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条件如此恶劣的前哨坚守,你们真是辛苦了。”
在21世纪的战争中见惯了破败城市的张辉,表现要比“部众”们好的多。虽然他也被战争造成的破坏搞的心疼不已。在多年前就被打成这个鬼样子的金城县城,如果是在太平年间的话肯定会被军事指挥官们放弃,但是在这个混乱的年代也只能将就着用了。
“没事,反正都是弃子……瞧我这嘴!”
领头的凉军骑兵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在投凉的流民面前说凉国的坏话,他这个失误可谓是相当严重。不过就算他不说,流民们也知道金城郡不过是凉国中央的弃子——否则决不至于连城墙都不修补。原来的毛家成员们,已经开始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了起来。
“前面就是治所了。请在这里稍等,我这就去通报。”
小小的郡城实在是没有什么纵深,一行人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一直担任后卫的凉军骑兵匆匆地下了马,跑进了这座名字非常响亮的建筑物当中,而那位脸上带着五指山的骑兵仍然待在马上,丝毫没有下马的意思。在此地的长官宣布张辉一行无害之前,他仍然要执行对难民的监视任务。
在张辉的故国东亚联邦,构成联邦主体的三国都存在着不同程度的官僚主义现象,想办事的话在衙门里干等几个小时那是常事。不过这座土坯房里的凉国公务员可没这个毛病——他们也没有条件去发展这个毛病。在接到骑兵的报告后,他们立即就把张辉迎了进来,但是却阻止了想要一同进入的华清。理由很简单,他们不打算给张辉作弊的机会。
“老夫现在就可以给你的人安排耕地。如果你嫌金城这里不安全的话,我可以给你开通关文契,你们可以拿着它去广武郡。”
跪坐在书案后的老吏头也不抬地给张辉来了个下马威。屋内的另外十二名老人则是一直都在伏案工作,根本就不打算搭理张辉。
“郡守大人……”
张辉没有泄气。按照华清所教的礼仪,他不紧不慢跪坐在了坐垫上,打算开始游说这些官员。可谁知他的第一句话刚出口,那位为首的老吏就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
“老夫只是主簿。姑臧已两年不曾派过太守。”
老吏紧紧地盯住了张辉。他的目光中没有不屑,反而充满了怜悯。此时此刻,张辉终于明白了自己与这些老官员之间的差距,他和华清所编造的那套故事只能欺骗年轻的巡逻骑兵,根本就骗不了经验丰富的老江湖。
“你也一定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算了吧,找块地方赶快安置下来,别再去姑臧冒险了。”
老吏不是坏人,在洞悉一切之后仍然愿意帮助张辉。这让张辉很是感激,但是他决不会止步于此,否则他此前所做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您就安心于弃子的命运吗?”
既然对方已经知晓了全部的谎言,那张辉也就没必要再重复了。对于这些老人来说,开门见山的效果反而更好。
“不要妄议朝政!”
老吏狠狠地瞪了张辉一眼,另外十二名同僚也齐刷刷地抬起了头。被26道目光笼罩的滋味着实不好受,一般人的话甚至有可能当场崩溃掉。不过,张辉已经是豁出去了。尽管心中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但他的动作仍然从容不迫,语调也仍然像刚开始时那样镇定自若:
“我将为西平公贡献出我的生命,令金城成为永不受兵灾侵袭的乐土。”
这种大话如果真的想折服人的话,没有小说中所谓的“王霸之气”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是,只要其中真正的融入了感情,那么要感动人还是很容易的。张辉,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
“难得有这样的赤诚之心。不过,你更可能在到达姑臧的当天就丢掉脑袋。算了,年轻人,拼一把也好。”
老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开始为张辉写起了功能相当于通行证的通关文契。他能帮张辉的,也只有这些了。
从金城郡到凉都姑臧仍然有一个星期左右的路程。不过和以前不同的是,难民们再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地走小路了。靠着金城主簿签发的通关文契以及某些不能摆在明面上的原因,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官道上,而且还可以在沿途的驿站领取给养。
“几年都没吃到了!”
在驿站里享受鲜羊肉汤的时候,不止一个难民发出了这样的感慨。说实话,凉国驿站给难民们提供的羊肉并不多,每二十人只有一只,而且做法也是相当粗糙:将剥去羊皮的全羊扔进大铁锅里,然后把羊下水黍米葵菜岩盐一股脑地倒进去,煮熟之后就可以盛碗里吃了。
用这种烹饪方法做出来的羊汤当然不会好吃,而加在汤里的葵菜则是进一步地降低了口感。在大白菜(古称菘)广泛种植之前,这种蔬菜是中国最为流行的一种蔬菜,价钱与萝卜和薤菜相比是相当低的——这也是驿站选用葵菜做配菜的原因。这种蔬菜单独做菜羹吃的话也确实口感滑利,柔软清香。但如果和羊肉一起吃的话……木耳一样的粘滑口感附着在肉块表面,吃起来简直就像是在吃生胶,除非是饿到极点否则没人会觉得这东西好吃——比如那两个做饭的驿卒,他们就不吃大灶里的羊汤,而是吃小灶里的萝卜炖羊肉,而且他们吃的还是羔羊肉,肉质比难民们吃的要细腻的多。
“抱怨啥呢?总归是肉!”
谢宝仅仅用了一句话就顶回了张辉的长篇大论。是的,总归是肉,而且还是新鲜畜肉,与那些石头一样的干肉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又粗糙又有土腥味的野兽肉也无法与之并肩。在魏晋时期——不,实际上在整个中国古代,鲜肉都是一般农民很少能享受到的食物,更不用说是失去土地颠沛流离的难民了。而现在,这种通常只会在节日享用的食物却大碗大碗地摆在了他们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