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最落后的秃发部(拓拔部分支)鲜卑都这么说......”
张辉被伊集院搞得一阵反胃。柔然与凉国的势力分界线长度,比凉代两国的国境线还要长,但柔然的辖地多是漠北苦寒之地,人口也比代国少的多,长久以来并没有引起凉国的注视。因此,张辉以往对柔然的印象,就只有国内史官所记下的“夏则散众放畜,秋肥乃聚,背寒向温”,“始立军法:千人为军,军置将一人,百人为幢,幢置帅一人;先登者赐以虏获,退懦者以石击首杀之,或临时捶挞。无文记,将帅以羊屎粗计兵数,后颇知刻木为记”,以及描述风俗的“辫发,衣锦,小袖袍,小口裤,深雍靴”。他不敢相信这支游牧民族竟会粗俗野蛮到了如此地步。
“柔然还保留着用仇敌头颅作为酒器的陋俗,我亲眼看到一个柔然幢主用骷髅饮器喝发酵后的熟马奶。除了这些之外,他们搭的帐篷也是极品,从里到外脏得活像灰疙瘩不说,臭虫个个张的有小指头肚那么大!鬼才知道到底是活了多久的!”
眼见张辉惊讶,伊集院说的是更有劲了,他这也是为了发泄心中的不满,以便把那段噩梦般的记忆从脑中多少赶走一些。这些翔实的描述让张辉有些吃不消了,凉国的骁骑将军悄悄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开始将话题转到了别的方向:
“听起来实在是恶心。这帮野蛮人怎么会盯上你们的?”
“他们没盯上我们,他们是越境抢掠时顺便把我的摊子给抄了。当时我和我的4个学徒正在天海郡的鲜卑部落里卖拉面,结果一群大约百人的柔然骑兵突然来袭,把整个部落都给虏去当了奴隶。”
伊集院放下了已经没有内容物的奶罐,眼中闪烁着阴郁的光芒。他虽是个前日本海军军人,可却从来没有见到过那样混乱的场面。屠杀,抢劫,强奸......那个拥有两百名成员的纯朴部落在一个时辰内便覆没了,正在那里营业的伊集院面摊也被砸了个稀巴烂,不但原料餐具被抢了个精光,四名学徒当中也有一人被当场杀死,另一名腿部重伤后化脓感染,在三天后死于了败血症。伊集院在穿越后所积累起来的那点家本,至此算是损失的干干净净。
“他们抢走了我做面的全部器具,说是要打造成兵器......随便他们吧!就算他们把原料和器具留给我,我也不会给他们做半根面,这种野蛮人不配*美料理,他们只配和牲口一起吃泔水!”
伊集院不知不觉间已经攥起了拳头,干瘦的脸上也因为愤怒而出现了红晕。他恨柔然毁掉了自己的事业,更恨柔然毁掉了自己周游中国的梦想,他恨不得把自己那架零战21型的爱机开回来,把这群只懂抢掠的野蛮人扫射的一个不剩。
“天海郡兵只有一千人左右,而且一直没有换装过。这是我的失职,我马上去找谢辅政,一定要强化那里的军事力量!伊集院,你赶快把你重建面摊需要的东西列个清单,我现在就帮你搞,争取今天就让面摊重新开张!你既然能从千里之外的柔然逃回姑臧,还有什么办不到的!”
张辉鼓励地拍了拍朋友硬挺的脊梁,决定自己出钱帮伊集院重新开张。这在很大程度上也是拜吉两等人所赐,城管和特兵们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的表现给了张辉很大的影响。
“多谢你了,广志。有你这个朋友是伊集院的荣幸。”
伊集院扶了一下头上那条脏污的小毛巾,郑重地对张辉行了个日式鞠躬礼。然后,他警觉地查看了一下四周,用流利的汉语普通话向张辉介绍起了另一项情报:
“我不是从柔然逃回来的。我们那群奴隶被一直带到了草原腹地,一路上靠着羊下水和偶然的野味过活。就当我们师徒三人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一支代国轻骑拦截了柔然奴隶队伍——”
“代国经常派兵去柔然的地界烧掠,你们碰上他们还算幸运。看来你们随后又从代军那里逃走了,怪不得代国使节会盯上你们。”
张辉急不可耐地说出了自己的分析。他认为自己猜出了事件的前因后果,不过事实证明他并没有猜全。
“我们是从代国那里逃了,不过不是从解救我们的那支骑兵里逃的。说起那支骑兵,他们不烧杀,不抢劫,而且肯为奴隶伤号治疗——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当时没发烧。除了作风之外,那支骑兵的服装也和其他的代国轻骑不同,他们穿着腰间有褶子的短皮上衣,戴着被刀背砍扁的库班式黑皮帽,短皮上衣里面是平整合身的保护色直领制服,打着的长方红旗上还绣着这么一行金色大字:‘Пролетариивсехстран,соединяйтесь!’,连感叹号都有。”
伊集院义正冷静地说出了这一段晴天霹雳般的信息。随后,他无奈地对着张辉摊开了双手,向这位呆若木鸡的前东亚联邦特种兵表示了歉意。
“......那种打扮只有哥萨克骑兵才会有,而那段话的意思是‘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是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的格言。以常理而言只有苏联红军当中的哥萨克骑兵部队才会打着这种红旗!”
呆滞许久之后,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张辉才艰难地吐出了以上字眼。事情到这里为止已经很清楚了,那就是既张辉与伊集院后在华夏大地上又出现了第三名穿越者,而且他很有可能是一名苏联红军战士。
“正如你所言。我本来打算单独找他问清楚,可那些代国鲜卑骑兵根本就不让我靠近。所以我在进入代国国境后就找机会逃了出来,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也要把这个消息带给你——我觉得我有这个义务。但我万万没有想到代国已经盯上了我,而且很可能用飞鸽传书的手段把指示穿到了姑臧,结果一进姑臧城就被逮了个正着。要不是那五个城管帮忙,我现在肯定是在前往代都盛乐的囚车上。
伊集院现在仍然对刚进城时的经历心有余辜。他和两名学徒在半夜时分靠着张辉以前发给的特别路引进了城,本以为苦难到此就算是结束了,可谁知代国使节麾下的两名百人长早已在城里恭候多时。经过一阵短暂而软弱的抵抗后,代国人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地逮到了他们三个,而且还用麻绳把他们捆成了粽子,连移动手指的空间都没留。那一瞬间,伊集院是真的觉得自己完蛋了。
“是三名特兵和两名城管,都是不畏权威的优秀人才,我肯定会特别关照他们的。伊集院,你说的我很心动啊!这样吧,你先在姑臧周边游历几个月,我暗中派特兵盯防,保证不出事。趁着这段时间,我会派心腹外勤去代国联络那个苏联红军,争取让咱们三人私下见次面。像你这样明辨事理头脑清醒的日本人,他肯定会欢迎的。”
张辉说着说着便兴冲冲地站了起来,眼中开始出现了憧憬的光芒。和一心扑在拉面上的伊集院不同,代国的红军战士确实地掌握了一支部队,如果能够和他结盟的话对统一中国北方的计划会有极大的帮助。
“到时候,广志兄也可以给他详细地讲讲一下苏联红军在卫国战争中的战绩。斯大林格勒会战,库尔斯克会战,1944——1945的十次突击.......痛殴纳粹,这是我们三人都喜欢的话题,肯定能拉近彼此的距离。”
伊集院微笑着帮张辉出谋画策了起来。大部分旧日本陆军成员都将纳粹德军视为楷模,对其崇拜的五体投地;可在旧日本海军当中,绝大多数官兵都认为纳粹不过是一帮歇斯底里的跳梁小丑,只有陆军那帮预算小偷才会喜欢。身为前海军一员的伊集院,所抱持的当然也是这种思想。
“只报喜不报忧也不行。苏联在战后的功绩以及所干的龌龊事都要给他说说,如果他是真正的布尔什维克肯定会喜欢。嗯,21世纪20年代的左右翼冲突也要告诉他,在我来到之前左翼政党联盟已经把右翼赶出了中央政权机构......”
张辉也开始考虑起了商谈时的话题。和理想主义浓厚的布尔什维克打交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如果你真的和他成为盟友,那么你就可以将后背完全托付给他,不必有任何担心。张辉和伊集院,必须以此为目标加倍努力。