息好了我们再一起在海上遨游!”恩里克捏紧他的手安慰他。

“船长...”杨走到恩里克的身边并对约瑟微微点了下头,“该起航了。”

“该去哪里呢?”恩里克有些迷茫起来,塞维尔港和休达港都已经不安全了,而这小船又只能在近海航行,这实在叫人烦恼啊。

“先回里斯本吧。”杨提议道。

“又回里斯本?”

“你不是想去亚历山大港么?”杨微笑着说:“那就先回里斯本换艘船,然后我们就去亚历山大吧。”

“对对对!”恩里克眼睛一亮,拍了拍约瑟的肩膀,然后跳起来大喊道:“塞伊德!——塞伊德!起航!我们回里斯本!”

“又回里斯本?”塞伊德一脸疑惑。

“是的是的!”恩里克一脸兴奋,“赶紧起航,回里斯本换船,然后去亚历山大!”

“啊!”塞伊德大叫了一声,那可是他的故乡啊。于是他狠狠踢了一脚旁边还在坐着的水手的屁股,大吼道:“快快快!起航了起航了!赶紧回里斯本!”

于是,在塞伊德的大吼声中,水手们飞快的各就各位,解开缰绳,离开了塞维尔港口。

亚历山大!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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