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最后说一句。”
张辉似乎是在有意和军汉们过不去,他的语调慢的简直令人无法忍受,就像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往外吐一样。馋疯了的谢宝不满地瞪了老朋友一眼,但马上便将目光再次聚焦在了羊腿上的那粒孜然上,简直就好像不这样做的话那块烤肉就会马上飞走一样。
“本次早餐期间,解除全部纪律约束。”
张辉的训话结束了。而军汉们也在转瞬之间便扑到了那数十只烤全羊身上,手嘴并用地开始大肆撕扯起肉块来。烤肉的焦香与越野跑带来的饥饿几乎把他们变成了捕猎的鲨群,对于那些被抢到嘴里的烤肉,他们根本不是在咀嚼而是在纯粹的吞咽,那幅可怕的吃相即使是霸王龙过来也得被吓走。
短短五分钟后,所有的烤羊都变成了残缺不全的骨架子。在军汉们旺盛的食欲与良好的牙口面前,就连软骨也无法幸免,甚至连一些硬骨都被弄开来吃掉了骨髓。没人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包括那些刚刚从癫狂状态中恢复的当事人。
“……上酒!!下一批羊也端上来!!!”
在军汉们充满食欲的目光面前,张辉已经摆不出什么架子了,除了下达这个命令外他什么都干不了。望着那些兴高采烈地冲向酒坛的士兵,金城郡的摄太守大人赶到了确确实实的肉疼。按他本来的计划,他是打算每天都给士兵们提供一顿肉食的,但因为张重华只给了他一半的资金,逼得他不得不把肉食改成不定期的奖励手段。饶是如此,这顿烤肉宴会还是让张辉大大地出了血,连酒带肉一共花了一万钱,足足是储备金的2%。
“我算是明白公款吃喝的危害究竟有多大了……”
张辉用普通话喃喃自语了起来。在仔细地算了帐后,他已经完全丧失了食欲,不但没让厨房给自己上肉,甚至连咸菜稀饭都给退了回去,面前只剩下了一副空碗筷。
“专门帮你抢的羊腿肉,赶紧吃吧!我不信你骑了那么久的马还能不饿。”
一块热腾腾的新鲜羊腿肉“咣当”一声掉进了张辉的碗中。金黄的酥皮,亮晶晶的羊油,肥瘦相间的嫩肉……能从那群恶鲨口中抢到这么好的烤肉,看的出谢宝确实是下了工夫。
“多谢了。要不要来一杯?”
张辉感激地点了点头,接受了老朋友的好意。但是在找寻酒坛的时候,他却不无遗憾地发现所有的浊酒都被军汉们给抢走了。
“用不着了,反正那也不是什么好酒。不过现在已经到了午时(11:00—13:00),再这么喝下去下午就甭想训练了。”
谢宝在当骑兵的时候喝惯了马奶酒,对这种用粮食酿造的普通劣酒并没有什么兴趣,这点张辉也是一样的,他虽然看上去很像个书生,可也是喝惯21世纪蒸馏酒的人,对4世纪这种没经过蒸馏的低度酒当然不会习惯。不过张辉倒也没有继续对谢宝吹嘘现代白酒的意思:
“下午训练不了那就改晚上,不管怎么说今天一定要开始队列练习。而且我还得给他们做思想动员,唉……”
张辉扶住了额头,一想到晚上将要发表的演讲,他的头就立即开始疼了起来。在来到这个时代之前,他从来没觉得政委的工作有多辛苦,可是他现在已经有了深刻的亲身体会。在这个世界上,最难掌控的东西毕竟是人心。
“我不太会说话,只能帮你做示范。不过我只会你教的齐步走,正步走还没练成。”
对张辉的苦恼,谢宝也是爱莫能助。实际上,就连齐步走他也练的很不标准,但张辉毕竟才教了他两天,有这种成绩就不错了。
“示范的话还是我来吧。这队列练习虽然麻烦,但是不练的话后面那些科目就都没法进行了。谢哥,你可一定看紧他们啊!”
张辉没有再用那个生分的“谢卒长”,而是改用了以前的“谢哥”。他也是头一回带新兵,而且带的还是对现代训练方式一无所知的古代士兵,心里压力也是非常大的。在早上的越野中,他之所以会猛抽掉队士兵的鞭子,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压抑内心的这种不安。
“那当然。虽然我不知道你干吗让他们练这个,但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偷懒的。只不过——”
谢宝忧郁地扫了一眼那群沉浸在酒池肉林当中的士兵,不无担心地摇了摇头:
“他们可千万别醉的上不了校场啊……”
这个担心果然应验了。就算是只有10几度的粮酒,喝多了之后照样会醉,而且是醉的不省人事。经过这一轮毫无节制的牛饮后,所有的新兵与半数的老兵都变成了醉猫,呼呼大睡者有之,逢人就称兄道弟者有之,有些被酒精激发了艺术细胞的家伙甚至当庭跳起了群舞,而且有几个人动作还颇为赏心悦目。
整个下午就在撒酒风当中毫无意义地渡过了,酒精的效果一直持续到了夕阳西下。但是张辉的还是不能马上开始队列训练,因为那些清醒过来的酒鬼们又遇到了另一项棘手的麻烦:腹泻。
即使是在张辉的21世纪,长期吃素之后突然大量摄取肉食也会引起腹泻,更不用说是千年前的公元4世纪了。这些前农民们平常只能尝到一丁点儿的荤腥,猛地塞了这么多油水后肠道当然受不了,一时间三个公厕都是人满为患,厕里厕外挤满了脸色铁青的士兵,有的甚至是二进宫乃至三回头,拉肚子拉得已经接近了虚脱边缘。
然而,当被同伴们问及是否还想再吃一顿烤肉时,所有人都虚弱地挤出了微笑,一边跳脚忍耐一边坚定地回答了“愿意”,看的张辉是酸楚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